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我回來了

許昌,比之以往更繁華了。

自漢帝遷都於此後,這座原本不太起眼的城池便成了京城,作為天下的政治中心,老牌的豪門顯貴多聚在城中,不少士族門閥能追溯到百年曆史,這也是士族之所以恐怖的最大原因。

在書籍還以竹簡形式刻錄的年代,想要保住竹簡一代代的傳下去絕不容易,尤其士族各家的學問還都是以家傳的模式傳承,長此以往注定寒門士子難以擁有讀書的資源,偶得聖賢篇章便是幸運,能遍閱先賢典籍純屬癡心妄想,久而久之便出現了一句話,家學淵源,這四個字乍一聽是誇讚,實則放在這年代,卻成了士族自私的直接證據。

王朝的家天下,士族的家文化,武夫的家武學,構成這時代最黑暗自私的家傳承。

曹昂行走在街頭,以沉默的姿態宣告自己回來了。

此番離開數月,許昌的變化不小,荀彧的治政能力的確了得,許多他在曹縣的經營手段也被搬來,或官辦或半官辦,讓京城的發展極快,而最讓曹昂讚賞的還是稅務方麵,是真正調研過才能製定出的恰當稅率。

隻不過再好的政策也會存在空子,比如曹昂正被攔住推銷的買賣。

“此乃神兵寶刀,落發即斷,你好好看看,也可以試試,別說我騙你,一百兩絕對不虧。”

攔住他的人是一個敦實的少年,手裏捧著一柄刀一個勁的朝曹昂懷裏推,同時也伸手在懷裏摸,想摸出曹昂的錢袋,隻可惜他很快失望了,因為懷裏肯定沒有錢袋。

少年又盯向腰間,也沒掛錢袋子,少年氣惱了,就在要發火的時候,曹昂從褲兜裏取出一個錢袋,直接扔了過去,然後拿過刀細細打量,這批刀他不陌生,準確說是他送給老曹的,原本是為了讓老曹點頭婚事的,可是他是東西收得轟轟烈烈,但不辦事,最沒品的是還沒有拿人手短的覺悟,反過頭還用最卑劣的手段把自己的婚事攪黃了。

他心裏是有氣的,小心眼的人就這樣,倒黴可以,但被坑就不行,心裏頭過不去那道坎。

此刻見到自己送的刀被人賣,自然要多問兩句:“價格倒是不貴,隻是不知兄弟怎麽稱呼?”

“別套近乎,現在咱倆是錢貨兩清了是吧?”

曹昂點點頭,然後就看到自己手裏的刀又回到少年的手裏,然後在他沒反應過來之時,少年又遞了過來,甕聲甕氣道:“呐,賣給你,掏錢。”

腦袋有些懵,但很快他就想通了,這該死的混蛋竟然是打算強買強賣,而且還是不要臉的無本買賣,賣了再搶回去接著賣,第一次來就聽說許昌混賬多,想不到幾個月過去,混賬更多了,而且也更肆無忌憚了。

他冷哼道:“你這樣還不如直接搶我呢?”

少年搖頭:“你當我傻呀,明搶被抓住會挨揍,這樣最好,你情我願誰也管不到,你說是吧?”

凶惡的麵容在威脅曹昂,那意思你要是敢不認同,就打你。

以前半殘武夫的他都敢當眾揍於圭,更何況現在已是三品武夫的他了,靜靜的看著少年,問道:“哪個混賬給你出的這主意?”

“哪那麽多廢話,快給錢。”

曹昂又取出一個錢袋,卻不給他,說道:“告訴我你的名字,錢袋就歸你。”

少年露出貪婪的神色,連忙道:“許儀。”

“許儀?許褚的兒子?”曹昂皺眉,他發現事情有點複雜,他送給老曹的寶刀,竟然被許褚的兒子弄到手還做起坑人的買賣。

“難不成是是文人設下的圈套?”

他不得不懷疑,許褚對老曹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他偷刀牟利的可能性極小,加上文武之爭已經白熱化,由不得他不懷疑。

而且文人們都滿肚子壞水,就連荀彧這樣的君子也不迂腐,利用眼前的傻子來設套太符合文人德性了。

不錯,眼前的許儀在他眼中就是大傻子,跟特煩惱裏的大春一樣的大傻子。

他把錢袋扔給了許儀,剛要收回刀,卻見許儀根本沒遞給他的意思,反而道:“要加錢!”

曹昂咬牙,他已經想揍這個傻子了,許儀見他久久沒動靜,吐了一口痰鄙視,揚長而去。

“特麽的,遇到一個窮鬼。”

好呀,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原本跟你爹的賬不該算在你頭上,但你眼巴巴湊上來送利息,那就不要怪我了。

曹昂的小心眼又發作,搶貂蟬,攪婚事,都是他過不去的檻,許褚倔強的呐喊,主謀都不是我好不啦,可曹昂不聽不聽。

眼看著許儀要走遠了,曹昂急忙喊住:“兄弟,誰說我是窮鬼,我加錢。”

許儀立刻又屁顛屁顛的跑回來準備繼續坑他,誰知曹昂在他回到身前的時候直接上手,一頓暴打,三品武夫的拳頭是很硬的。

他怒吼著,四品的內勁遊走,他要還手了,隻是拳頭剛打出就被曹昂一記秒到巔峰的斷子絕孫手給放倒了。

整個人將兩隻手夾在襠下,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抽搐。

曹昂收回利爪一般的手掌,感歎三大絕招的威力,這才第一招就能越階了,三招齊出,天下誰是敵手!

他負手而立,有武道宗師的風範。

擺完了譜,曹昂將寶刀收起來,又喚出一直暗中跟著自己的薛義,讓他去喚典滿來,許儀要送到郭嘉那裏,隻有郭浪子才有能力在最短的時間查清此事,至於自己,利息收完了,心情也舒暢了,這才是最高興的事。

典滿帶走了許儀,郭嘉也果然是靠譜的男人,僅僅用了一天就查清了事情原委,拿許儀設套的不是文人,而是劉備,他竟暗中做了這麽多事,用許儀來挑動文武之爭,還真跟麵上養花種草的人不一樣。

若非被曹昂遇上,將危機消弭於無形,事態一定會引發大風波。

隻是當郭嘉建議曹操速殺劉備的時候,那三兄弟卻早已打著害怕大公子報複,並願攔截袁術的幌子離開許昌了,讓郭嘉直歎這是蛟龍入海,鳥兒出籠,將來必成心腹大患。

而促成這一切發生的是河北局勢突變,自公孫瓚敗於袁紹手,且自焚而亡後,袁紹已經徹底掌握了河北之地,成為了天下最有勢力的諸侯,而衰亡的袁術也打算用玉璽做投靠之物,一旦讓袁紹得了玉璽又收攏了袁術勢力,勢必聯結南北,到時候曹操將處在最危險的境地。

這也是劉備能借攔截袁術的借口逃離京都最大緣由,至於害怕曹昂,則是劉備臨行之際埋下的雷,想要調撥父子二人本就裂痕巨大的關係。

曹昂並不知道這一切,在郭嘉調查的時候,他已經進了相府。

他沒有拜見老曹,直接去了曹憲的院子,如今的小院裏早沒了多少下人,曹憲帶著貼身婢女小紅親自迎他進去。

“你這麽迎我不怕卞氏氣惱?”曹昂忍不住打趣。

曹憲白了他一眼,道:“從她讓我嫁給荀緝的時候,我們之間的情分就用盡了,兄長也是知道這個才專門為我備足嫁妝的吧?”

曹昂沒有遮掩,坦然點頭:“女人的嫁妝就是臉麵,為兄怎麽也要給你撐起來,這是我準備的禮單,你看一下,若是覺得還有欠缺的,我讓人立刻補足。”

曹憲接過看了一下,整整三張紙,自己能想到的都有,想不到的也齊全,而當看到最後那一千兩黃金以及十瓶玫瑰香水時,忍不住淚珠滾動。

曹昂伸手給她擦掉,溫言道:“咱們都是沒了親娘的孩子,好在哥還算有點小錢,怎麽也得讓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更何況我還欠了你一個紅袖閣。”

最後一句話被忽略,以曹昂生財的能耐,十座紅袖閣也不在話下,曹憲知道這是曹昂給她一個接受的台階而已,也正因為這樣,她才更感動,情真意切的喊出那個稱呼:“哥……”

曹昂像對清河那樣摸摸她的頭,說道:“聽說荀緝的身體不好,抽空我給看看,要能治愈再好不過。”

本以為曹憲會欣然接受,卻不想她抬起頭,直直盯著曹昂的眸子,說道:“哥,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你說。”

“能不能不要讓我嫁給荀緝?”

“不嫁?”曹昂怔住了,雖然他也不是很滿意這樁婚事,但思及醫館,覺得還是可以挽回一下的。

他看著曹憲,看到的是眸子裏的決然,她是真的不想嫁。

“若為兄能治好荀緝,你會考慮嗎?”

曹憲毫不猶豫的搖頭:“我不想成為別人的棋子,我想掌控自己的人生。”

“我懂了。”曹昂輕輕點頭,神色也凝重起來。

事涉老曹、卞氏、荀攸,想要解除婚約隻怕比登天還難,棘手程度不比自己退婚差,隻是他沒法拒絕,因為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他在追求,自然曹憲也能追求。

在曹憲哀求以及渴望的目光中,他一字一頓道:“我幫你。”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曹昂在曹憲的心中有了一絲不同於兄長的依賴跟愛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