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石頭與洪流

聽他們談起正事,蕭秋雨也和二把刀一樣放下了筷子。

隻有秦鵠吃個不停,嘴裏還不肯消停。

“鐵大哥,你別忘了,你可是一方總捕。緝拿凶犯是你的職責,本不該輪到我越俎代庖。”

這似閑談中說出的話,卻如山一般厚重。

二把刀垂下了頭,脊背有些彎曲。

他緘默不語,想拿起筷子,碰了幾次卻又都放棄。

蕭秋雨看得迷惑,也不好出聲。

彼時秦鵠又自顧自道:“我思來想去,有動機殺柳劍門門主的,無外乎兩人。一個是鄭武,一個是劉天山。”

“本來,我是傾向劉天山更多一點。但鄭武今日行事過於蹊蹺,讓我疑慮更甚。”

“他若是為師尋仇,倒也說得過去。那些推理,從他的角度來說,也不算刻意編排,但是……”

秦鵠獨飲一杯,恍若二人並不存在。

頓了頓,他又道:“鐵大哥你趕來的時候,他不顧後果向我出劍,是不是太急了點?明明將我交給官府,上報朝中,才是最為妥帖的。畢竟他一江湖門派,論偵查、審判、圍剿,都不如官家。”

“若隻因泄憤急於殺我,以他鄭公子往來大度君子的形象,怎麽也有點搭不上。”

“除非,他是想蓋棺定論,徹底揭過此事。”

“當然,這都是我一麵之詞。與鄭武一樣,沒有鐵證,還是無法完全排除劉天山的嫌疑。”

話了,他終於放下筷子,看向二把刀,問:“鐵大哥,你以為呢?”

二把刀長長一歎,沒有回應。

直到秦鵠親自為他斟酒,他才抬起頭來,歎道:“秦老弟,你確實聰慧過人,興許真能給你偵破此案也不一定。可是……我此前說過了,有些案子,破了不如不破。”

“什麽破了不如不破?”蕭秋雨聽到這忍不住皺眉道:“你可是個捕頭,見到案子不去破,這是什麽道理?”

二把刀頹道:“人生在世,總有些事需要退讓。”

“我呸!”蕭秋雨更加不忿了,“老娘還以為你真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起初有幾分欽佩。卻不想瞎了眼,虧他還能跟你喝得下去!”

話到後頭,都開始為秦鵠鳴不平了。

二把刀兀自搖頭,也不知是無力反駁,還是懶得與這沒有心機的女子詳說。

至於秦鵠,則對蕭秋雨擺了擺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等蕭秋雨坐下,他這才問:“鐵大哥,你說路上一顆石頭攔路絆腳,你瞧見了,會不會踢開?”

“會。”二把刀答得果斷,但馬上又反問:“可若是這石頭被我踢出後,會砸到無辜行人,當如何?”

秦鵠一怔,一時無言。

過了片許,他才堅定道:“我沒鐵大哥這般遠見,隻曉得這攔路的石頭,不踹一腳我心裏不舒坦。至於砸到行人,那便賠些湯藥費。”

“嗬嗬。”二把刀無力苦笑:“傷人可以賠錢了事,可若死人呢?人死不過黃土一捧,要銀錢萬兩又能如何?”

“鐵大哥,你說得有理。可你何曾想過,人人都如你這般,怕這一腳下去碰了這挨了那,那世間哪還有平坦路可走?!”

秦鵠與他雙目對視,毫不退讓,所說更是振聾發聵。

“大禹治水,便曉得堵不如疏。怕泄洪淹田,那早晚有一天,這漫漫江水積累過剩,決堤而下!淹的,可就不隻百畝良田,而是……千萬生靈了!”

“我……”二把刀張了張嘴,終沒能想出辯駁之詞。

旁邊的蕭秋雨早就聽得心如亂麻,氣道:“這都說的什麽呀,什麽石頭洪水的,咱們不是說案子麽?到底還查不查了!”

兩人同時沉默,更讓蕭秋雨發狂。

她氣上心頭,想都沒想就抓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等喝下肚,那火辣感洶湧而上,方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麽……

而二把刀,也已經起身提刀。

“這房裏喝酒不痛快,今日就到這吧。”他稍作整理,便要離開,秦鵠也不說送。

到門口,二把刀駐足立定,背對著他們道:“此事不要再管了。今日我出麵,已經犯了忌諱,難保下次還能幫你們。不過你們放心,隻要你們老老實實的,日後不會再有人找麻煩,有什麽事我頂著。”

言盡於此,已經算情深義重了。

秦鵠哪敢有怨言,抱拳禮送他出門後,就聽蕭秋雨咋咋呼呼的叫嚷著。

“什麽狗屁捕頭!白長這八尺身軀,白穿這一身公服!”

秦鵠關了門,苦笑道:“你嚷嚷什麽呀,各人有各人的難處,鐵大哥他還救了我們的命呢。”

“我就嚷嚷怎麽了,他是你的鐵大哥,我可與他不熟!”蕭秋雨翻了個白眼,起身時卻有些搖晃。

秦鵠瞧出不對,忙上前把她扶住。

後者稍作掙紮,馬上就失去力氣,隻能任由他攙著了。

“不是,我說你這不至於吧,才那麽一點點,就醉成這樣?”

見她臉紅如血,腳下打滑,整個人都快癱他懷裏,秦鵠可謂大開眼界。

那一杯酒水才幾錢呐?就是自己幼年時,喝了也不過渾身發熱。

不過他算是知道蕭秋雨為何從不飲酒了。

就這酒量,稍微沾上點,旁邊若有男人,她來年就能當娘了。

也想不到,她個性如此豪放的人,居然酒量這麽差,當真算是奇人了……

“你,你放開我,你想做什麽,放開我……”

懷裏的小美人扭動著身子,雙眼早就泛起朦朧水光,想合又死撐著。

秦鵠看不過去,也不跟她廢話,將她扶到**,還貼心地蓋上了被子。

“唔……脫衣服……”

“啥?”秦鵠險些栽倒在她身上,見她是說醉話才放下心來。

可還沒等他轉身,閉著眼的蕭秋雨就在被窩裏開始起伏。

不多時,一條腰帶就被她拋出,正好落在秦鵠腦袋上。

緊接著又是長靴、長裙,嚇得秦鵠連忙放下了帷帳,逃一般坐回了桌旁。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他老臉發燙,也不知道是酒勁上頭還是如何。

正想以毒攻毒再來幾杯,到嘴邊還是悻悻放下。

他要再喝下去,亂了心智,明年蕭秋雨可就真要當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