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聯姻之“喜”

就如柳飛絮所猜測的那般，這水沁柔不過是進屋來趁口舌之快的。冰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冰龍族的皇族；水音塵的妻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肚裏的子。雖然傷口已然並無大概，血確實實實在在地失了很多。大約是痛恨冰蘭的龍更多，居然連衣服也沒有給她換。

剛才躺著的時候並未注意，現在起了身，才發現，衣服上都是大片大片幹涸的血漬。那晦暗的紅在柳飛絮的眼底漾開，然後出現的是冰蘭記憶中的場景。柳飛絮閉上了眼，她就像一個過客般，看著冰蘭的過去。

冰蘭雖然對自己說要死心，可是心哪能那麽快便死，不過是自己強迫自己罷了。因為她已經沒有了退路。兩族之間的聯姻儀式並未像冰蘭想象的那樣隆重，甚至比不上冰龍族內通婚的儀式。當時冰蘭並未在意這些，直到很久之後，她才明白，儀式之所以不隆重，是因為水音塵不想給她隆重的儀式，因為他並不在意她，他在意的永遠隻有他的青梅。

新婚之夜，冰蘭是自己獨自度過的。雖然有些冷清，不過卻遂了她的心。她也沒有辦法這麽快便說服自己扮演好這新的角色。隻是一月，兩月，半年......時間匆匆而過，冰蘭卻依然隻像是來水龍族做客一般，整日都呆在新房裏，無人理會。

諷刺的是，她居然都還沒有正麵見過他名義上的夫君。本來冰蘭覺得，這應當是最諷刺的事情了，可是沒想到還有更狠的。她和她的夫君第一次正式見麵，是在他納妾的典禮上。相較於她入門的儀式，這場納妾的儀式可謂盛大。

不是不委屈的，隻是，既然成了事實，除了認命，冰蘭不知道還能做什麽。她從小到大，都有人站在她身後，替她處理一切，收拾善後。現在那些人都不要她了，她便成了一個木偶，等著新的主人來拉線。

冰蘭被安排在正室的位子上，接受水沁柔的拜見，聽她柔聲叫“姐姐”，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她長這麽大，還從未做過姐姐，沒想到第一次居然是夫君的小妾。水沁柔身旁是她那位新婚至今，一年有餘，卻未曾謀麵的夫君。

龍族長相皆是不俗的，倒也沒什麽可驚訝的。隻是，看到他急急攙起水沁柔，深怕她跪壞了膝蓋，倒真真讓冰蘭有些許難受。如果是思睿，如果他們能順利成婚，他一定不會讓她處在這麽尷尬的位子吧。隻是，沒有如果。

儀式進行地很順利，在柳飛絮看來，就算上座放個紙人，估計儀式也是能順利完成的，因為從頭至尾，都沒有人詢問冰蘭的意見。想來冰蘭也是這樣想的，不過就冰蘭看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在她已心如止水，她的夫君，她名義上的這位夫君，並不能給她製造傷口，在她看來，他也不過就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罷了。

在納妾儀式上看著夫君與水沁柔郎情妾意，冰蘭就想著，或許她這一生就這麽孤單地過了。龍族賦予她漫長的生命，卻也給了她無盡的痛苦。她原來總是看思睿給她帶來的那些人間的話本子，人類真是奇怪的存在，明明那麽短暫的生命，卻能有那麽多精彩的故事。她曾經也向往著和思睿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便是人類所謂的白頭到老。隻是，現在看來不過是夢境罷了。

冰蘭在嫁到水龍族一年多的時間裏基本都沒有出房門，每日照慣例修煉完就是發呆，偶爾那些過去的場景會從記憶深處跳出來，冰蘭也不拒絕，因為她實在是太寂寞了。現在，她已然找到了自己的位子，自然就開朗起來。當她已然無所求的時候，外在的一些事就再影響不到她了，她當時確實是這麽想的。

隻是聽到水龍族的侍女們討論著，族長讓水音塵，她的夫君偶爾也去她房裏過夜時，冰蘭還是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靜立一旁。聽到侍女們說，水音塵拒絕的理由：新婚一月不空房。冰蘭不自覺的扯了扯嘴角，原來水音塵也看過人間的話本子。

果然是新婚燕爾，水音塵一直到婚後半年，才到了冰蘭房裏。那日水音塵進房的時候，大約因為不情願，所以把動靜弄的很大。冰蘭那時候正在發呆，放空思緒，放空自己......直到水音塵用力地把她搖醒。冰蘭有些呆愣地看著麵前的水音塵，看起來很熟悉，可是，是誰呢？

冰蘭怎麽想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水音塵明明看著那麽不情願，明明那麽厭惡，卻還能......她曾經幻想過無數遍的新婚夜，在這一夜轟然破碎。此後，她多了一個同床共枕的夫君，卻缺少了讓她暫時躲避，暫時輕鬆的連續的夢境。因為她總是會被身邊的這條與她同床異夢的龍驚醒。令冰蘭苦澀不已的是，他每日睡她的床，喊的卻都是水沁柔的名字。

老天造物自然是公平的，龍族擁有漫長的生命，相對來說，子嗣的孕育上就艱難了些。運氣好些的龍族夫妻想要成功孕育一個子嗣，也要百八十年。冰蘭的運氣或許特別差一些，所以水音塵被困在她房裏長達將近三百年的時間。

水沁柔作為真愛，自然是不會看著她的音塵哥哥天天都跟冰蘭在一起的，音塵哥哥存的那些話本子她也偶爾會翻看一些，那些什麽青梅竹馬比不過日久生情的故事，她可是看了不少的。因而在這期間，水沁柔總是隔三差五就去冰蘭房裏給冰蘭請安，刷一刷存在感，裝一裝可憐，搶一搶夫君。

冰蘭原來一直不相信人類的所謂變臉的絕技，總覺得書裏寫得誇大其詞了。自從水沁柔常來之後，她終於漲了見識。水音塵對她，忽好忽壞，有時候溫柔的讓人心動，有時候又冰冷地讓人心碎。冰蘭時常猜想，難不成她有兩個夫君，不過龍族裏一卵雙生的事卻是沒有聽說過的。柳飛絮想著，絕對不是雙胞胎，是典型的精神分裂。水兄弟，有病要治。

水音塵晚上的時候總是特別溫柔，天一亮，就像變了個人。白日裏大多時候是不會和冰蘭呆在一起的，自然，他有他的正當理由，要處理一些父王分配給他處理的事務。隻是這個事務的時間彈性之大，就和水沁柔的變臉絕技一樣讓冰蘭驚歎。

水沁柔每次在冰蘭麵前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冰蘭一直有一種錯覺，其實她才是小妾，水沁柔才是原配。冰蘭一直覺得，其實她是沒有話跟她水沁柔說的，畢竟話本子上不是常說麽，共侍一夫的女子，是不可能和平相處的。

每次，隻要聽說水沁柔到了冰蘭房裏，不過片刻，水音塵總是會急急趕過來，好像冰蘭是披著龍皮的犼，一不注意就能把水沁柔的腦子給吃了。而水沁柔威風的時間總是不大長，每次都還沒到正題，就要開始裝可憐，柔弱。冰蘭看著這默契配合的一對，總覺得，龍生如戲。

水音塵，冰蘭，水沁柔之間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冰蘭沒有懷孕，水音塵就要繼續待在她房裏，水沁柔因為妒忌，便要不時地來騷擾。冰蘭那時候一直不明白，既然水音塵不喜歡她，甚至厭惡她，為何一定要給她一個孩子。而後冰蘭說服自己，大約是兩族聯姻，為了兩族的麵子，所以勉為其難......隻是冰蘭想的太過簡單了。

冰蘭想不通，水沁柔又何嚐想得通，明明音塵哥哥總是跟她說，他最愛的是她。可是卻夜夜都呆在冰蘭房裏，莫不是音塵哥哥也學會了女子的口是心非。水沁柔一直對自己很有信心，若是給她這麽久時間，兩個龍子肯定都給音塵哥哥生出來了。冰蘭除了長得好看，身份高貴之外，真是一無是處。

於是，水沁柔沒事就會去冰蘭房裏，告訴她，音塵哥哥又怎麽跟她表明心意，又把什麽稀罕的物什送給了她......每次說的都不是很多，因為水音塵總是急急來護著水沁柔。冰蘭就算要動心，也是為了那個溫柔待她的水音塵，而不是麵前這個總是說著“柔妹不會與你爭什麽，你不要為難她”的冷酷男子。於是，總是不歡而散。

冰蘭那段時間唯一的想法就是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不論孩子的父親是誰，隻要是她的孩子就可以了。她的本族不要她，沒關係；她的未婚夫不要她，沒關係；她的夫君不要她，也沒關係，她的孩子，一定不會嫌棄她的。她的餘生，隻要有個孩子，她就能好好活。

當龍族醫師宣布冰蘭有了龍子的時候，冰蘭確實欣喜若狂，她曾經無數次從夢中驚醒，摸著自己的肚子，隻為了確認她的孩子確實存在。也曾無數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仰望夜空，感激上蒼，滿足了她的心願。隻是她並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她噩夢的開始，也是她提早失去生命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