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義莊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晚上回來,有空我再和你說,反正都……”曉春說著歎了一口氣。

雲珂看著曉春憂慮而略顯閃爍的眼神,便知道曉春是不想讓自己再卷進這件離奇詭異的事情裏了。

兩人正沉默著,外婆這時從門外走出來。

“曉春啊——,這孩子怎麽不進院子呢?”

曉春看到外婆走了過來,忙鞠了一躬,然後上下不停地打量著老太太:“啊,外婆……您,您身體怎麽樣?我剛才去抓了安神補氣的藥,您可以試試。”

“好好好,快快,進來說話。”老太太說著一把拉住了曉春的胳膊。

讓人猝不及防的是,曉春被這看似不經意間的一拉,突然就是一個沒站穩,居然向前踉蹌了一下!同時,雲珂及時扶住了曉春,她也有些詫異,自己的外婆是怎麽能把一個小夥子拽了一個趔趄的?

這時,曉春也是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外婆,他在心裏很難相信剛才那股力道不小的拉拽,居然是從這樣一個慈祥溫柔的老人身體裏爆發出來的。

而接下來,最讓人尷尬而難過的是,顧曉春和雲珂都心照不宣地對望了一眼。本是想尋求對方的安慰,可兩人卻都從對方的眼神裏察覺到了同樣深深的恐懼。

“外婆,我還有事情,今天是我第一天坐堂問診,我還要去師父那邊。”

老太太看著顧曉春十分暗沉的臉色和略顯反常的舉止,也似乎明白了這其中必定有什麽緣由。老太太畢竟也是官宦識大體的小姐出身,自然也沒有再問什麽。隨後鬆開手,笑著點了點頭,便又地問了幾句其他關心的話。

“……那——晚上再來家裏坐吧,外婆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薏米梅棗餡的粽子。”

“外婆,您好好休息,我晚上來看您。”顧曉春說完,轉身之際,又略帶遲滯地看了一眼雲珂,然後才轉身跳上藥鋪的自行車走了。

一邊望著曉春的背影,雲珂一邊回味著剛剛臨別時曉春的那一個眼神,很快,她漸漸明白了那個眼神所代表的含義。那是一個深藏著警惕意味的眼神。可是她看著身邊的外婆,不敢再想,哪怕是在心裏默念出來。

等雲珂挽著外婆在門口轉過身,準備回到小樓時,雲珂敏銳地感覺到從一樓廚房的那扇小窗戶前,正有一個身影在注視著這一切。雲珂沒有對視過去。在這個家,交流就像是在黑暗的礦道裏挖掘,不管是你得到的是能討生計的煤塊,還有驚喜幸福的金子,都不踏實,誰也不知道也許下一秒,整個礦道就塌了下去,什麽都是徒勞無功。

當曉春來到城西義塚時,已經斜陽即將西沉了。

他望著破敗門廊前隨風搖晃的紙燈籠,和門口還在玩鬧的三兩個孩子,心裏頓時湧起一股難言的淒涼。一個立誌行醫救世的年輕大夫,卻在自己職業生涯的第一天就來到了這裏。此刻。曉春不禁有一絲懷疑,自己當年或許真的應該去西邊從軍。也許,自己會開赴戰場,九死一生。這麽一想,義莊裏麵停著的人,怕是也比那些曝屍荒野的戰士們幸運那麽一點。

自北宋朝文正公創設了真正的義莊以來,這種帶有公義性質的場所就廣泛在南方分布開來。起初這個地方並不是專門停放死人的場所,而是所在地域為了贍養老弱,做啟蒙教育的地方。範仲淹曾說:夫樂富貴而羞貧賤,我與祖宗是同心也,愛其子孫而不欲其貧且賤,我與祖宗同是心也。這也和他律己的主張——先天下之憂而憂是相應的。

顧曉春不禁想起了自己師父羅老先生對自己說過一番話:彼時天下之憂,憂的是太平之憂,一人尚可澤萬民,此時天下之憂,天下人應盡思生於憂患之憂,國難才可平。

今日目睹了眼前的場景,顧曉春才真正明白了師父這句話的意思。

時值當下,頻繁的戰亂,無家可歸、喪門失親的人,越來越多,從而使得各地的義莊早已超出了正常所能承受的救濟能力。從前隻是借些吃穿罷了,到現在,流民孤弱們隻能苟全於此,與逝者共處一室。這其實在當世百姓的自己眼裏,也早已見怪莫怪,得過且過罷了,因為誰又能料得清,明天棺材裏躺著的會不會是自己呢?

“你就是來看死孩子的?”一個操著濃重東北腔、蒼老而粗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顧曉春回過頭,正看到一個胡子拉碴的老漢,穿著件破爛的黑色長褂,左手提著一個米鬥大小的油紙包,右手拿著一支煙袋。尤其引曉春注意的是,那老漢寬大的上額上麵扣著的一頂小氈帽。帽子周圍露出來的稀疏頭發被編成了幾條小辮,散落在頭頂四周,遠遠看去滑稽得像一個老頑童。也許是這個特點的緣故,麵帶紅光的老漢看起來也就是五十歲出頭。雖然整個人看起來顯得很懶散,但是眼神卻異常犀利。

“是!”由於這老漢的話對心情複雜的顧曉春來說過於刺耳了,曉春這聲答應也顯得有些怨氣。

對麵這位老漢隻是睙了一眼曉春,便滿不在乎地一咧嘴,然後轉向衝著門口玩鬧著的幾個孩子,喊道:“小崽子們——看海大爺給你們帶什麽回來了!”

幾個髒兮兮的孩子們紛紛呼應而來,爭先恐後地搶著老漢手裏高舉著的油紙包。

一個高一些的男娃兒伸長了脖子,奮力將鼻子湊近油紙包:“是肉味!……”

“好香……”一個小女娃兒緊抓著男娃兒,也抬起頭緊盯著油紙包,留著口水,。

“嘿嘿,今天去城裏一大戶那兒辦白事打五穀,他媽的,飯裏連個葷腥都沒有了!你海大爺就把他們老太爺供桌上麵的豬頭給摸回來了!”老漢說著終於把油紙包放低到孩子們中間,“嘿嘿嘿,今晚咱們就豬頭肉燉大蘿卜!這要是有點兒粉條和榛蘑就更妥了!在老家豬肉燉粉條,那可是吃席的硬菜!”

聽了老漢的話,孩子們更是興奮了,已經忍不住去舔油紙包浸出來的油花了。

“噢!……有肉吃嘍!……過端午節嘍!……”

顧曉春看著眼前圍著老漢歡呼雀躍著的孩子們,不禁心頭一酸。原來南市和老城廂的百姓人家,雖然窮,但是依舊也是能過出些端午氣氛的。可是,今天來到這裏,曉春真正才知道,什麽才是活得艱難且用力。

“俺是這看義莊的,這兒的人都叫俺海沙爺。”老漢頭擁著孩子們,頭也沒回地說道,“黑狗子來送完屍體,就說可能會有人來看,進去吧,俺帶你看完,還得給這群狗崽子們做飯。”

“噢,好。”曉春的聲音不知不覺地弱了下去。

等顧曉春隨著海沙爺進了義莊,才發現這裏麵儼然已經成了通鋪旅店。這座義莊其實不算小,顧曉春推測至少得有三進。顧曉春向裏一眼望去,最後麵還有一座香堂,裏麵好像還供著的一個神像,曉春也不認識。再往左右兩邊看去,前院東北角裏歪斜地摞著三口薄皮黑棺材,靠近中央的位置散放著幾副桌椅。東西廂房門口都還坐著閑談著的老人們,見海沙爺和顧曉春走進來,還熱情地打著招呼。

“海沙爺回來啦!跟您說一聲,阿毛說他不回來了,西屋還能餘出來一個鋪位,咳咳……”一個身材佝僂的老人沒說幾句,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海沙爺放慢腳步連連朝老人擺手歎氣:“那死小子,是真在城外河灘撈到狗頭金了?他娘的,發跡了,還把你這爹,扔在這兒不管?!”

這時,另一個瘦高個的老人給咳嗽的老人倒了一碗水,又轉頭對海沙爺說道:“算啦,我們這幫老棺材,在這兒蠻好的,出了這個門,說不定轉眼就變老河漂子了!”

海沙爺沒再說什麽,揮手驅散了身邊的孩子們。

“去去去——,海大爺忙完正事兒,就給你們做飯!先去一邊玩兒去!”

一旁的顧曉春見此情景,心道若不是門外還立著義莊的破敗牌坊,這裏簡直比石庫門那幾條雜亂的弄堂差不了多少。

隨後,曉春跟著海沙爺繼續向後院走去。一來到這層院子,曉春就覺得四周的氣氛瞬間陰冷了許多,也比前院顯得空**了很多,不確定裏麵是否也是住著人的。

“皮四兒!皮四兒?!他娘的,又出去賭了!一送飯就找不著人!”海沙爺朝西邊的屋子喊了兩嗓子,沒人應。

顧曉春也跟著海沙爺走近到屋前,這才發現破窗框前被人用破布刻意擋住,從裏麵隱隱散發出陣陣難言的腥臭味。而顧曉春身為大夫敏銳的感知力,告訴他自己這股味道很可能是人體傷口嚴重潰爛而散發出來的腐臭。想到這裏,顧曉春鼓起勇氣,想伸手撩起破布的一角,看上一眼。可是被海沙爺一把抓住了手腕,顧曉春隻覺得手腕瞬間像是被一把鐵鉗子緊緊夾住一般。

“裏麵的病是會過人。”海沙爺說著,一邊鬆開手,一邊對著門口揚了揚下巴。

顧曉春這才發現門口周圍的位置,撒了一道白灰色的粉末。顧曉春蹲下身,便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硝石粉?”顧曉春抬頭望著海沙爺。

顧曉春見海沙爺對自己招了招手,示意其站起身,不要多做停留。

“那個叫什麽紅十字會啊,之前送來的消毒水用完了,俺就攪和著硝石粉和香灰,意思意思,消毒又驅邪。”海沙爺說話間,帶著顧曉春離開了屋子前。

顧曉春跟在後麵,猶豫著問道:“這裏麵住的是……我可以——”

“算了!”海沙爺頭也不回地擺手打斷了顧曉春的話,然後又隨手指了指左右兩間房,“這層院子住的都是等死的,大都是江灣那邊染了怪病的,他們自己都認命了,你就別打擾他們這幫好死鬼了。”

顧曉春又深深看了一眼那破布飄擺著的窗戶,在那若隱若現的陰暗之中,恍然有一雙呆滯的眼睛也正在望著顧曉春自己。最終,顧曉春還是落寞地走開了。他一邊走,在心裏,也一邊困惑地否定起了自己,明明自己立誌學醫就是為了救人,可是,當剛剛那一幕就出現在自己眼前時,為什麽自己又沒有走進去的勇氣了呢?

最該被救助的人,難道說,不就是這些人嗎?

“想什麽呢?”海沙爺這時回頭看了一眼低著頭的顧曉春,咧嘴一笑,“嘿嘿,俺知道你可能是郎中,可說呢,在現在這個世道下,郎中就是個活命的營生,千萬別多想。”

“救人有什麽錯嗎?”顧曉春抬起頭,緊盯著海沙爺的背影。

“救人沒錯,救了人,讓他們再活受罪,那就是你的錯咧!”

聽到海沙爺這句話,顧曉春良久無言以對。

這時,兩人已經來到了後院。顧曉春抬眼環顧四周打量著。這間院子雖然比恰兩間小了不少,但是卻也幹淨了許多。院子裏擺滿了紙紮,在西北角支著一個簡易的棚子,下麵停著兩口小棺材。棺材口沒蓋蓋兒,而是用蘆席蓋著。

“就那兒呢!”海沙爺說著,就帶著顧曉春穿過紙紮,朝棚子走去。

而當顧曉春在經過紙紮的時候,他有意無意地掃向四周的紙紮。冷然間!他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紙人老嫗!和地洞下的那隻簡直一模一樣!那栩栩如生的麵貌,在落日之下,不禁讓顧曉春脊背陣陣發涼。

“你傻站那兒幹啥呢?!”

海沙爺看著在原地發愣的顧曉春,急得有些惱了。顧曉春慢慢轉向海沙爺,強作鎮定。

“這,這個是什麽時候送到這兒的?誰送的?!”

“啥?誰送?這都是俺紮的啊!”海沙爺一臉疑惑地看著顧曉春,“你老看那紙人幹啥?你還能認識咋地?”

“我認識。”顧曉春一字一頓地吐出了這三個字。

“哈——你這小子是什麽玩意兒上身了吧,一個破紙人,她還半夜去找過你鑽被窩咋地——”海沙爺話說了一半,也突然頓住了,“哎?——這什麽時候他娘的誰紮了個老太太扔在這兒了?誰家出殯燒這個?”

海沙爺這句話更像是個霹靂,在顧曉春的耳畔炸裂開來!顧曉春慢慢移動著腳步,向後退著,眼神裏充滿了未知的恐懼。

“海沙爺!這些東西都是誰做的?!”顧曉春咬牙說道。

“都是俺自己啊!那這紙人老太太可不是俺紮的,俺也紮不了這麽仔細啊,這活脫兒一個真老太太啊!”海沙爺這時候自己也走過來,也背著手端詳起了這具被放在眾多紙紮裏麵角落的紙人老嫗。

“這兒還有誰會紮紙人?”顧曉春追問道。

“沒有了啊,這住的都是老弱病殘,幾個輕手利腳會手藝的也是早出晚歸,再說這層院子就我一個人住,有人在這兒折騰俺不可能不知道啊!”海沙爺不假思索地回道。

“那這兩天,除了警察,義莊裏來過什麽陌生人沒有?”

“大衙門裏來了幾個黑狗子,也就沒有什麽人了,誰能沒事兒來這地方。”

顧曉春把海沙爺的話仔細又思索了一遍,然後突然又對海沙爺說道:“請帶我去看看孩子的屍體!”

“你說你這一驚一乍的,把俺都弄毛楞了。”

海沙爺在前麵走,顧曉春跟在後麵,低著頭,緊鎖雙眉。

從小湯圓和其他孩子們遇害開始,整件事的有效線索就十分有限,那幾顆珠子隻能暫時證明小湯圓可能被拖進過地洞。可是小湯圓到底在不在地洞之中,那晚又有太多的疑點沒有機會再去核實。此時,紙人老嫗的再度出現,讓顧曉春覺得這個背後的行凶者,形同鬼魅,無時無刻不在刻意地挑釁著自己。

而就在剛才,顧曉春忽然想到,剛剛被送來的這兩具遇害屍體,會不會隱藏著凶手別有用意的一些線索呢?顧曉春想到這裏,不自覺地暗中又打量起了身邊的這位老漢。這個看起來依舊精力充沛的老漢,獨居於在後院,對中層院子的那些病人態度顯得冷漠、不耐煩,可是對前院的孩子們卻願意拿出珍貴的豬頭肉……

雖然顧曉春很聰明善於這樣的思考,不過在顧曉春的內心,此刻起著決定作用的是他極其敏感的一麵的。顧曉春相信言行、麵相可以反映一個人的善惡。在這一點上,雲珂與他卻有些不同,雲珂表麵上嘻嘻哈哈,交友廣泛,可是在心裏,她不會通過言行去輕易推測一個人、或者給一個人下結論。

這倒也不算是年少老成,更多的是一種多疑,這大概也和母親雲素怡的相處方式相關吧。顧曉春和雲珂彼此都知道對方的這個情感特質,兩人都互相默默理解著對方,誰也不說起對方,誰也不承認自己。

當顧曉春和海沙爺重新來到布棚下後,海沙爺先抬手掀起一張蘆席。隨著嘩啦一聲,當即,一個七八歲上下的小女孩兒屍體,就出現在了顧曉春的麵前。小女孩兒的身體微微有些發脹,但是在寬大的黑色棺材裏,依舊顯得孤零零的,讓所見者既心有不忍,又莫名地一陣發怵。

“行了,看吧!”海沙爺說完,便走到棺材尾去了。

顧曉春走到切近,在俯身的同時,忽然聞到了一股奇怪而又熟悉的味道。緊跟著,顧曉春就是一皺眉。沒錯!是地洞裏紙人老嫗身上的味道。

小女孩兒穿著一件很幹淨的藍灰色夾襖,段青色的的褲子,一雙小紅鞋整齊地並在一起。看得出這個孩子是被整理了一番。顧曉春用餘光瞄了一眼海沙爺,然後才朝小女孩兒的臉上望去。隻見小女孩兒眼睛緊閉著,嘴唇微張,整個臉色看起來呈現出一種蠟黃色。脖頸下頜處,隱約可見細密的血口。皮膚之下,還隱隱滲透出淡紫色的瘢痕。

顧曉春伸手翻了一下孩子的眼皮,眼球同樣也有些發黃,微微凸出。隨後,顧曉春的視線從臉上逐漸下移,最後落到了孩子的腹部。顧曉春眼神疑惑,又伸手輕輕按壓了一下孩子的小腹,目光頓時一凜!他感覺到了一種微微的脹感。顧曉春又捏了捏孩子的四肢,肌肉有一種格外鬆弛的感覺。

“這孩子有家人來認領嗎?”顧曉春突然問道。

“晌午的時候來了一個小子,四十左右歲,自己說是孩子的舅,老遠看了一眼,就給了俺一包煙,說讓俺把孩子後事直接了了,嗬嗬!”海沙爺冷笑了一聲,“好在這兒別的沒有,棺材有的是,都是以前這兒掌事的自己釘了這麽些‘狗碰頭’。”

海沙爺說著一屁股坐在了棺材尾旁邊的長凳上,翹著二郎腿,拿起了手裏的煙袋,開始往裏麵裝煙絲。

“這孩子,是在哪裏發現的?”

“漂下來的,租界內外,甭管是哪家衙門,現在誰還願意管一個河漂子?”海沙爺劃著了火柴,不緊不慢地點煙。

“你快點兒看啊,今晚要是再沒人來管,俺做完晚飯,就得空殮了,早走早超生啊。”海沙爺說著,一邊抽煙,一邊哼起了二人轉神調。

“海沙爺,這兩個孩子,冤啊。”

海沙爺聽顧曉春這麽一說,撲哧一樂:“哈——你這生荒子,你問問這義莊棺材裏躺著的這些位,哪個不冤?要俺說,如今這陽間,不是斷冤情的地方。”

顧曉春沒有接海沙爺的話,而是迅速轉到另一口棺材邊,一把掀開了上麵的蘆席。

“哎——”

海沙爺的呼喝,還是慢了一拍。此時!出現在顧曉春麵前的居然是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刺鼻的屍臭直衝顧曉春的麵門,棺材裏還漂著一層淡黃色的油泥狀的**。顧曉春連退了三四步,扶住身後小女孩兒的棺材板子才勉強站穩。他仰頭大口大口地吸了幾口氣,這才穩住心神。

這才不到兩天,怎麽屍體就腐爛成這個樣子!

“怎麽會這樣!……”顧曉春回頭看向海沙爺,眼神裏充滿了驚愕之色!

海沙爺緩緩站起身,歎了口氣:“這也是夠邪門兒的!屍首不到一天就爛得露骨了。”

“小子,你到底想要幹什麽?”海沙爺的眼神忽然變得異常淩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