第一百二十二章城門立雪

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要早,隻是寒風一吹,便是雪花亂飄。

突如其來的這場大雪裝裹了北方大地,嚴寒毫無征兆的席卷八方,餓死凍死者無數,很多遭了難的災民瘋湧入城內,京都內的群臣因這場雪災焦頭爛額,每一個都在忙著處理救災事宜,根本顧不上賈詡的到來。

曹昂裹緊身上的厚重衣服,帶著薛義、典滿、丁貴三人天不亮就從京都趕赴莊子,之前的老房子都被積雪壓塌了,好在入冬前,莊戶們的搬遷就已經結束了,並未造成任何一個的人員傷亡。

拜見了娘親,又安撫了仙兒跟安寧,他便冒雪奔向城門,馬蹄踩過地上的積雪,留下一串印跡,可僅僅片刻功夫又被新雪掩埋。

迎著風雪,曹昂四人縱馬在莊內狂奔,看著家家冒煙的房子,身上很冷心卻暖和,曹家莊的莊子在雪災裏沒有外人想象的難熬,家家煙筒冒著熱氣,加上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早儲存夠了過冬的糧食,莊子過上了符合古代的小康生活,家家有餘糧,戶戶有凍肉。

“哥,當初你讓鐵石放下打神兵這賺絕招的大活來打鐵爐子的時候,俺還覺得你是傻了,現在才發現,俺哥果然是俺哥,看得就是比俺長遠。”

典滿咧嘴傻笑,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對曹昂誤解的歉意。

曹昂冷哼,在初冬時節,他命鐵石放下手頭一切全力打造鐵爐子,當初他如此安排的時候,這些渴望換來更多絕招的粗鄙武夫可全都對他冷嘲熱諷,可把他氣得不輕,甚至一度覺得自己太仁慈了。

要不是他把那些絕招共享給這幾個粗鄙武夫,他們的進展哪能這般神速,倒頭來才斷一下下神兵換絕招的事就這樣,果然粗鄙武夫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現在鐵爐子派上了大用,證明了自己的遠見,又臭不要臉來討好自己,偏偏馬屁功夫還這麽差,我呸。

“小老弟,你那點小心思就別拿出來丟人了,那本絕學孤本我鎖起來了,今兒表現得好,就給你們,若是表現的不好……”

“一定表現好!”三個人齊聲大喊。

呸,粗鄙的武夫。

在這個寒冬中,早就備足幹柴的莊戶們守在爐前,一家人開心說笑,外麵遭難人的淒涼他們也有所耳聞,但看到自家的生活又忍不住感歎,一年前他們也是那樣,天災之下無有容身,可跟著公子一年多,莊子變了很多,更成了大漢朝最富裕的莊子,他們也不再畏懼天寒地凍,吃得飽穿得暖,住得還又舒服,每每想到這個,莊戶們都感激曹昂的恩德。

曹昂自然也聽到過這些,心內高興,這是對他這個穿越者的認可,突然抬頭一看,莊子的入口處十幾條大漢冒著風雪持槍而立,疑惑問道:“他們幹什麽呢?”

薛義說道:“公子您有所不知,現在有很多災民知道莊上富裕,所以專往咱莊上衝,進來就搶東西,所以在福伯的許可下,莊戶們領了刀槍自發守衛。”

“受災的也是可憐人。”

“哼,他們可憐也可恨,剛開始的時候凡是逃難過來的,莊上都熱情招待,畢竟也是苦哈哈出身,可後來那些人眼紅了,給他們的滿足不了,竟開始搶奪,這一下引得莊戶們不滿,這才有了驅趕的一幕,不過如果不硬闖,在那裏還是能領到一些幹糧的。”直性情的丁貴歎息說道,顯然對於人心的貪婪很無奈。

曹昂也輕歎一聲:“人心最是難滿足啊。”

他們與守衛的莊戶們打過招呼,並遞過去一壺烈酒,這酒是曹昂專為迎接賈詡釀造的新品,酒的度數更高,最適合在冷天裏驅寒,名字也很好聽,叫做仙人醉。

得到仙人醉的這幫家夥,顧不上寒冷,全都歡呼大叫,要知道這是訂製的,以公子宰人的手段,不賣出十頭牛的價格才怪呢。

“你們還是太天真,以咱公子的陶朱之能,就這一壺至少賣一百頭牛的價格。”

臥槽!

一群漢子被震驚了,曹昂洋洋得意,難怪自個就喜歡跟他們在一起呢,瞧瞧,奈何沒文化,一句臥槽行天下,跟他們在一起多凸出自己這讀書人。

“莊主,莊裏的酒坊還是太小了,老漢覺得應該擴大再擴大,不為別的,就為來年賺回個一萬頭牛。”

“非也非也,我覺得應該是限產,提價,一壺就要五百頭牛,這樣幹最少的活,賺最多的牛。”

“有理,有理,還是讀書人彎彎腸腸多,就按二先生說的辦。”

“……”曹昂掩麵而奔,這群淳樸的漢子都被陰險的二騎士帶壞了。

許都城門前,守門的兵卒凍得不停搓手跺腳,大罵老天要凍死人,不過今天因為雪實在太大,往日那些闖城的難民倒是少了許多,忽然聽見馬蹄聲,這幫兵卒全都抬頭望來,四匹駿馬,一輛輪子纏了鐵鏈的馬車。

曹昂他們自然認識,隻是不知道這個棺材大王又要做什麽,趕緊朝兩邊散開,他們可不想成為被紈絝縱馬撞死的冤魂,可就在他們剛避開的時候,忽然發現曹昂下馬了。

曹昂翻身下馬,在地上踩了踩雪,拍拍入冬前設計的手套,又拍落身上的積雪,問向兵卒道:“賈詡先生的車架可曾入城?”

“稟大公子,賈大人的車架未見,想來這麽大的雪應該是不來了。”一名小統領拱手道。

曹昂不置可否,一笑道:“賈大人啊,今天肯定來。”

說完吩咐典滿從馬背上卸下泥爐,丁貴卸下木炭,薛義搭好架子,將酒在泥爐上暖起酒。

做完這些,曹昂四人便直挺挺的站在城門前的雪地中,一動不動。

一個多時辰過去,雪花總算是小了下來,沒有了之前的紛紛揚揚,不過陰沉的天氣依舊令人擔憂,誰也不知道這場雪到底何時才到頭。

“哥,腳都凍麻了,那賈詡的車架還不知道來不來呢,咱們別等了吧。”典滿雖然不敢將埋在雪裏的腳拔出,但還是忍不住嚷嚷起來。

曹昂瞪了他一眼,道:“你這是越活越回去了,這麽點苦都受不了了。”

典滿委屈大吼:“俺皮糙肉厚的怕什麽,俺是怕凍壞了你,不就是一謀士嗎,有啥了不起的。”

“別胡說,賈先生既然能得公子看中定然有特別之處,況且不論這個,就是宛城的相助,也值得迎一場。”薛義是最早跟隨曹昂的人,資曆擺在那裏,加上武道最深,威信頗高,此刻訓斥了兩句,典滿也不敢應聲。

如果隻是這樣曹昂都忍不住給薛義的深明大義點讚,但這貨果然也是粗鄙武夫,轉而又壓低聲音道:“不想要孤本了?”

典滿趕緊捂嘴,然後就朝著曹昂猛拍胸脯,那意思哥你瞧瞧,我表現很好。

曹昂一臉黑線,這群混賬……

雪越積越厚,城門前足足有一尺之深,腿腳都凍麻了,四個人幾乎成了一座豐碑,曹昂內勁狂運,抵擋寒意,忽然耳朵一動,好像聽到車輪壓過積雪的聲響。

“公子,有車架來了。”薛義一指遠處,一輛馬車被百餘戰馬護送著緩緩而來。

車內兩人一文一武相對而坐,正是賈詡跟張繡,他們中間一個小火盆供以取暖,本說話的兩人被薛義的聲音吵到,忍不住掀簾看去,隻見城門前雪厚一尺,四道被落雪覆蓋的人影正拚命晃動,積雪瑟瑟而落。

“這是迎接之人?”賈詡心中震動,這種迎接方式可謂別開生麵,雖然排場不大,但這等誠心足以感人肺腑。

城門立雪,敬意與誠意都十足。

“文和,你不說因雪災之事恐怕無人會來迎接我們的嗎?”張繡從後跳下馬車,疑惑問道。

賈詡皺皺眉頭,道:“將軍且看,隻有四人迎接,定不是曹公的安排,看來他們是來尋我的。”

“尋你?難不成是曹昂?”張繡眉頭一挑,想到了一個人。

賈詡也下了馬車,大笑起來:“想來就是大公子了。”

張繡從他口中確認是曹昂,忍不住暗生戒備,這時曹昂已經清理掉身上積雪,大步上前,一輯到底,道:“大叔,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賈詡側身避開,道:“詡不敢受大公子之禮。”

“大叔受得,因為以後昂還需大叔多多指點。”曹昂彎腰不起。

賈詡苦笑著攙扶起來:“豈敢豈敢,詡隻是一粗鄙之人,實幫不了大公子,前番正打算如何向丞相辭去官職,安心做一個清閑都亭侯呢!”

曹昂臉色微變,雖然早有預料,但依舊難掩失落,賈詡何等人也,謀士中最會謀己之人,現下自己的身份地位實力都有些尷尬,想要收服這隻老狐狸恐怕難度不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