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麻繩的紋路和死者脖子上手腳上麵的痕跡一致,凶手是老漢或者是他太太。大清早就有警察去縣城找老漢的媳婦,據說他媳婦在縣醫院照顧小兒子。

“他不是我的兒子,那天他又和我頂嘴還要離開家,說以後發達了一定打死我。我就怒了,拿棍子狠狠打了他一頓,用繩子把他勒死,然後吊起來。他死了,我沒敢告訴別人,和他媽說是崔陽想不開自殺了。”

“為什麽掛秤砣?”

他沉默一會兒:“秤砣能定魂,我怕他的魂魄回來報複我。”

秦峰到的時候已經審完了,縣公安局的張隊把口供拿給秦峰看:“都招了。”

“崔陽不是他的孩子?”

“是他老婆和前夫的孩子,他說的。”

“DNA比對了嗎?”

“還沒有,已經有同事送回縣城。”

林梵抿緊了嘴唇:“他可能沒說實話。”

“什麽?”辦案的警察看向林梵。

林梵抬頭,剛吃了半個饅頭噎得慌,嘴唇幹燥,她說:“他沒說實話。”

她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崔陽,崔陽麵色慘白,穿著紅色的衣服,似古代的綢緞,他站在不遠處看著林梵。他對林梵說:“他拿我煉魂,他要救他兒子。”

秦峰也看林梵,那個警察說:“怎麽說?”

林梵看著他,他越走越近,冷笑道:“你知道他家裏供奉的牌位是幹什麽的嗎?煉魂,七七十九天,我就永世不得超生,我的命移給他的兒子。”

林梵不寒而栗,攥緊手指:“他為了要崔陽的魂魄,不是**殺人,是蓄意已久的謀殺。”

那個牌位如果是煉魂移命,林梵後脊背發涼,那她奶奶供奉的東西是什麽?

秦峰拎著林梵大步往外麵走,對那個警察說道:“你再審審,我出去有點事。”

派出所後麵是一排萬年青,四下無人,秦峰把林梵拉到角落,皺眉壓低聲音:“你知道你剛剛在說什麽?”

“我知道,我想去挖出屍體的地方和石良村再看。”

“你發現了什麽?”

林梵盯著秦峰的眼,她臉色發白:“我剛剛看到了崔陽,他很虛弱。他說那個老漢在煉魂,拿他給弟弟續命。”

秦峰蹙眉:“封建迷信?”

林梵不說話,絞著手指:“那我為什麽能看到?”

兩人對峙片刻,秦峰轉身就走,林梵有些失望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麽。心裏很不舒服,低著頭看腳尖。

“過來,走。”秦峰停住腳步喊她。

林梵猛地抬頭,秦峰踢開腳邊的石子,皺眉:“還去不去了?”

林梵瞬間樂了,迅速跑過去跟在秦峰身後,秦峰步伐凜冽:“那個崔陽還在嗎?”

“不在了。”秦峰還是站在她這邊。

秦峰上車,林梵連忙繞到另一邊坐到副駕駛。

“得去加油,加完油再過去。”

林梵點頭,看窗外,院子裏隻有兩個抽煙的民警。崔陽很快就不見了,出現的時間很短。

加油的時候,秦峰跑到隔壁街上給林梵買了剛出鍋的包子塞給她。林梵剛要說話,秦峰把一瓶牛奶遞給她:“以後起早點,在外麵不比家裏。”

林梵聽這話怎麽那麽別扭呢?早上半塊饅頭下去噎到現在,喝了一口牛奶才吃包子,問道:“你不相信我說的嗎?”

“我隻是不信續命一說。”秦峰打了一把方向盤,把車開出去,“太荒謬。”

“諸葛亮不還點燈做法續命。”林梵說,“雖然沒成功,但是不可否認續命術的存在。”

秦峰視線掃過去:“那是虛構小說。”

“並非全部虛構吧,小說也是建立在現實的基礎上。”

“你話有點多。”

林梵張了張嘴,覺得自己挺沒意思,閉嘴低頭吃包子喝牛奶,不再言語。

林梵較之剛認識的時候活潑了很多,膽子也大了,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秦峰降下玻璃,敲了下方向盤:“秤砣是鎮鬼的,對嗎?”

“可以這麽說。”

“那為什麽變成了續命?”

林梵把包子咽下去,喝了一口奶:“我之前翻過一本雜書上麵記載,最歹毒的一種續命數好像就是拿活人取魂魄,秤砣有封魂聚魂的作用,魂魄完整才能煉魂為人續命。”

“什麽書?”

“很早前看到的,忘記了名字。”

林梵又想到自己,歐陽玉說她是續命,誰給她續命?奶奶嗎?拿什麽給她續了十八年?像這個取魂的老漢一樣?

很快就到了埋屍地,那是一個山嶺,從上麵還看不到,下麵有塌方的跡象。林梵試探著往下麵走,秦峰一把抓住林梵:“慢點。”

林梵順著小道下去看清楚了放棺材的地方,雖然已經塌下去一塊,但是窯洞痕跡還在。那是一個用石頭搭成的簡易窯洞。林梵看四周的風,放棺材的地方應該是這一塊的最高點。

“為什麽要放在這裏?路不好走,位置也不好,四周不長植物,這種墳地應該說是最差的。”

“你懂風水?”秦峰問她。

林梵搖頭:“不懂,隻是聽人說過一點。”

這邊風險太大,秦峰就帶林梵撤回去,往石良村開。林梵一路上都沒說話,似乎在思考什麽,眼睛看著窗外。

她總覺得石良村自己來過,可想不起來。把臉埋在手心裏,這裏讓她很難受,有種說不出的痛苦。終於到了,車停下,林梵還把臉埋在手心。

秦峰打開車窗,點了一根煙。

“林梵?”

林梵嗯了一聲,聲音悶悶的。

“怎麽了?”

林梵還把臉埋在手心裏,心髒很疼,說道:“我很難受。”

秦峰把煙按滅,麵色沉下去:“是傷口疼還是怎麽了?又冷了?”

林梵抬起頭,滿臉的淚,她看著秦峰:“我不知道,我很痛苦。我就很難受,我被困了很多年,我一直困在這裏,不得轉世。”

秦峰表情瞬間變了,一把抓住林梵的手腕:“你是誰?”

“你抓疼我了。”

她不是林梵,誰上了林梵的身?

秦峰目光陰沉:“你到底是誰?”

她搖頭,淚不斷地往下滾:“很疼……”

又像她,秦峰一怔,林梵就掙脫了他的手,她慌亂地去找車門卻怎麽都打不開。秦峰一把抓住她,另一手摸出了槍,槍口抵在她的額頭上,冷下麵孔:“滾出去!”

秦峰沒見過鬼上身,也不知道林梵是什麽時候被鬼上身的。他隻知道現在這個人不是林梵,靈魂不是她。

“我數到三,不滾後果自負。”

“小哥哥……”

“我不介意你給她陪葬,她還有靈魂,你會灰飛煙滅。”

林梵突然身子軟了下去,順著座位就往下溜。秦峰什麽都看不到,他一隻手拎著林梵,槍還握在手裏,陰沉的黑眸盯著窗外:“滾遠點,不要碰我的人。”

他把林梵拉到懷裏,緊緊抱著林梵,半晌才把手拂過她的臉,最後把手掌壓在林梵的腦後。他親了親林梵的額頭,尾指在抖。剛剛肯定不是林梵,一定不是她,秦峰太了解林梵。

她身上冰涼,如果不是呼吸還在,秦峰真以為她死了。

山間寂靜,她一直昏睡,她的身體到底怎麽了?她會不會死?

秦峰狠狠地想,他不準林梵死。他把副駕駛座位放下去讓林梵躺著,調轉車頭回鎮上。林梵一直說這裏古怪,也許她看到了自己看不到的東西。

回家,不來這裏了。回去,一切都好了。

林梵是在一個小時後清醒,她睜開眼迷糊著說:“我怎麽睡著了?到石良村了嗎?”

“不去了。”秦峰言簡意賅,“回家。”

“為什麽?”

秦峰不回答,打著方向開下了山,一個小時後到鎮上。

在派出所院看到了吵鬧的人群,秦峰停下車下去,林梵已經從另一邊下車。秦峰示意:“過來。”

林梵看看四周,人還不少,悄悄挪過去,問道:“幹什麽?”

秦峰拉過林梵握住了她的手,往院子裏走。

“你個殺千刀的把我的兒子還回來!”一個女人坐在地上聲嘶力竭,號啕大哭。

林梵腦袋嗡嗡響,全部注意力落在和秦峰握著的手上,他掌心寬厚溫熱,熱量源源不斷地從他身上傳過來,讓林梵沒有思考能力。秦峰怎麽突然握她的手了?林梵現在實實在在和男人牽手,臉上滾燙。

秦峰繞過人群進了辦公室,法醫和幾個辦案警察都在看女人哭。秦峰走過去,問道:“怎麽回事?這是誰?”

“崔石頭的媳婦,就是那個殺人的老漢,他媳婦剛剛從縣城接回來,也是個可憐人,小兒子得了白血病這兩天的事,怕是不行了。大兒子又被自己丈夫給殺了,這得多崩潰。”

秦峰捏了捏林梵的手,剛剛她說老漢殺崔陽是為了給小兒子續命。

“崔石頭又招了嗎?到底為什麽殺大兒子?”

“一直說衝動殺人,再問就不說了,一句都不說。”

“讓他們見麵。”

“誰?”

“崔石頭和他媳婦。”秦峰說,“我們的人看著,防止發生變故。”

“他們見麵?他媳婦不得殺了他?”

“見機行事。”秦峰鬆開林梵的手,單手插兜,“真正的殺人目的他應該會對自己的太太說吧。”

“那行,試試看。”

“把外麵圍觀的人趕走。”秦峰掐了掐眉心,“辦案的時候吵吵鬧鬧像什麽樣子,太鬧了,又不是戲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