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夢中的眼睛
柳飛絮從有記憶開始，總是在夢中看到一雙眼睛。看不出年紀，分不出男女，因為她能看見的就隻是那雙眼睛而已。小時候自然是害怕的，每次總是會哭醒，長大了，慢慢就習慣了。時間長了之後，那雙眼睛於她來說，就像空氣和陽光一般，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柳飛絮自然也有，她曾經無數次在紙上描繪出這雙眼睛，隻是，卻實在畫不出與之相配的四官，湊成五官。教她繪畫的老師總是會誇獎她，這眼睛畫得很傳神，柳飛絮總是笑笑，自然是傳神的，什麽東西你天天見，天天回憶，隻要有心，都能畫的好，更何況她還有一些繪畫基礎。
隨著年齡的增長，柳飛絮突然急了起來，她想找到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柳飛絮就覺得這雙眼睛的主人應該是個男子，而他，一直在什麽地方等著她，等著她去找他。可是除了這雙眼睛之外，她沒有任何線索。
柳飛絮讀過很多書，想看看有沒有人跟她有著相同的經曆，如果有，那些人都是怎麽解決的。事實上，她很失望，這種離奇的事，本來能碰到的人估計就不多，能把它與別人分享的就更少了，至少她還沒有見到過。
柳飛絮又一次進入夢境的時候，發現夢境發生了變化。或者說，這已經不成稱之為夢境了。
柳飛絮稍稍有意識的時候，察覺到了手上熟悉的感，而後微微活動了一下手指，感受到了些許阻力，自然還有近在咫尺的某人的悶吭聲。柳飛絮在等，等對方說台詞，那句她聽了無數次的“為什麽？”不說完這句話，這男子是不會暈的，她也沒機會收回手上的......工具？
柳飛絮抬頭看著麵前的男子，不愧是男主啊，果然長得還是很有型的。即使嘴角有血，也完全不損他一絲風度。此刻，他隻是用一種難以言狀的眼神看著她，當他終於緩緩問出“為什麽”的時候，柳飛絮鬆了一口氣，“總算要暈了吧，你站著我也要陪你站著，保持一個姿勢不變很累的呀。”
當把凶器從男子胸口拔出來的時候，柳飛絮總覺得她已經不會像第一次那樣不知所措了，即使會帶出很多噴濺的血液。可是，這一次，柳飛絮還是不淡定了。剛才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因為看不到，柳飛絮還以為是傳說中的爪刀。沒想到，爪是對的，不過不是刀。
本來柳飛絮之前幾次都已經能很淡定地把凶/器從被害人某個要害處來，然後擦幹凶器上的血液，靜待圍觀群眾的，比如女主，比如男主父母之類的。這一次，她看著自己的爪子，呆住了，以致於被逮了個現行。
當某個最先過來圍觀的，長相不俗的女子，看著男主倒在地上，變手為爪，襲擊柳飛絮的時候，柳飛絮並沒有躲閃。柳飛絮自然不會承認，當她親眼見證這神奇的一幕的時候被驚呆了，所以沒有來得及躲開。
雖說女配都是炮灰命，不過，柳飛絮投身的女配一般運氣都不錯，就算捅到心髒，估計也能碰到心髒長歪了的主兒。現在，她隻要等待每次都會來臨的昏迷就可以了。昏過去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本來柳飛絮正想換個昏闕方式，某一次她是尖叫著昏過去的。這下子倒是省了力氣。
龍，是傳說中的一種神獸，在現實中沒有人親眼見過，也許有人見過，隻是被抹去了記憶也未可知。柳飛絮每次穿到新的人身上，總會因為排斥而暈闕一段時間，暈過去以後，就會自動進到本尊的記憶長河中。自然，柳飛絮總是作為旁觀者的。她每次都是屬於初來乍到的狀態，不了解這些，自然是摸瞎的。
人族有人族的生活，龍族自然也有龍族的。原來龍族也跟傳說中的修仙者一般，是有靈根分類的：金、木、水、火、土、冰、風、雷。柳飛絮一直以為，龍族應當是屬水的，卻沒想到，原來有這麽多種。柳飛絮現在應該叫冰蘭，冰蘭是冰龍族的公主。而這裏，是水龍族。
在冰蘭受到的教育中，各個龍族是很少跨族聯姻的，一般都是族內通婚。可是她卻成了幾千年以來唯一的例外，她被作為友好證明，由冰龍族嫁到了水龍族。好在，冰蘭的父王還不算完全放棄她，至少讓她嫁給了水龍族的殿下，水音塵。
龍族一向都是族內通婚，基本上一出生，龍族的父母們就已經為各自的孩子找好了伴侶，既然要終身為伴的，早一點兒也不妨礙什麽，至少還能培養培養感情。青梅，水音塵有，冰蘭又豈會沒有竹馬？
龍族之間因為某些原因，總是互相看不上對方的，幾千年甚至幾萬年都不對外來往，閉關自守，也能自給自足，自得其樂，繁衍子嗣也毫無問題。可是，水龍族卻因為跟火龍族有些矛盾，因而想拉同盟。八族之中，隻有冰龍族和水龍族最為親近，因為他們應當算是同源的了。
最早的冰龍是由水龍變異而來，水龍族內都是水龍，突然出了條冰龍，自然是被作為異類排斥的。於是這冰龍就離了水龍族，自立一族。而後，不知是何緣故，水龍族內出現冰龍的機率一直增加，水龍族的龍嗣雖沒有大幅減少，不過冰龍族的成員卻日漸多了起來。
冰蘭是冰龍族最小的公主，本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存在。未婚夫也是個極好的，冰龍族的其他龍女對她都是羨慕嫉妒恨並存。不過這一切都在水龍族提出聯姻之後消失殆盡。冰蘭因為是年紀最小的公主，所以即使她跟她的未婚夫訂婚已然幾百年，卻遲遲沒有舉行大典。
冰蘭算是比較受寵的，所以性格上有些小任性。在聽到母後說父王決定由她去跟水龍族的王室聯姻的時候，她也鬧騰過，甚至想著跟她的未婚夫--冰思睿私奔。冰思睿比冰蘭癡長一百多歲，自然知道，離開了族群的龍族，都是什麽下場，因而拒絕了冰蘭這幼稚而衝動的提議。
冰蘭自然是無法理解冰思睿的想法的，她隻是覺得全冰龍族都舍棄了她，那麽她在水龍族或是其他地方，其實分別都不大了。於是死了心，聽從父王的安排，嫁去水龍族。
不滿聯姻的除了冰蘭，還有水音塵。水音塵一直都覺得，他們龍族對於自己未來的伴侶應當是忠貞不二的，定了婚事，就算是他的妻子了。他的妻子，一直都隻有善良美麗的水沁柔。他對於父王的安排也很是不滿，隻是，哪裏有反抗，哪裏就有鎮壓。
水龍族和冰龍族各自有自己的打算，冰龍族想要拿到水龍族的傳承功法，他們冰龍一族是先祖一龍創立的，功法也是他根據自己的經驗寫的。隻是，每條龍有每條龍的修行方式，如果能有水龍族的功法供他們研究，或許他們的修為都能再增長一些。
水龍族的說法，是隻有通過聯姻的方式，才能確認兩族的友好和合作，至於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麽，在聯姻初始，除了水龍族族長和一些相關的龍之外，便再無他人知曉了。
這一日，風和日麗，萬裏無雲，水龍族專門為冰蘭準備的花轎到了冰龍族大門前。冰蘭穿著她為自己和冰思睿的大婚準備的嫁衣，上了花轎。進花轎之前，冰蘭回了頭，她分明感覺到了冰思睿的氣息，可是卻沒有看見他的身影。心中微微一痛，竟是連最後一麵都不肯見嗎？
柳飛絮醒來的時候，仿佛依舊能感受到冰蘭上花轎時的心傷。可是最痛的，應當還是水音塵對於她的傷害吧。龍非草木，孰能無情。相處了這麽些年，即使水音塵另有至愛，冰蘭也一直保持著對於夫君的忠和愛。再說，不看僧麵看佛麵，為了......冰蘭也想要好好活下去。在她知道那所謂真相之前，她一直都順從命運。
溫柔、善良、大方......哼，水音塵把所有好的詞匯都用在了水沁柔身上，留給冰蘭的隻有蠻橫、粗魯、惡毒......其實在柳飛絮看來，冰蘭隻是直率罷了。柳飛絮摸著自己胸口的傷處，暗自佩服龍族的愈合能力，明明她昏闕之前，都能感覺到水沁柔的爪子已然捏住了冰蘭的心髒。
想來，是被趕來的其它水龍族的龍打斷了吧，而且是知情的龍。嗬嗬，冰蘭如果死在這裏，或許會更幸福吧。或許冰蘭就是這麽想的，所以在傷了水音塵之後，就放棄了對這副身體的控製權。她連自己都護不住，還能護住什麽？
冰蘭或許隻是想用這種方式讓水音塵記住她，因為她雖然化手為爪穿透了水音塵的胸腔，卻避開了要害。倒是遠遠不及水音塵那善良溫柔的小妾，直接就想斷了她的生機。柳飛絮雖然沒有做過母親，在感受到了肚子裏的胎動時，第一反應也是伸手安撫。想來，這孩子確實是受了驚嚇的，畢竟還小呢。
如果不是這個孩子，冰蘭不會傷害水音塵；如果不是這個孩子，冰蘭或許早就因為傷害水音塵被扒皮抽筋，所以柳飛絮此刻也說不清楚，這孩子究竟是福還是禍。本來他的存在就是因為一場陰謀，隻是將他牽扯進來的人，竟然是他至親的人，如果他/她有機會長大的話，會不會恨呢？
柳飛絮覺得，冰蘭是恨的，她以為回心轉意的夫君，不過是因為她終於體現了她的利用價值。水音塵或許也是恨的，他根本不希望這個孩子的存在，所以默認了那些人的做法。水沁柔或許也是恨的，明明原來穩穩的正妻之位，生生被貶做了妾，即使是愛妾，也比正妻低了一頭。
冰蘭印象中的冰思睿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模糊了麵容。冰蘭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年幼時的那幾百年，總有一個身姿挺拔的男子站在她身旁，寵溺她，縱容她，雖然最後他還是放開了她的手，冰蘭仍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滿懷感激。至少，他曾經給過她真心。
柳飛絮不停地接受來自於這具身體的屬於冰蘭的記憶，自然，定時安撫一下小家夥。平靜的時光並未度過多久，就有煞風景的龍不請自來。
雖然傷口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不過昏倒之前受了那麽重的傷，柳飛絮並不想爬起來。而是仰躺著，目光無焦距地思考，後麵的事她該怎麽繼續才好。站在冰蘭的角度，就算是殺了水音塵，想來都是不為過的。作為一個夫君，作為一個父親，他都是不負責任的。可是，這裏並不是冰龍族。
“醒了就起來，裝什麽死啊？”
柳飛絮斜視麵前橫眉豎眼的水沁柔，頓時有些無語。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勾起，這就是水音塵口中“不會與你爭什麽”、“溫柔、善良、大方......”的青梅？不知道是水音塵瞎了比狗眼大了無數倍的龍眼呢，還是這朵白蓮花太擅長偽裝。
兩個人吵架，一個站著，一個躺著，這躺著的，其實絕對是矮一截的。於是，柳飛絮微微用力，起了身。“柔~妹妹，我傷的輕還是重，是真死還是裝死，你這動手的人不是最清楚不過的嗎？”
“哼，要不是三長老攔著，你早就去見閻王了，帶著你肚子裏的那個野種。”
原來是三長老......三長老是冰蘭到了水龍族後，對她最好的龍族了。隻是，他是不是也是知情人之一呢？畢竟是長老之一。“我是死還是活，想必你這個妾侍也是做不了主的。我肚子裏的如果是野種的話，那麽水音塵是什麽？野龍嗎？”
“你......哼，你也囂張不了多久了，雖然你肚子裏的孩子有些許價值，不過怎麽也是比不過音塵哥哥的。想來，隻要你暴斃了，冰龍族還是很願意再送一個龍女過來聯姻的。”
“如果別的龍女可以的話，當初又何必指名要我嫁過來？不過也要感謝你，讓我看清了，我周圍的這些，看著慈祥卻心懷鬼胎的龍族們。如果我可以暴斃，對於我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對於你來說，可能就不是什麽好事了。還有，不要老在我麵前叫音塵哥哥，這樣讓我全身的龍鱗都要豎起來了。”
“你......夫君他現在還昏迷不醒，你倒是牙尖嘴利的。”
“他還沒醒？難不成，他的心髒長歪了，我明明......沒有衝著他的要害去的。也對，他一直以來都這麽偏心，早知道，應該砍斷他的龍筋才是。柔妹妹，我勸你，還是回去守著你那夫君吧，我估計呢，他是順便睡了一覺，為了給我這個孩子，他可是內疚得好幾個月沒有睡過安穩覺了呢，連偶爾睡著了，說夢話，都說的是對不起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