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煙花地

不過這傳說中的煙花地,倒不是她所預想的那樣,從路邊拐進去,就見一個小木牌上寫了三井巷子的字樣,巷子不過三四米寬,兩邊都是宅院門,有開門做生意的飯館,有緊閉大門的,再往裏麵去,就見家家門口有紅色宮燈,有的裏麵三倆女子倚門說笑,有的直接伸出纖纖素手招攬客人。

張雲清捏了捏剛剛用腰帶上的銀飾換來的糖糕,隻覺得那眼前的紅袖都在對她的糖糕招手。

有女子見了張雲清,掩口一笑,對著邊上人講悄悄話,張雲清躊躇,“姐姐?”

那幾個女子見張雲清搭話,笑道:“哎啊!什麽姐姐長姐姐短,叫那麽親熱作甚!”

張雲清老臉一紅,“姐姐們,打聽個事情!”

“是情郎丟了?來找了?”穿著紅色衫子的女人嬌笑。

張雲清擺擺手,“這裏麵有個醫館,我想問問那醫館在哪裏?”

另外一個女子道:“原來是找段大夫?我們是知道,但是告訴你做什麽呢?”

張雲清捏捏糖糕,結巴道:“我這裏隻有糖糕。”

那些女子一聽,哄堂大笑,其中一個止住笑,道:“小妹妹,我們哪裏是要你的糖糕,逗你玩呢!你沿著這個巷子,第一個路口拐彎,最裏麵的沒有點燈的就是段大夫的醫館了。”

張雲清連忙道謝,旋即便跑開,好似那些女人是老虎一般。

果然走不遠,就見到了一個四叉路口,張雲清拐進左邊巷子,裏麵有些昏暗,好多家門口的燈已經點上了。

張雲清數著宮燈,走了一會,就見最裏麵的一家沒有燈,兩旁都是鬆柏,門檻高攔著,院門半開。

“有人嗎?”張雲清扣扣門。

“進來吧!”屋內隱隱有人說話。

張雲清走進去,這裏麵竟然還有個小院子,雖然不大,但是五髒俱全,石板鋪成的院子裏,像那個糊塗怪一樣,曬滿了草藥,但是左手邊有一個草廬子,裏麵一排排藥罐子在火上煮著。

一個穿著長衫子的男人從正屋裏麵走出來,瞧了一眼張雲清道:“請我去出診嗎?”

張雲清搖頭,仔細瞧了瞧那個男人,不過而立之年,著一襲青衫,劍眉星目,身量一般,卻端的人中龍鳳。

“是我朋友讓我在這裏等他,他找你有些事情!”張雲清有些羞赧。

“哦,這樣,那你就在院子裏等等,要喝茶嗎?”男人似乎不在意,走到廬子裏麵看了看藥罐子。

“不用,不用,我在這裏等著就好。”張雲清思忖,這個大夫開口就是問自己出診,而不是看病,想來這人的望聞問切已經到一定高度了。

裏間三兩石凳,張雲清走過去,便坐下來,看著那人忙碌。

懷裏的糖糕已經被張雲清弄塌了,張雲清甚是心疼,想拿出來又不好意思拿出來,幹巴巴的坐在那裏。

“你懷裏的糖糕好香。”男人忽然出聲。

張雲清一愣,大夫的鼻子也是靈的很,回道:“啊!是的。”

“我這正好有些碧螺春。”那男人已經轉身看著張雲清了,臉上帶著笑意。

張雲清拿出糖糕,解開,“你也來一點嗎?”

男人抬手,進了正屋,笑道:“稍等。”

還沒一會,男人又出來,手裏捧著一套茶具,放在石桌之上,又移了一個爐子過來,坐在張雲清對麵,拱手道:“獻醜了。”

他拿出茶餅,在爐子上烤,“我叫段一針,鄰裏給些薄麵,都叫我段大夫。”

張雲清囁嚅,“我叫張雲清,你可以叫我雲清。”

段一針聽見這話,忽的抬眼,驚訝道:“姑娘不似江湖人,卻比江湖人更豪爽!”

張雲清啊了一聲,古代女子似乎不能將自己名字告訴其他人,隻能說與自己丈夫和親人聽。

段一針笑笑,將茶餅放在石盆內,一一搗碎,並不在意,“雲清姑娘,在下冒昧了。”

張雲清不知道如何是好,“沒有,是我拘謹了些。”

很快,段一針又將篩過的茶葉放到開水裏麵,“不必,都不是被世俗拘束之人,在我這裏,到不用顧忌那勞什子禮節。”

二人又客氣一會,張雲清著實害羞,這還是頭一次見如此俊朗的男子。

茶也好了,二人對著那糖糕,各飲一杯茶,張雲清隻覺口中苦澀,忙去拿糖糕。

自嘲道:“這茶有些苦,真不是這種下裏巴人該嚐的東西。”

段一針笑笑,又說了些話,都是陽春白雪的事兒,張雲清托著腮,看向段一針的眼裏全是星辰之光。

末了又道:“你這朋友怎麽還沒有來?都已經打晚的天了。”

張雲清一聽見,陡然就清醒了,什麽陽春白雪,詩情畫意,全都扔進城外河裏去了。

薔薔那個男魔頭倒是真遇到對手了,竟然到現在沒有過來,但是自己又不能走,要不等他來一看,見自己不在,回頭腦袋在不在還不知。

這等了半個時辰,薔薔還是沒有來,張雲清已經思索是不是要回去了,她怕薔薔受傷了,根本趕不來。

這剛準備和段一針告辭,那邊就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有點鼻音的男人。

“段大夫。”

張雲清一驚,這薔薔難道變成男人來了?

果然,這黃昏下,一個穿著月白長衫子的男人走了進來,容貌軒昂,豐姿俊爽,身量極高,比段一針高過大半個頭,頭發整整齊齊的梳在腦後,一手持扇子,一手負於腰後,盡是肅殺之氣。

“這位公子,要瞧病嗎?”段一針聲音平緩,聽不出情緒。

“不,我家主人請你出診。”

張雲清仔細的聽著那聲音,但是除了那點鼻音,幾乎找不到和薔薔那個男魔頭相同的地方,一時間也不敢去認,呆呆的瞧著二人你來我往,但是第一眼段一針就問他要瞧病,難道月白衫子男人有病?

段一針皺眉,“出了三井巷子,我便不會去的。”

站在門前的男子笑,故意道:“剛好我家主人就不在這個三井巷子。”

段一針拱手,“那公子請回吧!段某無能為力!”

男子看了一眼張雲清,“段大夫且考慮一番,我家主人定不會虧待於你。”

“公子還是請回吧!段某不會出這巷子的!”段一針低眉。

張雲清夾在中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段一針又道:“雲清姑娘,這就是你的朋友嗎?”

張雲清頓了頓,轉向月白衫子的男人,“你請段大夫到何處出診?”

“鏢局。”

“哪一個鏢局?”

男子緩緩道:“天下第一鏢局。”

張雲清點點頭,向段一針道:“他是我的朋友。”

“那恕在下不能應下了!”段一針向著張雲清一拱手。

張雲清有些疑慮,“為何?”

段一針抿唇,看著張雲清,又看看那男子,“我曾發誓,不得離開三井巷子一步。”

聽到這話,張雲清脫口而出,“那你吃的米,菜,油鹽醬醋茶?衣服?鞋子?還有這一院子的草藥都是三井巷子長出來的?”

月白衫子男子聽見張雲清這話,忍不住笑開了,附和道:“這位姑娘說哦在理。”

段一針的臉色變得難堪,“這!這!是詭辯!”

張雲清搖頭,“段大夫,非也非也,你這巷子定是出去過的,甚至去哪個山中挖過藥草,離得就更遠了,我們天下第一鏢局不過隔了幾條街,為何不能去?”

段一針臉紅,“這!我本承人恩澤,答應那人不出巷子,不能言而無信。”

張雲清頓了一下,“你已經出過了,沒有遵守諾言。”

月白衫子男子點頭,“既然誓言已破,你那恩人又沒有尋你不快,現在不就是自由了嗎?為何畫地為牢?”

段一針臉色慘淡,沒有想到這裏,急忙否決,“絕不可能!”

張雲清大道理都在肚子裏藏著,“段大夫,你為醫者,在這肮髒巷子裏為那些大夫不肯瞧病的女子醫治,本就是慈悲心腸,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天下第一鏢局,走鏢多年,不說這江湖名聲顯赫,但也保了無數家庭平安,如今你忍心瞧我們鏢局之人受傷而袖手旁觀嗎?”

張雲清一番話說得是聲淚俱下,連站在門口的男子都忍不住動容,別說那本就是好心腸的段一針了。

段一針立馬臉上出現愧色,道:“那人傷的嚴重嗎?”

月白衫子男子道:“十分嚴重。”

段一針咬牙,“帶我去看看吧!”

張雲清嗯了一聲,想不到這段一針如此單純,隻是幾句話,就能將他唬住,看來那個恩人把他困在三井巷子是有原因的。

月白衫子男子提醒道:“好,你去拿醫箱,該帶的都帶了,外頭有馬車等你。”

段一針點頭,旋即跑進屋裏。

張雲清看著那男子,“你是薔薔嗎?”

男子微微一笑,“剛才謝過姑娘了,在下名諱並不是薔薔。”

“哦,沒事,我們都是天下第一鏢局的人,有什麽幫不幫的。”

“姑娘好生豪氣。”男子欽佩道。

等男子領著兩人出了巷子的時候,張雲清發現所謂停在外頭的馬車就是之前在街上撞人的馬車。

心下更加懷疑那男子就是薔薔的男子樣貌。

隻見那精致豪華的四匹大馬的車,帷幔繽紛,前頭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模樣清秀,卻一臉不耐煩,看見他們來了,抱怨道:“怎麽弄到現在?快上來!都餓死了!”

月白衫子男子擺擺手,那孩子就不敢說話了,有些畏懼,蹦下來,拉開馬車,看看張雲清,又放了個矮凳。

張雲清點頭,“謝謝。”

“哪那麽多話!快上去!”孩子卻不領情,嘟嘟囔囔,對張雲清很不滿意。

張雲清握拳,這孩子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