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貪婪,毀人毀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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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梵搬離了那棟樓,找了臨市區的兩室一廳,和一對小情侶合租,房租一千。

隔壁又在爭吵,車軲轆話繞了好多遍,林梵都替他們累得慌。從冰箱裏拿出前一天的剩飯,做了蛋炒飯,一邊翻手機一邊吃東西。

那兩個人終於是吵累了,男的打開臥室門看到客廳吃飯的人,頓了下轉身大步就走。

“你走了就永遠不要回來!”女孩聲嘶力竭。

林梵把最後一口蛋炒飯填進嘴裏,女孩號啕大哭。林梵洗好餐具,回房間拿了背包和外套出門,女孩還在哭。

林梵不懂什麽愛情,她也沒談過,可兩個人在一起不就是因為輕鬆嗎?那為什麽在一起後非要把日子過得那麽累?

那麽累了,為什麽不分開?

林梵在一家家政公司做臨時工,工資高,不怎麽和人接觸。打掃衛生,最多客戶要求做飯,林梵也不是什麽矜貴之人。

進了公司,林梵領了工具要出門就被經理叫住:“今天你多做一家。”

林梵點頭:“好啊。”

“有個阿姨家裏有事,你過去帶班兩天,兩邊的錢都照常給你。”

“謝謝。”

“這是住址,四個小時,你忙完上午這家,下午就可以過去,做飯另外加錢。”

“好。”

林梵接過紙條,經理拍了下她的肩膀:“去吧。”

林梵覺得很不自在,往後退了半步:“那我走了。”

上午那家應該是年輕人,打掃衛生不做飯,兩天一次。她就沒見過房主,連男女都不知道。

在小區附近匆匆吃了飯,林梵就趕往下午那家,那家是在別墅區。

林梵敲門,很快就有人過來開門,林梵挺意外。

“你好,我是時代家政公司的人。”

“打掃衛生的?”

一個口音很重的聲音,林梵抬頭看到個蒼老的臉,年紀在六十左右,是個阿姨。

“你好。”

“進來吧。”

“幹什麽的?”

“打掃衛生的。”老太太回複,說道,“孩子醒了嗎?”

“還在睡。”

林梵進去,發現客廳裏一團亂,別墅裏鋪的實木地板,兩個老人都沒穿拖鞋,地板弄得很髒。

“你好,洗手間在哪裏?”

“這邊。”阿姨帶她到了洗手間,洗手間也是一團亂,不知道多久沒打掃了。

林梵在洗手間裏聞到很濃重的血腥味,她揉了揉鼻子:“謝謝了。”

四個小時過後,林梵快累癱了,這家主人應該是一對夫妻,林梵在主臥看到有婚紗照。兩個老人,一個兩歲的孩子。

“阿姨,那我先走了。”

走出別墅,林梵呼出一口氣,別墅裏血腥味太重了。

天色暗了下來,林梵看向遠處朝霞,異常豔麗,有種不祥的預感。

取出手機開機,工作時間不能開機,怕影響客戶。

十個未接來電,來自同一個人——秦峰。

林梵抿了下嘴唇,回撥過去。

很快秦峰就接通了,林梵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好,秦警官有事嗎?”

“你怎麽不上學了?馬上就考試了,現在輟學意味著什麽,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不能讀大學。”林梵笑了笑,“明年再找學校考吧,還有別的事嗎?”

“在什麽地方?又有一起挖心案,時間短也許你能看到什麽。”

林梵在小區門口等了半個小時,一輛黑色吉普車停下,秦峰一眼就看到站在小區門口穿著寬大的保潔公司工裝的林梵。她更瘦了,顯得眼睛特別大,大大的箱子在他看來十分沉重。

秦峰下車,林梵已經拎著箱子走了過來。

“秦警官。”

“叫我秦峰就行。”秦峰伸手要幫她拿東西,林梵說,“我來吧,後備廂怎麽開?”

秦峰強行拿走她的箱子塞進後備廂,兩人許久沒見了,林梵揉了揉鼻子:“你身上有血腥味。”

“從局裏過來的,上車。”

秦峰調轉車頭,直奔市區,看了林梵一眼:“你在這裏打掃衛生?”

“嗯。”林梵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因為長時間浸泡在水裏,皮膚起了皺褶。

“學校為難你?”

“他們有他們的難處。”林梵歎口氣,抬頭笑了笑,“我不怪任何一個人,是我自己的原因。”

這世界上有很多事不能用對錯來直接概括,也沒辦法概括。

“不讀書了嗎?”

車廂裏很安靜,隻有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

“以後再說吧。”

“我可以幫你找學校。”

“不用。”

秦峰擰眉,抬手扯了下衣服領口。

“現在還能看到鬼嗎?”

“不知道,我搬家了。”那個歐陽是神經病,林梵才不會信他,她就搬家了難道會真的死?

很快就到了案發現場,秦峰出示證件,給林梵手套和鞋套,說道:“受害人在二樓,和上一起案件一樣,發現了那個符。”

秦峰沒聽到身後有聲音,回頭看到林梵皺著眉臉色很難看。

“你怎麽了?”

林梵捂著嘴,半晌才呼出一口氣:“很大的味。”

“能忍受嗎?”

林梵對上他的視線,點頭:“沒事,一樓什麽都沒有,我也感受不到靈魂的存在。”

“那上二樓。”

二樓的血腥味更濃,在房間門口,林梵停住腳步。

地上有血,地板是大理石,不會滲透進去,所以蔓延麵積很廣。

她蹲下去看門框,秦峰也停住腳步。

“發現了什麽?”

“這裏有個指印。”林梵抬頭,大眼睛看著秦峰,“黑色的指印,你沒看到?”

秦峰搖頭,隨即立刻拿出箱子打開把膠帶遞給林梵:“你看看能不能粘下來,在什麽位置?我看不到。”

可是這個位置有血,打掃衛生的保姆曾說她在這裏擦掉了血。

林梵拿膠帶並沒有沾下來東西,什麽都沒有,她也很奇怪,麵色凝重:“這是什麽?沾不下來。”

秦峰歎口氣把東西放回去:“進去看看吧。”

林梵也放棄了,這些東西她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不能作為證物。

主臥非常的大,房間裏不止有血腥味,還有種香味,混合著血和腥臭,甭提有多惡心了,林梵幹嘔了一聲。

“沒事吧?”

“什麽時候發現的?”

“早上九點半保姆報警,十點我們過來。”

“房間裏有沒有熏香之類的東西?灰燼痕跡?”

“沒有。”秦峰回答。

林梵繞過血往床的另一邊走去,腥味是從抽屜裏散發出來,和上一次秦峰帶自己去的房間一樣,不過味道淡了很多。不濃鬱,倒是香味和血腥味實在太鮮明了。

熏香?秦峰沒看到,不過如果有氣味麻醉,那受害人的不反抗就有了解釋。

“你聞到什麽了?”

“很香。”林梵拉開抽屜,翻開了那本佛經。

“東西我已經拿走了,和上次一樣。”

林梵把抽屜合上,轉身走向窗戶邊的小茶幾旁,上麵放著一套茶具。

“這裏沒有靈魂。”她翻開茶具看了看。

“茶具是空的。”

秦峰也走了過來,他個高,離得太近會有壓迫感,林梵拉開距離。

林梵打開茶壺聞了聞:“你能和我說說具體情況嗎?”

秦峰講了一遍,看向林梵:“怎麽看?”

“不一定是熟人作案,你們的熟人作案依據是門鎖沒有損壞痕跡,受害人心甘情願被殺死。”林梵坐下,想了一會兒說道,“主人信佛,如果是僧人或者口碑比較好的玄學方麵高人,進臥室也很容易,你要不也坐下?”

秦峰似乎想到了什麽,拿出手機快步往外麵走:“我打個電話,你不要亂動。”

林梵盯著桌麵上的茶杯看,這水可能很深。上了秦峰的車,她就知道自己下不去了,那個無辜被殺的女孩,她放不下。

很快秦峰就回來,他把幾個杯子收走。

“有什麽發現?”

“暫時還沒有。”秦峰麵色凝重,“香味可能是麻醉劑的一種,我們在查。”

“我能看看受害人的屍體嗎?”

秦峰的黑眸看著她,沒有立刻回答。

“如果他的靈魂跟著他的屍體,也許能有發現。”

這違反規定了,林梵並沒有權力參與案件。

秦峰沉默片刻,說道:“好,你跟我來吧。”

從別墅出去,天已經暗了。

秦峰一路上表情都很凝重,林梵看著窗外濃濃暮色,心情沉重。

林梵在屍檢中心見到了死者屍體,非常慘,胸膛被剖開,這種視覺衝擊讓林梵想吐。她繞著屍體走了一圈,聞到了奇怪的香味。

劉法醫碰了下秦峰的胳膊,抬起下巴:“這姑娘是不是見過?”

“蘇雅拋屍案,她發現的屍體。”

劉法醫抱臂,摸了摸下巴:“陰陽眼?”

“嗯。”

“作為人民警察,你這思想覺悟不行啊,怎麽能搞封建迷信?哎?你走什麽?”

秦峰走向林梵:“看到什麽了嗎?”

林梵搖頭,視線越過秦峰看向劉法醫:“叔叔,你肩膀上趴了個小孩。”

劉法醫臉色瞬間白了,緩緩扭頭往身後看:“什麽?真的嗎?你看到了?”

他前幾天才接手了一個拋屍案,因為找不到。

林梵沒有說話,手插兜:“秦警官,我能和你單獨聊聊嗎?”

“叫我秦峰就行。”

林梵再次揉鼻子:“不禮貌吧?”

秦峰眉毛跳了跳,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林梵說:“秦叔叔。”

劉法醫微怔:“你叫秦峰叔叔?”

秦峰踹了他一腳:“閉嘴吧。”

劉法醫臉都憋紫了:“他才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