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巧施連環計
推官大人的麵具臉無一絲表情,兩捕快視之惶恐,瞬間就繳械投降,“大人,是,是屬下的錯。可那女人一會兒進脂粉鋪,一會兒又進酒樓,一會兒又進成衣店,我們都遠遠跟得好好的,就是最後她去裏間試穿衣裙,我們沒法子跟進去,故才……”
“嗬嗬!看來這女人很懂得反跟蹤之道,著實狡猾滑溜得很。”東君冷淡一笑。
“正是,還是推官明事理——”
“人家是夠狡猾謹慎,但凡你們夠聰明機敏一點,也不至於被甩掉吧?”捕快剛鬆一口氣,又被東君無情敲打。
捕快:“……”
捕快低頭認錯:“推官教訓得對,確是屬下們不夠機敏之過。”
“當然是你們的過錯啊!”一旁的甩手掌櫃即時接茬,“東君好不容易才想出來的法子,又勞動了蘇公子和蔡府一起做場大戲,如今被你們搞砸了,該如何是好?”
“大人不必誇大其詞了,什麽叫好不容易想出來的法子,我那隻不過是隨念一動罷了,無妨無妨,法子多的是,你們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高暄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反被踢了一腳,臉色掛不住了,坐著悶聲嘟囔,“如今都打草驚了蛇,恐再難找到那人了?”
“大人放寬心,我賭那女子並未發現跟蹤之人。她那一套做法隻是平常習慣性的謹慎小心,防止被跟蹤的防範措施罷了。”
“你倒是心大,本官可沒你這般樂觀。”高暄深不以為然。
東君卻似成竹在胸,“他們自恃才計過高,所謀之事亦十足完美隱蔽,決計不會想到,有人已然看穿一切……”
城東聚仙酒樓。
晚霞剛隱去萬千色彩,樓內已然是高朋滿座,觥籌交錯。
二樓一間雅致的包廂內,蘇南英和桑玉龍頻頻舉杯,時而低笑淺語,時而開懷暢飲。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若投機醉不歸。
門外,一小二模樣之人已在此悄然偷聽良久。
隻可惜雅間內笑聲高亢,一到言語時,卻是低聲淺淺,至無法聽清。
但那人仍耐心蜇伏,靜候良機。
終於,笑聲漸息,觥籌聲消,那人由門縫往裏一瞧,裏麵兩人似是不勝酒力,已然醉趴於案台之上了。
他正要有所行動時,桑玉龍突然撐案起身,搖晃著向外走,蘇南英微抬頭,大著舌頭,“桑兄這士,士要桃,桃跑嗎?不士說好要衣衣~醉方休嗎?”
搖搖擺擺的桑玉龍回身指著他笑:“賢弟醉了,我可一點都沒醉,何來桃、桃跑一說。酒水飲得過多,我豆是去雪隱方便方便。”
“尼尼,尼速去~速回。”
雪隱軒內,桑玉龍剛如完廁出門,便頭暈眼花,隨即暈倒在地,被人拖進了恭房隔間內。
手上拿著迷香之人,正是一直在門外窺視之人。
包廂門被推開,隨風沁入一陣香甜的桂花香,蘇南英勉力撐起身,半閉著眼抓起酒杯,“桑兄來來,繼續喝!”
又兩杯酒下肚後,蘇南英右手持杯,左手撐著額角便閉眼打起盹來。
桑玉龍移坐到他身邊,取走了他手中之杯,突然就幾聲長歎。
“唉……唉……”
“桑兄何故歎息?”蘇南英如夢囈般低語。
桑玉龍貼近他耳邊道:“愚兄聽聞,那蔡姑娘已然非完璧之身……”
“唔晤……”蘇南英仍如夢囈般的支吾著,並沒有過多過激的反應。
桑玉龍不甘心的又提高了音量,“賢弟,你被蔡家人騙了,那蔡姑娘身子不清不白……”
“此事當真!”蘇南英猛然睜開眼。
“千真萬……啊……你你?”
桑玉龍話音未落,便被蘇南英緊緊拽住了手腕,並用力像其背後反扣過去,被嚇得一聲尖叫。
“哼!你果然出現了。”蘇南英神清氣爽,腕扣之力驚人,自然非醉酒之人。
隨即,有幾個身帶佩刀的捕快亦衝了進來。
桑玉龍,不!應該叫她桑二娘才對。在短暫的驚詫過後,她彎腰伏地一個三百六十度旋轉,輕易擺脫了被扣押之勢,隨之像條蛇般竄向窗邊,破窗而出。
“咚!啊!”
窗外傳來兩聲響動,一捕快走到窗口向下望去,回頭歡聲道:“網住了,推官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多謝蘇公子相助。”
蘇南英隻向門外張望,“玉龍呢?他還好吧?”
“公子放心,他已經在您的馬車上歇著呢。”
與此同時,酒樓後牆下。
桑二娘先前甫一跳下,一張魚網便從天而降,持網之人又縱橫交錯了幾下,便將她牢牢網在了網中央。
她紅著眼欲抬頭張望,便被人抬起,四腳朝天,迅速向黑暗中隱去。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憑什麽抓我……”
淒淩的叫喊聲劃破寧靜的秋夜與暗巷。
聚仙酒樓的食客們皆向後窗圍去。
“人犯跑了,快追!”
“她受了傷,跑不遠的,仔細搜,一間一間的搜……”
叫喊聲,腳步聲,拍門聲,火把搖曳,點亮了東城數巷。
食客們議論紛紛。
“可惜可惜,明明捉住了,怎麽又讓人犯給跑了呢!”
“可能嫌犯凶殘,眾多官差都看不住吧?”
“哼哼!不如說現下這些官差們養尊處優,憊懶閑散慣了……”
“噓!兄台禁言,閑事莫管,熱鬧莫觀。來來,咱們繼續暢飲方為正事。”
……
平安巷內,一黑影踉蹌著扶牆掙紮前行。
月光時隱時現,打在扶牆而行之人的臉上,赫然正是方才逃脫的桑二娘。
正如官差所言,她似乎是受了重傷,正手撫腰部,麵含苦痛,吃力的緩步前行。
遠處,隱隱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喧嘩聲,火光照亮了小半個天際。
桑二娘眼見情勢危急,撐起身小跑了幾步,又力竭不支倒了下去。
喧囂聲漸近。
忽然,一個黑影如鬼魅般冒了出來,靠近並小心的扶起桑二娘,情急低聲呼喚,“小妹,小妹,醒醒。”
月色下,來人竟然長著一張同桑二娘一模一樣的臉龐。
若說有不同之處,便是前者嫵媚,後者陰鬱。
桑二娘緩緩睜眼,露出欣喜安慰之色,張張嘴,然卻發不出聲音來。
“小妹別怕,兄長在,我這就帶你回去。”
來人扶起地上的桑二娘,攙扶著她向前行去。
“小妹撐住,轉過前麵那個巷口,我們就能——啊!你?”
正當那人全力攙扶著桑二娘前行之時,後者搭在他肩上的手腕突然一翻,將藏在指間的一枚銀針紮進了他的脖子上。
立時,他便感全身無力。
乍然住口後,他眼含驚愕的猛然鬆開手,勉強後退兩步,才勉力站定。
來人看著不遠處的小妹,眼光驚悚與絕望交加,咬牙吐出幾個字,“你你,不是小妹,你是桑玉龍。”
“正是在下,想不到吧?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扮作桑二娘的桑玉龍直起腰杆,一副大仇得報之爽感。
此時,黑暗中又冒出一幫人來,他們自然是府衙的捕快們。
黑衣人無力反抗,束手就擒!
府衙內。
二更的梆子剛剛敲過,高暄打著哈欠斜眼瞅瞅身側的東君。
東君在案前以手撐額,睡得正香。
高暄對小八招招手,壓低聲音,“小八,他應該不會醒了,你扶他回東廂房睡下吧。”
小八猶豫,“可消息還沒傳回來,不知是否順利?”
“順順,一定會順順利利的,你還信不過你家主子的連環計嗎?”
“也是!”小八傲嬌完,便伸手去扶主子。可他的手剛觸到東君的肩膀,後者便張開了雙眼,眼神懵懂,卻清亮赤誠。
高暄呻吟了一聲,“哎呀!本官最怕見到他這樣的眼神了。”
東君一眼看到微微笑的小八,動了動因保持同一坐姿過久而麻痹的身子,張嘴剛想如常發問。
可他突然感到左手的異樣感,便低頭看了看。
左手腕上,正綁著一條月白色的束發帶。
而發帶的另一頭,則綁著一本書冊。
他拿起一目十行的閱過,便自顧自的抿嘴發笑。
東君手中的書冊,嚴格來說隻是一本空白的書冊,前幾頁滿滿當當記載著的,皆是他每次失憶前的行事摘要。
且日期時辰,案件思路皆一目了然。
如此一來,每次他失憶後,不必事事時時都靠小八講解提示,隻需閱過冊中所記,便立時能掌握一連貫的案情摘要了。
這是東君繼上次紙簽記錄思路過後的,又一升級版本。
看完,他合上書冊,看著屝頁上龍飛鳳舞的一串飛白體,立時抿嘴忍笑。
扉頁上書:“切記,著朱色官服,胸前繡山水圖案者,乃是你的上官,臨天府尹高暄高大人矣!”
此行飛白體,是高暄一筆一劃題上去的。
為了不讓東君睜眼就問:“你誰啊!我認識你嗎?”咱們的高大人委實煞費苦心啊。
此刻的高大人,正歪著脖子洋洋自得的看著東君呢!
東君剛解下發帶,一捕快疾奔進來,喜形於色,“大人,抓到了,兩個都抓到了。”
“好!”高暄興奮的拍案而起。
捕快卻眼望東君,打心底裏欽佩,“大人妙計,果然手到擒來,不過那女子一直狂叫冤枉,屬下們隻得一直塞著她的嘴。”
“抓到啦!真抓到啦!”裏間傳出簡東臣的大嗓門,一眨眼他便衝了出來,衣裳不整,還揉著睡眼。
東君起身乜了他一眼,“大半夜的,安靜點,回去睡你的覺去。”
“不,我不睡!”簡東臣像個孩子似的竄過來,不滿道:“剛你就借口說我奔波數日,太過勞累,硬要我在這裏睡覺,不讓我去抓人去。現在抓回來了,還不讓我看。走,咱們去審審她,好讓她閉嘴。”
東君又乜了他一眼,“不識好歹的家夥,隨你。”
“對!不識好歹,隨他!”高暄與東君看法一致,言語亦一致,但心裏卻讚成簡東臣的“讓她閉嘴”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