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嫁禍翠娘

吃過飯擎蒼便拿了鋤頭在院子向陽的地方開出一塊方方正正的空地,擎蒼力氣很大,幹活是把好手,別人需要翻幾次的地,他翻一次就差不多了,青芽拿著種子就跟在他身後,他挖一個坑她就往裏撒種子,二人配合默契,男耕田女播種,倒也是個和樂安寧的畫麵。

葛大娘給的種子數量不算多,但每樣種類都很齊全,至少蔥、薑、蒜、白菜、蘿卜、韭菜之類的以後是不愁了。

下午擎蒼拿了個帶蓋子的竹簍就去了山上,青芽知道他這是去抓野雞了,去放雜物的庫房裏挑揀出大小還算合適的籠子,這是擎蒼閑來無事用竹子編的,此時用來裝野雞正好,就是不知道擎蒼今天能抓幾隻野雞回來。

外麵太陽挺曬人的,青芽就窩在屋裏縫自己的衣服鞋襪,桌上擺著茶水,是青芽專門從山上采來的野**,味道很是清新淡雅。

手裏的衣服就差幾針了,青芽幾下縫好打上結,牙齒咬斷線頭,抖了抖衣服換上,走到院子裏接了盆水照著,藕粉色的料子襯得她臉色越發嬌豔,整個人如同含苞待放的荷花,把回來的擎蒼看得一愣。

隨即擎蒼臉色一黑,媳婦穿得這麽好看,走出去豈不是其他男人也能看到。

扔下竹簍裏咯咯亂叫的母雞,擎蒼大步朝青芽走去。

青芽見他回來了,衝他甜甜一笑:“回來了,辛苦了。”高興地朝他……身後的竹簍跑去,“哎呀在竹簍裏憋壞了吧,來讓我數數這是多少隻?”

擎蒼好不容易提起的嘴角就這樣僵在臉上:是我不嚇人了還是你飄了?

青芽快步進了屋又出來,手裏拿著把小剪刀,將野雞翅膀剪了放進早就準備好的籠子裏,往裏麵撒了些玉米麵,嘴裏發出“咕咕咕”的聲音,看著野雞不僅不怕還吃得很歡的模樣,聲音越發柔和:“多吃點,吃飽了多下蛋。”

被無視個徹底的擎蒼轉身出了門。

青芽聽到動靜,納悶地朝門那兒看了一眼,這男人怎麽了一聲不吭地又走了。

這一天,山上的野獸很熱鬧,這一天,它們走得很安詳。

晚上青芽見擎蒼提了許多獵物回來早已見怪不怪,守在灶火等著男人吃飯。

“快洗下手來吃飯,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我快餓死了。”青芽微微有些抱怨。

擎蒼洗手的動作一頓,轉頭問她:“你還沒吃?”

青芽點頭:“還不是想等你一起吃飯。”

擎蒼見她理所當然的模樣,唇角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自己媳婦還是很關心自己的,這不,飯都等著自己回來一塊吃。

上桌吃飯時,擎蒼頭一次給青芽夾了塊肉,囑咐道:“多吃點。”

驚得青芽不要不要的,受寵若驚地夾起那塊肉放進嘴裏,感覺不愛吃的肥肉都變得美味起來。

第二天村裏一大早就熱鬧起來,原因是因為宋童生昨天晚上中毒身亡,早上他娘進屋裏才發現兒子的屍體都涼透了。

宋清風昨天隻吃了翠娘送來的豬肚蓮子湯,因此宋清風的娘認定是翠娘害的,直接鬧了起來。

村裏唯一的童生死了這可是大事兒,村長報到了鎮上,鎮上忙派人來捉拿翠娘,就這樣翠娘連聲冤都來不及喊就被官爺帶走了。

青芽聽到這消息隻是淡淡一笑,她都說了她是個睚眥必報的壞人,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將白茄枝點燃放進爐灶裏,火光映出她瞳孔裏的是一片蒼涼冷漠。

村裏人每家每戶都會用白茄枝引火做飯,這植物長得快,漫山都是,隻是村裏人都不知道一點:豬肚燉蓮子用白茄枝條燒煮,吃了必死。

以這個時代的水平是檢查不出來湯裏有毒的,青芽根本不擔心,隻是翠娘肯定不好過,縣衙絕對會將宋童生的死遷怒到翠娘身上,畢竟古代讀書人的地位很高,更何況她謀害了讀書人這是官府絕不能容忍的。

她也不怕翠娘抖落出她,一來官府信不信是一回事兒,二來給不給翠娘說話的機會又是另一回事兒。

到了傍晚村長才回來,村裏人紛紛上前打聽。

村長正煩悶著呢,一堆人圍著他問這問那,他心情更憋屈了,擺擺手把人攆開,斥道:“還能怎麽著,人家官府的人一聽是謀害了讀書人,連審問都省了,直接拉出去砍了!”看到人群中兩個中年男女,頓了頓對他們道,“翠娘的屍體還在菜市口停著,她謀害讀書人乃是大罪,你們為人父母的願意給她收屍就去收屍,隻是有一點,不能埋在村子裏,我丟不起這個人!”

人群嘩然一片,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村子被吵得頭疼,甩甩袖子回了家。

這都是什麽事兒啊!本來還想著今年鄉試資助宋清風考了秀才回來,自己也能沾沾讀書人的光,哼!現在全白搭了!

天不亮青芽便起了床,穿上自己做的另一身襖裙,用紅布為底,黑布金線包邊,衣襟和裙擺處繡著幾朵並蒂蓮交相輝映,襯得整個人麵色紅潤,愈發有氣質,不施粉黛便已容色傾人。

做好早飯後青芽叫醒男人:“相公快起來,今天咱們去鎮上轉轉。”

擎蒼睜開眼見媳婦穿得這一身,好看是好看,但也太紮眼了,不過看她穿上新衣服一臉高興的樣子,嘴巴嘟噥幾下到底是沒說出來。

擎蒼看著外麵的天色,星光點點,抹了把臉也沒問去鎮上幹嗎,穿好衣服就要去吃飯。

青芽“嘖”了一聲,遞給他一個眼神。

什麽毛病?擎蒼微撇嘴,表情雖然不耐卻還是轉身去青芽早就準備好的水盆裏洗漱。

青芽喝下一口熱乎乎的米湯,滿意地笑了笑。

男人拿起筷子夾起一張餅,青芽適時地打開扣著碗的碗蓋,裏麵盛著青芽做好的紅燒肉,濃油醬赤,香味立刻飄散開來。

大早上吃肉雖然是油膩了些,但今天要去鎮上,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出門前肯定是要吃得飽飽的。

擎蒼夾起一塊紅燒肉塞入口中,淡色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眯起。

青芽知道他這是享受的表現,笑著將一張餅攤在手掌上,鋪上幾塊紅燒肉和爽脆的蘿卜絲卷起來,青芽舉到他嘴邊示意:“張嘴,啊……”

擎蒼動作一頓,低頭看了她一眼,而後依言張開嘴咬下一大口,嘴裏被塞得滿滿的,但他的吃相一點都不難看。

咽下嘴裏的飯,擎蒼幹脆“啊”地張大嘴,青芽便輕笑著將卷餅遞到他嘴邊,就這樣青芽一邊卷一邊喂他,直至喂他吃了八張餅才停下。

擎蒼呼嚕呼嚕喝下碗裏濃稠的米湯,學著青芽的模樣卷了張餅,示意她張嘴。

青芽微紅了下臉,互相喂食什麽有點小羞恥呢。

好在青芽吃得不多,令人尷尬的場景很快結束,青芽咽下最後一口湯,火速收拾碗筷朝灶房裏鑽,生怕擎蒼叫住她。

擎蒼眼帶笑意地看著她離開,感受著懷裏揣著的略發硌人的東西,臉上泛起一抹思索,這東西要怎麽給啊?

青芽將多餘的野味和獸皮歸置在竹背簍裏交給擎蒼讓他背著,自己懷裏裝著鼓囊囊的錢包昂首挺胸地出了門。

有錢的就是大爺,青芽那氣勢好似不是去鎮上,倒像是給維密開場。

二人天不亮就出了門,到鎮上已是日頭高照,街麵上擺滿了小攤,青芽雖是好奇,但也恪守著多聽多看少說話的原則,遇上喜歡的小玩意兒就上前拿在手裏看看,不喜歡的直接略過。

青芽看著手裏小木扇愛不釋手,雖雕工弱了些,卻勝在樣式精致討巧,細白的手指捏著扇柄,隻露出一雙秋水凝眸,看起來頗有些動人心魄。

“好看嗎?”青芽問自家漢子。

擎蒼沒說話,隻定定地看著她……喉結滾動。

小攤也是個會看眼色的,連忙誇道:“香扇配美人,再沒有比夫人更適合的了。”

青芽暗罵男人一聲“呆子”:“那我買了?”

擎蒼這才開口:“你挺需要扇子的。”最好遮住整張臉,誰都看不到。

不知道自家男人心思的青芽隻覺得男人舍得讓自己買這些小玩意兒,心裏的氣兒總算是順了些,又添了幾樣小東西對攤販道:“多少錢我買了。”

小攤報了價錢,青芽利索地付了賬。

抱著買來的東西,青芽心情好得不得了,怪不得女人離不開購物,還是很有道理的。

街上還有小吃攤,香味飄散開引得路人總要上前吃點,青芽心裏一麵可惜出門前吃得太飽,一點都不餓,一麵暗暗記下位置,打算事情辦完後來這兒吃點東西。

跟著擎蒼去酒樓送了野味,與老掌櫃也是多年相識,老掌櫃一見青芽便拱手對擎蒼誇讚道他娶了個美嬌娘,因此在原本應給的銀錢上還多加了一份份子錢。

“擎老弟,你成親我沒去,可這心意你不能不收啊。”老掌櫃顯然是個了解擎蒼脾性的人,怕他不收連忙說道。

李掌櫃並不知擎蒼夫妻二人成親的具體情況,所以不清楚二人並沒有成親這一說,隻能算是搭夥過日子,不過在窮鄉僻壤的鄉下也不講究,睡一個被窩並且村裏人認可就算是一家子了。

青芽在一旁觀察著老掌櫃的神色,見他雖眼冒精光,渾身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幹練,但說這話時表情卻很真誠,因此不動聲色地扯了扯擎蒼的胳膊,示意他收下。

擎蒼眼神動了動,最後還是收了錢,不過卻是立馬交到了青芽手裏,做足了甩手掌櫃的姿態。

跟李掌櫃又聊了幾句,酒樓人來人往也不好意思浪費李掌櫃的時間,自請告辭。

臨走前感念李掌櫃是第一個隨份子錢的,青芽送了他一副兔子皮,不是什麽精貴東西,但兔皮雪白油亮,摸起來柔軟舒適,是這時代產出的皮子所不能比的,因此李掌櫃很是喜歡,也不推辭便收下了,打算入了冬就女兒製件小坎,同時心裏對青芽的感官更好了些,是個知禮數的。

有來有往才叫朋友嘛。

擎蒼讚許地看了她一眼,覺得她雖然平時愛財了些,但該花的該送人的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看起來很矛盾但更加吸引人。

緊接著二人不停歇走了兩條街,到一家雜貨鋪送獸皮,雜貨鋪老板顯然跟擎蒼是舊相識,擎蒼以前沒少來他這兒交易。

老板一臉驚喜地迎他們進來,嘴裏說道:“我數著日子,怎麽著兄弟你也該來了,沒想到竟是去娶娘子了。”又笑著對青芽說:“弟妹快坐。”

青芽忙擺手,拉拉擎蒼的衣袖道:“家裏還有些東西沒買,你們聊著,我去買回來。”

老板一聽忙道:“不打緊,弟妹你先去忙。”說著掀開背簍上蓋著的布露出裏麵的獸皮,眼睛微微放大,“好!這回的皮子可真好。”

青芽剛邁出門口的腳立時一轉,扭頭衝擎蒼驕傲地吐吐舌頭,隨後離開雜貨鋪。

擎蒼坐在廳內,嘴裏喝不出好賴的茶水,眼裏不可抑製地湧上笑意。

等青芽走後,老板臉上滿是猥瑣對擎蒼道:“兄弟好豔福啊!”

擎蒼冷冷瞥他一眼:“東西不想要了是嗎?”

老板聞言連忙收起臉上的猥瑣笑意,變得正經起來:“兄弟我也不坑你,這回的皮子確實不錯,柔軟舒適並無異味,稱得上是上品。”說著手指比了個二,“你看這價錢行不行?”

擎蒼捏捏自己的拳頭,衝他揮了揮:“你問它行不行。”

雜貨鋪老板抽抽嘴角:“我可不想跟你的拳頭對話。”

擎蒼收回手,將一張羊皮拿出來,“你做這麽多年生意,看都能看出些不同,我這皮子可比你往日收的那些保暖,關鍵是還能濕水。”說著別有深意地看著老板,“這裏麵可大有利潤!”

雜貨鋪老板摸著手裏綿軟光滑的毛,聽到最後一句不大的眼睛登時放大,不可置信道:“真的?”

擎蒼從他手裏拽回毛皮,輕哼:“騙你作甚。”

雜貨鋪老板在廳內踱步良久,時不時停下來往竹簍裏瞅一眼,最終下定決心地一拍手:“好,劉某掏盡家財拚它一回!”如果擎蒼說的是真的,那他買下這些皮子,去京城就有了敲門磚。

擎蒼不置可否,兔子還狡兔三窟呢,這劉掌櫃這麽精明的人,掏盡家財的話聽聽也就罷了。

青芽這廂出了雜貨鋪就跟脫了韁的野馬一樣在街上閑逛,時不時聽人說些鎮上的流言蜚語,不多時就找到了一家酒莊。

說酒莊還算是誇大了,不過是個普通店鋪的格局,隻是因為賣的是酒,因此地位頗為不一般,光看那厚重牌匾和路過的人投向店裏的豔羨目光就能看出來。

聞著淡淡的酒香,青芽提裙走了進去,立刻就有小二上前詢問:“夫人要買些什麽?”

青芽環伺一周,看著牆壁木牌上標著酒類的價格,摸L摸自己的荷包對小二道:“每樣酒提二兩。”

小二不可置信道:“夫人您確定是每樣?”雖說這時候的酒類不算多,但架不住酒貴啊,每樣都來,小二還真怕麵前的年輕媳婦買不起,估計她這是第一次買酒沒經驗,因此好心提醒道。

青芽點點頭,無比確定道:“每樣。”

小二便不再揪著這個話題,轉身去裝酒,左右是來送錢的,不掙白不掙。

青芽嗅著空氣裏淡淡若有似無的酒香,眉心微微蹙起,光聞著味兒就能覺出味道肯定淡如水,更別說古代的酒度數似乎都不高,喝起來也沒勁兒。

其實這是因為她身為現代人,喝過的酒都是凝聚了五千年人民智慧所釀出來的,無論是口感還是功效都不是現如今這落後時代能媲及的。

如果她從一開始就是在這個時代長大的,沒喝過二十一世紀各類的酒,恐怕也與店裏抱著酒跟抱著金子沒什麽區別的人差不多心理。

離開酒莊時,青芽想到自己還要去雜貨鋪找相公,便又讓小二打了一壺酒準備給雜貨鋪老板。

各類酒最貴高達十兩一斤,最便宜的不低於一兩,因此當青芽拎著不同酒瓶的同時付給了小二十三兩銀子,可把她心疼壞了。

去雜貨鋪的路上正好碰上有賣筐子的,青芽也不是舍不得這點兒錢的人,花了三個銅板買了一個筐子,把酒放了進去方便她提著。

進了雜貨鋪,見桌上正擺著從她手裏製作出的獸皮,羊皮狐狸皮兔皮從大到小依次排列,老板跟夥計正專心致誌地記錄著什麽,時不時發出些驚歎聲。

青芽不好上去打擾,坐到自家男人旁邊小聲道:“獸皮賣了個啥價錢?”話是這麽問,但她心裏有數,光是看這雜貨鋪貨架上擺著的多是摻有雜毛,看起來不光亮摸起來也很幹澀的毛皮,她就知道自己製的皮子是獨一無二的。

擎蒼悄悄給她比了個八,趁機把她微涼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青芽沒注意這些,或者說她早已習慣男人的觸碰,捂著嘴巴笑彎了眼。

她倒是沒覺得雜貨鋪老板給少了,畢竟人家也是要掙錢的。

更何況這次出門帶的皮子算不上青芽製的最好的,最好的都被青芽留著打算過冬自家穿,因此十來張皮子換了八百兩她已是覺得心滿意足了。

想想那些富貴人花了大價錢買的毛皮還不及自己這個農家婦的好,想想就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