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存在感
林顯的手伸進他的衣服裏，簡易目光暗下去。林顯的下巴墊在他的肩膀上，忽然就哭了起來。哭得猝不及防，簡易箭在弦上瞬間偃旗息鼓，短暫的停頓。他抱著林顯走到旁邊，把林顯放到椅子上，揉了把她的頭發。林顯哭得渾身顫抖，臉埋在他的脖子上，淚順著他的皮膚滾了進去。
桌子上不知道扔的誰的煙，簡易拿過來取出一支咬著點燃，身體**平息下去。他按滅煙，親了親林顯的頭發，“容許你在我麵前哭最後一次，哭完以後別哭了。”
林顯哭了半個小時，其間沒人敢進來，更衣室隻有他們兩個人。熾光燈下，簡易看著林顯的頭頂，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
林顯現在的狀態，他若是真對她做點什麽，將來林顯可能會恨他。她沒有任何判斷能力，她隻是在絕望的時候，抓著一棵救命稻草。她在簡易身上尋求存在感，簡易粗糲的拇指擦過林顯的脖頸，“我不喜歡你哭。”
林顯緊緊抓著簡易的衣服，閉上眼。
“換衣服去。”簡易把林顯的賽車服穿好，“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不管你願不願意麵對，發生的依舊會發生。”
林顯迷茫地看著他，被簡易推進更衣室。她換好衣服出門，哭累了，上車倒頭就睡。
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在自己**，估計簡易抱她上樓。林顯看著天花板，長歎，翻身起床去洗漱。已經遲，早上一個小時的鍛煉肯定是來不及。林顯換好衣服出門，簡易在餐廳吃飯，他穿煙灰色毛衣，休閑長褲，顯得居家。整個線條也柔和起來，林顯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簡易給她倒是果汁。“吃飯。”
“怎麽不叫我？沒時間鍛煉了。”
“明天換負重項目，給你休息一天。”
沉浸在感動中的林顯抬頭，“啊？原來你不是心疼我？”
“你以為呢？”簡易把雞肉沙拉推到林顯麵前，“吃完。”
林顯現在的身高目測在一米六八，她的身高長得突然，抽條似的。修長的四肢已經顯出來了，她穿淡綠色毛衣，坐直的時候毛衣和牛仔褲之間會露出一截皮膚，若隱若現。
“馬上出門換件衣服，露肉了。”
“以前的毛衣，有些小。”林顯眼睛看著時間，飛快地吃著早餐，“周末的時候我把剛買的羊絨毛衣扔進洗衣機裏，給洗縮水了沒法穿。沒辦法，我馬上還要穿外套，露不了肉。”
林顯從來沒做過家務，現在住出來沒有辦法，隻得什麽都自己嚐試著動手。
“你把衣服放在洗衣房，我讓阿姨過來洗。”
“行。”
林顯很忙，她也實在擠不出時間洗衣服，有人幫她洗自然是好。
“有偏好的品牌麽？”
“什麽？”
林顯含著肉抬頭，簡易蹙眉，“吃完再說話，我問你的衣服有沒有偏好的品牌。”
林顯搖頭，“沒有。”隨即反應過來，“你要幫我買？”
“不要？”
“要。”林顯點頭，“別買那種粉粉嫩嫩的衣服，不適合我。”
林顯很快就吃完飯，放下筷子，快步進了臥室拿起長款外套邊走邊穿，拎著書包朝外麵走，“我走了。”
她一路狂奔到學校踩著上課鈴聲進了教室，林顯拉開椅子坐下放下書包，同桌李曉然還沒到。她怎麽遲到了？林顯的印象中李曉然是風雨不阻每天定點來學校的人。
早課是英語，林顯剛開口，前麵曹雲冷笑。
林顯皺眉，壓低了聲音。她發音不標準，曹雲在笑她。林顯現在不想找事，昨天李曉然問她父親的事，估計就是曹雲傳出去。
林顯不想揍他，容他再多嘚瑟一段時間。
早課結束，林顯拿著手機走出教室，找到操場安靜的角落撥下個號碼。“唐叔叔，你知道負責我媽這個案子的警察電話號碼多少麽？”
“你要這個幹什麽？”
“我知道我爸在哪裏，我想救我媽。”唐叔叔是母親的朋友，母親在破產前，他們兩個人的關係非常好。
電話那頭短暫的沉默，他報下個號碼，“你聯係他吧，他管事，估計你也見過，就是姓劉的那個副局，現在管著你母親的案子。”
“好的，謝謝。”
“你媽媽的案子很難辦，即使把你爸抓回來，也起不到什麽作用。”
“我知道。”
“你媽更希望你們能好好生活。”
“謝謝唐叔叔。”
林顯記憶力不差，隻要是她想記的東西，她很難忘記。按著電話號碼打過去，很快那邊就接通，林顯開口，“我是王芬的女兒。”
李曉然一整天都沒來上課，林顯打電話過去李曉然是關機狀態，她跟李曉然的關係也不算特別好，打不通就算了。
下午她找時間去拍了照片，晚上還要訓練，她的時間不多。馬上錦標賽就要開始，國家級的比賽，她必須全力以赴。
晚上她走出學校就看到簡易的車，林顯跑過去。簡易把車開出去，敲了方向盤，說道，“方同想讓你周末過去他那邊訓練。”
“去他那邊？”林顯飛快轉動腦筋，“跟羅飛試練麽？”
“他跟你打過電話？”
“沒有。”林顯搖頭，“猜的，他那邊的場地也不特殊，又不教我賽車。羅飛也要參加錦標賽，除了跟羅飛試練，我想不到其他。”
簡易微微眯眼，林顯有朋友他不介意，但這朋友如果對林顯有企圖。
“你覺得羅飛怎麽樣？”
“競技運動天賦太重要了，他的天賦有限，走不了太遠，如果想把賽車當職業，恐怕會悲劇。”
“你看得很透。”
“我聽說他十二三歲就開始玩車，到現在也有五六年，技術上沒有任何問題。差的是天賦，老天沒賞這碗飯。”
“運動員，天賦永遠大於汗水。”林顯看得這麽透，簡易倒沒其他心思了，她能這麽理智的分析羅飛，對羅飛不可能有其他心思。“天賦決定成就的上限。”
林顯轉頭看簡易沉邃的臉，昏暗環境下，他的目光深不可測，“你就是上帝的寵兒，賽道上的天才。”
簡易的黑眸暗了下去，有些沉，“也許吧。”
“放棄賽車是因為她？”
時隔五年，有些事漸漸淡了。
“對我打擊很大。”簡易的嗓音低沉，聽不出情緒，“我的人生太順，順到我不知道挫折是什麽。”
林顯沒有再打斷他，她靜靜聽著。
“她的死是我間接造成。”
“你生日當天發生的事？還是第二天？”
“誰跟你說什麽了？”
前方紅燈，簡易踩下刹車，回頭注視林顯。
林顯搖頭，“我猜的。”
“生日當天，我喝多了——”簡易的聲音突然卡住。
林顯抿了抿嘴唇，“如果為難就別說了，我不好奇。”
簡易點了一支煙，降下車窗，前方信號燈變了，他把車開出去，眼睛看著前方。半晌後，拿下煙，“其實也沒什麽，他們玩過頭要賽車。本來應該是我去，她怕我出事……便上車了。沒有搶救的機會，很突然。”
煙灰落在他的手背上，簡易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裏，劃出一道黑色痕跡。“其實她不喜歡賽車，我喜歡，她才開始學。”
車廂沉默，靜到逼仄。
許久，林顯呼出一口氣，“你覺得我該說點什麽合適呢？”
“什麽都別說。”
“棄賽……遺憾麽？”
簡易停頓了大約有一分鍾，才搖頭，“沒什麽可遺憾。”
對於那個人，林顯本來以為自己會嫉妒，到現在簡易跟她講述這一切，她發現自己特平靜。甚至會佩服那個人，能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去從事一個討厭的行業，還能做到不錯。林顯就做不到，她非常自我，她不會為了任何一個人放棄自己的愛好。無論什麽時候，她永遠是第一位。
“簡易哥，你要覺得遺憾，以後我幫你贏回來。”她捶了下胸口，抬起下巴自信道，“相信我，我會站到世界中心去，我的目標是f1。”
簡易：“……”
林顯有天賦，但她畢竟是女孩。女賽車手的路其實更難走，能在國內混出名，已經是極限。
他原本計劃等林顯過了十八歲，培養拉力賽，拉力賽相對來說消耗沒有這麽大。方程式賽車太耗費體能，林顯撐不下來。
“你不信？”
簡易對上林顯挑釁的目光，“你先把錦標賽拿下來再說，這是個難關。”
“你們盡管看不起我，到時候再打臉。我相信，未來我會是第一個走出中國走上世界的女賽車手。”
無知者無畏，簡易也不戳穿她，就讓她膨脹去吧。
果然第二天簡易就給林顯加了負重鍛煉，吃早餐的時候林顯胳膊都抬不起來，拿著勺子艱難地挖沙拉。
“我覺得我等不到進錦標賽就會被你先折磨死。”
簡易切了塊煎雞胸送到林顯林顯嘴邊，“張嘴。”
林顯咬掉雞胸，煎的恰到好處的雞胸，鮮嫩多汁。她以前特討厭吃雞胸，但簡易做的她很喜歡，林顯經常懷疑他是不是在新東方待過。
“我再吃一塊。”
簡易又喂林顯，說道，“多練幾次就好了，你現在還沒開始練加速就已經開始出現方向失控，還吃麽？”
林顯搖頭，簡易一邊吃剩餘的煎雞胸一邊說道，“隨著速度的增加，車上的裝備以及你身上的防護服都會成倍加重，沒有足夠大的力量操控不了，明白麽？所以負重鍛煉是必須。”
林顯下巴墊在餐桌上，生無可戀的挖牛排沙拉。道理她都懂，就是累，“我最近都睡不醒。”
“最近在找附近的訓練場，如果有條件挪到學校附近，會節省很多時間。”
“學校附近？”林顯琢磨著，他們學校在市區，“地很貴吧？成本太高。”
“如果有合適的地，錢不是問題。”
林顯抿了抿嘴唇，喝下一口果汁，“我現在想想也不困了，沒必要再換場地。”
簡易抬眸，似笑非笑，“還沒名分，就急著給你男人省錢？”
林顯被嗆住了，拍了拍胸口，又喝了幾口果汁才緩過來。“不想跟你說這個，你要是嫌接我麻煩，我回頭騎車過去，我可以買個電瓶車。”
“我還是接你吧。”簡易收回視線，也不逗她了。
吃得差不多，簡易起身，“我還有事先走了，中午阿姨做飯。”
“簡易哥。”林顯抬頭，咬過下嘴唇，說道，“我媽那邊有消息麽？”
“已經搶救回來。”
林顯強行壓下心底撕裂般的疼，點頭，“那就好，謝謝你。”
“跟我客氣什麽？”簡易往客廳走，“給你買了幾件衣服在衣帽間放，一會兒看看合不合適。”
“謝謝。”
簡易大步上樓換了衣服，下樓拿上車鑰匙出門，門闔上。林顯的目光沉了下去，歎口氣。快速吃完起身去衣帽間，進門就被袋子給震驚了。簡易這是買了幾件？這是買了一個店吧？他買什麽東西都跟批發似的。
林顯翻了翻衣服，一共分兩個風格，成熟穩重風的大概跟簡易的衣服一母同胞，沒有logo，做工非常精致。
另一個就少女風，依舊不是大眾牌子，至少林顯沒在商場見過。林顯找出一套少女風，簡易的眼光還不錯，他選的衣服沒有太出格的，都在林顯的審美範圍內。林顯回房間換好衣服，拎著書包出門。
剛到校門口就碰見了李曉然，她背對著自己匆匆往學校走，林顯跑過去，“李曉然？”
李曉然回頭，林顯頓住腳步，蹙眉，“你怎麽了？”
李曉然連忙捂著臉埋頭往前走，“沒什麽，撞門框上了。”
李曉然的臉腫著，嘴角有明顯瘀青，眼角也有傷，非常慘烈。林顯一把抓住李曉然的胳膊，擰眉，“誰打的？撞門框能撞成這樣，那門框是成精了吧？”
李曉然是她在這個學校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