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手撕綠茶，然後宰金主
沙瑤不緊不慢地從袖子裏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卸妝膏，臉上露出歪嘴龍王笑，嗬，想她馳騁職場多少年，什麽翻臉的場麵沒見過？小妹妹，你還是太嫩了！
“方才忘記叮囑林小姐了，我這妝品用一般的澡豆是洗不去的，須得要我手上的卸妝膏才能洗去！唉，怪我嘴笨，沒能在林小姐動手之前把事情說清楚，林小姐這麽善良，該不會怪我吧？”
她眨巴著水靈的大眼睛，滿眼寫著無辜，學著林無憂的陰陽語氣，差點沒把這個素來驕縱的大小姐氣撅過去。
“你！你竟這般不要臉皮？！”
林無憂貴為林太醫的掌上明珠，平常在一圈貴女中間從來都是眾星捧月的存在，哪裏受得了這氣，一把推開麵前的侍衛，高舉右手就想給這囂張的賤人一個嘴巴。
眼見那塗滿丹蔻的指甲急速逼近，沙瑤下意識想扭住她的手腕來個反殺，剛躍躍欲試伸出手卻又默默縮了回去——
翩飛的一抹玄色遮蔽了視線，熟悉的冷香襲來，將她護在身後。
一直在旁喝茶看戲的宣靖安終於舍得挪動了貴體，那柄方才在沙瑤咽喉處描摹的匕首隔著銀白護套，強硬地打在林無憂右手背上，將她和沙瑤隔開。
見林無憂吃痛地縮回手，宣靖安冷笑一聲，掃了一眼虎視眈眈的林府護衛，話音已帶上了慍怒：“這就是林府的待客之道嗎？林小姐，你可真是好威風！”
“不是你想的那樣，靖安！我隻是——”林無憂見心上人動了怒，一時也意識到自己的事態，急於解釋卻被從宣靖安背後探頭的沙瑤止住了話頭。
“我說林小姐，既然你對妝容也挺滿意，不如這樣，我用卸妝膏交換，你呢，把東西給王爺，可別讓王爺動氣了～氣壞身體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沙瑤狗腿地插上一嘴，宣靖安好歹現在也是她的老板，如何在老板麵前展示優秀員工的非凡技術？當然是幫老板拿到東西啊！
這番茶言茶語成功讓林無憂被氣到花容扭曲，宣靖安瞥了眼身後，狐假虎威的某人正笑得分外猖狂，眼角眉梢都寫滿了囂張。
這副張牙舞爪的模樣像極了偷腥的貓兒，看著那雙透著狡黠的眸子，他不禁莞爾，很久沒有遇到這麽有趣的玩具了，這個來曆不明的瑤姑娘，倒是可以多留一段時日。
輕笑一聲，他狀似無可奈何地伸手，把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按了回去，不顧某人幽怨的眼神，接過她手裏的卸妝膏，再轉身時，麵上的怒氣已煙消雲散，連林無憂都難以置信，這個小賤人居然三兩句話就把靖安哄得氣消，果真是個狐媚子！
“既然我們瑤兒這麽說了，那便如此吧，林小姐，還請如約把東西交予本王，你是知道的，本王沒有什麽耐性。”
眼前的男人上一秒還如此親昵地叫著躲在他身後的貓兒，可下一刻，猩紅的視線卻宛如刀割，可怖的壓迫感讓她一時難以呼吸，注意到忠義王府的侍衛已經亮出了刀鋒，她被愛情衝昏的頭腦才清醒了些許。
宣靖安不是那些圍在她身邊團團轉的尋常世家公子，他是殺人如麻的孤高王爺。
可隻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她！何時輪到那個低賤的小丫頭了？！
林無憂一時驚懼交加，被初春的寒風一吹，臉色蒼白地踉蹌幾步，身旁的丫鬟連忙上前攙扶，這才勉強穩住身形，覆著火紅眼影的美目滿含癡戀，將這個她一見鍾情的清峻身影細細刻在心裏。
半晌，她才從袖中拿出一個青瓷錦盒，放到宣靖安手心，接過卸妝膏後看也不看扔到侍女手裏，哀怨回道：“我知道的，靖安，我知道！這世上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你，更喜歡你了！我做這麽多也隻是想聽你親口誇我漂亮，說喜歡我啊！”
少女的眼中泛起淚花，這要是被那些癡纏林小姐的公子哥看見了定要憐惜一番，可惜，她麵前的是宣靖安。
也不知哪一句戳中了這祖宗的雷點，宣靖安仿佛被按了暫停鍵，方才的溫和**然無存，麵上浮起不知名的陰雲，縱使隔著麵具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差到了極點。
沙瑤默默地往遠離他的方向挪了幾步。
果然，下一秒，宣靖安突然大笑起來，甚至連胸口都跟著劇烈起伏，接著毫無預兆地掐上林無憂的咽喉，看著她像脫水的魚一樣掙紮，幾乎是從牙縫裏一字一句擠出來質問道：
“你了解我？還喜歡我？哈哈哈哈哈——你喜歡我什麽？是這怪物一樣的紅眼？還是被世人鄙夷的疤痕？林無憂，我說過很多遍了，情愛於我而言毫無意義，你最好收了心思，去找別人說你的情愛！”
他天生血瞳被視作皇家恥辱，更是被生母一刀毀容，任人欺侮，還談什麽情愛？！
而後嫌惡地鬆手，冷眼看著丫鬟侍衛手忙腳亂地扶起不停咳嗽的林無憂，在黑衣侍衛的圍護下，撈起某個沙姓吃瓜少女，轉身就走。
林府的護衛見自家小姐受了委屈，自是不願善罷甘休，剛想攔人卻被林無憂製止。
她的麵容被嫉妒和怒火扭曲，心中全然將賬算在了沙瑤身上。
小賤人，我林無憂跟你沒完！
重回馬車上，經曆了剛才的一番生死折磨，沙瑤登時跟爛泥一樣癱在了軟榻上，不愧是以一己之力達成原著be結局的變態反派，這孩子現在才十八歲啊，真鬧挺！
啪。
沙瑤聞聲懶洋洋抬眼看去，原是小祖宗把手上的純牛皮護手扔到了地上，露出因常年不見陽光而有些過分蒼白的雙手，而後接過侍衛遞來的錦帕，在熱水裏燙了，細細擦起玉手來。
哦，估計是林大小姐每日沐浴幹幹淨淨的脖頸髒了他老人家的手，嫌髒了吧。
不知是不是這段時間跟他待一起久了，沙瑤悲哀地發現自己越來越會揣摩這小變態的心思了。
【嘻嘻，說明你有做狗腿子的潛質啊宿主！】
“……誇人誇挺好的，下次別誇了！”
【別啊宿主，我這有正事……】
“瑤姑娘。”
宣靖安突然出聲打斷了沙瑤和10086的鬥法，
“在！”
沙瑤立即拿出優秀員工隨叫隨到的專業素養。
晌午灼熱的日光落在宣靖安略顯陰沉的黑衣上，為他增添了幾分暖意，時隔多日，沙瑤第一次在這個少年臉上看到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笑容。
緊抿的唇線此時勾起好看的弧度，骨節分明的右手在放著青瓷錦盒的書案上有節奏地叩擊，可見某人心情不錯。
“事情辦得不錯，說吧，想要什麽獎賞？”他難得溫和地開口。
沙瑤一時淚目，他上次這麽正常的說話，還是在花柳樓威脅她化不好妝就弄死她的時候，如今居然一反常態地問她要什麽……
這小變態哪有這麽好心！
“啊哈哈，為王爺分憂是我應該做的！”沙瑤露出狗腿的笑，“若說我實在要什麽……說來慚愧，方才的一通折騰，確實有些餓了，不如王爺請我去酒樓吃飯？”
宣靖安有些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沙瑤讀懂了他眼中的“就這點出息。”於是趕緊補了一句，“去最貴的酒樓！”
辦完事了可不得宰金主一頓嘛！
宣靖安再次抬眸睨了她一眼。
沙瑤又讀懂了他眼中的“你確定？”堅定地點了點頭。
於是宣靖安笑了笑，吩咐外麵的車夫：“掉頭，去八仙樓。”
車夫連忙應聲，依言向八仙樓駛去，心裏還納悶，自家主子向來嫌棄外麵的飯食，今個怎麽如此反常？
“多謝王爺！王爺您真是頂頂好的主子！”沙瑤發自內心地讚美，這王爺能處，有飯他是真請啊！
宣靖安也沒嫌沙瑤聒噪，而是溫柔地拍了拍她的頭，壓下頭頂翹起的幾撮亂發，有些欣慰地說：“也幸好是個隻知道吃的饞貓，沒提什麽本王不喜的要求，這樣也好，你挺有趣的，本王還想多留你一會。”
剛開始還很愜意地享受護發服務的沙瑤一聽這話冷汗都下來了，鬼知道那些提了過分要求的人最後都怎麽了！感情這小崽子還是在釣她？！
還是同樣輕柔的笑容，那張隻露出一半的清秀容顏被日光鍍上一層金邊，顯得更加成熟立體，白淨的右手執書，似是沉浸在顏如玉、黃金屋的世界，不時囁嚅幾句，本該是風雅祥和的場麵，卻讓沙瑤不寒而栗，自己還是太放鬆了，否則一句話說不對，搞不好她小命就沒了！
後怕地往外麵挪了挪，沙瑤慫慫地不敢再吱聲。
八仙樓
龍城最知名的酒樓非八仙樓莫屬，許多權貴富商都在此設宴做東，樓裏樓外都造價不菲，氣宇軒昂，店門口的大招牌在日光下金光閃閃，此時正值晌午，生意更是火爆，小二遊魚一樣穿梭在飯桌間，累得滿頭大汗，放眼望去全是攢動的人頭，隊伍甚至都排到了對麵的糕點鋪子裏。
看著黑壓壓的人群，沙瑤深吸了一口氣，爆炒肉片的香味就飄進了鼻子裏，饞蟲頓時被勾起，化身幹飯人的她忙不迭跟著宣靖安進門。
雖說前幾天已經體會到了這個世界以貌為尊的法度，但今天沙瑤跟著宣靖安再次體驗了一波，就算宣靖安貴為王爺，在別人家的小說裏到哪都能橫著走，可在這個世界，因為他異樣的容貌被所有人排擠，要不是他凶名在外，那小二怕生事端，否則連門都進不去。
宣靖安對此倒是沒什麽反應，用刀劍“溫和”地讓小二給他們找了座位點了菜後，就隻是安靜地坐著，而後拿起手邊的杯盞碗筷，用錦帕細細擦拭，看起來居然有些乖巧。
沙瑤暗自感慨了一番，一邊坐等上菜，一邊好奇地打量起來——
這八仙樓的布置跟她記憶中的古裝劇相去甚遠，本該設置在後方的廚房竟搬到了一樓大廳，灶台還是露天放置，故而掌勺的廚子、冒著熱氣的油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這也是為什麽剛剛在門口就能聞到那麽濃鬱的菜香。
古人的食品安全意識居然強大到如此地步，直接搞後廚透明啊！
這般在現代都算得上新奇的布置很快吸引了沙瑤的注意力，細看之下，才發現那忙碌在鍋碗瓢盆間的年輕小廚竟生得相當俊俏，濃眉入鬢，五官硬朗，揮刀顛勺時挽起的袖子下露出緊實的曲線，真可謂秀色可餐，引得一眾女食客尖叫連連，炒個菜弄得跟愛豆演唱會似的。
“早就聽聞八仙樓的師傅一個賽一個俊俏，今日可讓本小姐大飽眼福了！”隔壁桌打扮濃豔的綠衣女子一臉癡迷地望著做飯的小廚。
她身旁的同伴也連連點頭：“你看，我就說你肯定會喜歡的！能一睹小張師傅的英姿，這頓飯值了！呀——快看！他衝我笑了！！！”
“胡說，明明是衝我笑的！”
小張師傅偶然間靦腆地回眸一笑擊中了少女們的春心，頓時亂作一團。
沙瑤真的很想進行：“你們不要再打了，這樣是打不死人的！”
這樣的拱火行為，可惜這裏不是她的工作室，滿滿的吐槽欲被強行壓下，當她意猶未盡地準備再欣賞下小張師傅的嬌顏時，扭頭卻對上了猙獰的青鬼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