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催命符（二）

水音塵其實也被父王的解釋嚇傻了。原來，他娶冰蘭，他必須給冰蘭一個孩子都是因為這個。從父王的房裏出來，水音塵有些遲鈍，他不知道，他應該去哪裏，他又能去哪裏。他現在不想見沁柔，也不想去麵對冰蘭。

他對冰蘭的感覺很複雜，他不愛她，甚至不喜歡她。她總是那麽沉默，陰冷，並不像沁柔那麽溫暖，那麽亮眼，那麽活潑。可是他不想見冰蘭，冰蘭卻也出現在了他的麵前。這是冰蘭第一次主動找他，也是他第一次看見冰蘭如此憤怒。

冰蘭問了他很多問題，除了“是”，“知道”，他一時之間說不出別的答案。因為他確實都知道，隻不過是今天才知道得那麽清楚罷了。他看著冰蘭的臉色變得慘白，剛才因為奔跑而浮起的紅潤氣色**然無存，他想伸手摸一下她的臉，看看是不是像他想象中那樣冰冷。

可是他還未反應過來，就看到冰蘭化手為爪，插進了他的胸口，他感覺到了疼痛，感覺到血液滲透法衣，千言萬語，他隻問了一句話：“為什麽？”他確實知道這一切，今天剛剛知道，隻是，他並沒有說他認可。

冰蘭傷了水音塵之後，被水沁柔所傷，而後被軟禁起來。五個月後，冰蘭生下了一個蛋。再三個月，孵化出了一條幼龍。幼龍剛剛出殼，就被在殼外等待已久的他的爺爺抓在了手裏。冰蘭親眼看著她的孩子還未曾喘息幾口外界的空氣，就斷了氣息。而後，是血淋淋的剖心取珠。

龍珠確實很漂亮，在陽光下閃著七彩的光芒。水龍族族長走到冰蘭麵前，笑著說：“老夫知道，你很心痛，放心，現在輪到你了。”原來，古籍裏還有一句話，幼龍龍珠須以母體心頭血浸泡，除去其戾氣，方可服用。

柳飛絮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原來這就是冰蘭的一生。也許她此生唯一的圓滿就是和她的孩子死在了一處，死在了一天。龍死後，便化為原形，源源不斷的鮮血從冰蘭和她的孩子身下流淌而出。而後，柳飛絮被那仿佛鋪天蓋地的鮮血驚醒，顯然，冰蘭是死不瞑目的。所以她柳飛絮才會來到這裏。她需要做的就是改變這一切，避免那一天的到來。

柳飛絮醒過來之後，一直在研究冰蘭的記憶場景，一幕又一幕，希望能找到破綻。現在冰蘭的情況，怎麽看都是一副死局。冰蘭嫁來水龍族，冰龍族已經一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形容，冰蘭到了水龍族之後與本族便再無聯係。現在她也無法單獨離開水龍族。

回想了幾遍，柳飛絮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自從冰蘭傷了水音塵之後，從她被軟禁，一直到她和孩子慘死，水音塵都沒有出現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冰蘭被不甘與恨意蒙蔽了一部分理智，才傷了水音塵。

可是她傷他並不重，如果水音塵想反擊，在他昏倒前是隨時都可以的，可是他隻是看著冰蘭而已。想來，水音塵對於冰蘭還是有些感情的，也許不是愛情，也許不及水沁柔，但是冰蘭於他卻也肯定與旁的龍族不同。而且再怎麽說，冰蘭肚子裏的孩子畢竟也有他的一半。照理說不至於到不聞不問的地步才是。

既然想到了這個，柳飛絮覺得還是應該要抓緊時間，畢竟這肚子裏的蛋，沒有幾個月就要出來了。柳飛絮可不想經曆那樣的痛楚時刻，而且，若是解決不了的話，想來，她會一直被困在這裏，無限循環從刺傷水音塵到冰蘭身死的恐怖過程。她可不想再被水音塵問一次或幾次“為什麽”。

柳飛絮想通了之後，匆匆下床換了衣服。這是柳飛絮第一次主動來找水音塵，也是冰蘭第一次來水音塵的房間。柳飛絮覺得很可笑，冰蘭作為正妻，卻住在偏院，作為妾侍的水沁柔倒是和水音塵一起住在主院，住在水音塵原本的房間裏。不過這一切不管對於柳飛絮，還是對於冰蘭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柳飛絮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保住冰蘭和孩子的性命，至於孩子父親或者夫君，天生三條腿的蛤蟆不容易找，四條腿的龍不是到處都是的嗎？踏進水音塵......和水沁柔的房間，柳飛絮有些許的不舒服，一來，這裏到處都是水沁柔存在著的痕跡；二來，是柳飛絮的金手指在作祟，她能看到一個房子裏三天之內發生的所有場景。

雖然看著這些場景就像是在看電影一樣，不過唯一的缺點是不能快進。前麵一天多都是一些可以忽略不計的場景，因為主角都是水沁柔。後麵一天多，才是柳飛絮需要注意的。水音塵雖然並未傷在要害，不過流血過多，想來也是有可能暫時昏闕的。

情景回放看來，確實是暫時的。因為醫女替水音塵包紮好傷口之後，其實水音塵曾經清醒過。真正重要的是水音塵昏睡過去之後，水沁柔所做的事。龍族修煉出差錯的時候，會在幾個重要的穴位施針，減緩傷勢對於身體的傷害，水沁柔對水音塵施了冰針，造成了他的昏睡不醒。

雖然不知道水沁柔的冰針從何而來，可是她這樣的做法顯然有些居心不良。她明明知道，全水龍族上下都關注水音塵受傷的事。水音塵的昏迷不醒隻會讓全水龍族上下更加不認同冰蘭，更加地排外。

怪不得，冰蘭和她的孩子被殘忍殺戮的時候，周圍的龍族都是一副大快龍心的表情。沒有一條龍站出來替她或她的孩子說話，或許有的是因為不能違抗族長的命令，但是也不排除有些龍族覺得冰蘭連他們的殿下都差點兒殺死，這不過是一命償一命罷了。

怪不得，水音塵一直沒有出現。因為如果冰針不撤出穴道，水音塵是不會清醒的。而且冰針是用靈氣打入穴道中的，如果有醫女來檢查水音塵的身體狀況，水沁柔隻要撤回靈氣，冰針就會迅速地融入血液中，跟從未存在過一般。真真是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

柳飛絮雖然氣憤，可是現在的她不是水沁柔的對手，一來她現在有孕在身，二來，柳飛絮不過是披著冰蘭的皮囊，冰龍族的那些個法術，她是一個也不會用。柳飛絮用憤怒的眼神看著水沁柔的時候，水沁柔正溫柔地看著她的音塵哥哥。她的音塵哥哥，即使睡著，也這麽英氣。

大約是柳飛絮的注視過於強烈，水沁柔回過了頭，柳飛絮又一次見識了她的變臉絕技，確實是和冰蘭記憶中一樣，轉化的毫無破綻。

“你怎麽會在這裏？這裏是我和音塵哥哥的地方，一點兒都不歡迎你。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沁柔妹妹，你別這樣。你走了之後，我好好想了想，我知道都是我的錯。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就我都不該一時衝動地傷了夫君。都怪我下手太重，夫君到現在還沒有醒嗎？不然再找醫女過來看看？”說到找醫女來的時候，水沁柔的神色略微有些變化，若是不仔細盯著看，是看不出來的。

“不用你來假好心。你還是回去吧，好好珍惜你和你肚子的那個蛋最後的相處時光。你明明就知道會發生什麽事，何必裝作一副後悔的模樣。難不成你愛音塵哥哥已經超過了愛你腹中孩兒。你想犧牲你的孩子，來換取音塵哥哥的寵愛和歉疚？你別做夢了，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柳飛絮覺得和一個愛的已接近瘋狂的龍女沒啥可說的，還是趁著她暫時是自由的時候，找些龍來，逼迫水沁柔不得不撤出那些冰針為好。她還指望著水音塵良心發現，幫她一把呢。柳飛絮首先想起的是三長老，三長老在冰蘭的印象裏一直是條好龍，對她算是照顧良多的。想來不過是請醫女這種小事，他是不會拒絕的吧。

事情進行地很順利，雖然柳飛絮一路行去找三長老的路途中，遭遇了許多白眼和譴責的眼神，可是回想起冰蘭死的時候他們漠然的眼神，現在的這一切真是算不了什麽。順利趕走了冰蘭，水沁柔還未曾開心徹底，冰蘭就來了個回馬槍，還帶著三長老和龍族醫女去而複返。雖然不願，水沁柔還是悄悄地撤回了靈氣，同時，惡狠狠地瞪了柳飛絮一眼。

事實證明，龍族的身體很好，冰針的效果也很好，因為冰針撤掉沒有多久，水音塵就醒了過來。水沁柔作為音塵哥哥的真愛，自然是衝在最前麵的。水音塵還未完全睜開眼睛，她就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而後柔柔地說：“音塵哥哥，柔兒一直在這裏。你醒了嗎？傷口疼嗎？”

柳飛絮站在遠處，拖冰蘭的福，她現在不需要眼鏡也能很清楚地看見遠處的東西。讓她覺得略微詫異的是，水音塵睜開眼睛後，她居然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厭惡。可是怎麽會，這不科學啊？大約是看錯了吧，因為水音塵很快就和他的愛妾旁若無人般卿卿我我起來，活像八輩子沒見過麵了似的。

三長老站在一旁，看著年輕後輩......在看著身邊的冰蘭，略微有些尷尬，於是幹咳了幾聲：“殿下啊，沒事就好，您好好休息，老夫帶著他們先告退了。”

三長老帶著人一撤，房間裏瞬間空了許多，柳飛絮雖然不大願意，也隻能抬頭看著麵前的兩條......水沁柔眼裏依舊是深深的厭惡，她理解的；水音塵眼裏就複雜了許多，柳飛絮突然發現冰蘭的眼神大約也不是很好，因為她在水音塵的眼裏看到了懷念和眷戀。總不會是去了黃泉附近溜達了一圈，良心發現了吧，自然，如果是這樣，那就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