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雲端
士兵不偏不倚，將小端的身影從陸川的視野中屏蔽，陸川拿出藥瓶解釋道：“我來找……”
“給我吧，陸先生。”
那士兵竟不眼生，直接衝陸川說道：“我來幫你轉交就好了，上麵下了命令，你不能接觸雲少校。”
“你又知道我的名字？”
陸川嘴角抽了抽，頗有些挫敗感，倒是士兵口中的‘雲少校’，讓他心思一陣活躍。
雲顯然是小端的姓了，雲端？和雲學敏什麽關係？她居然是一位少校？
陸川沒有繼續想下去，他隻是覺得，如果女孩真叫雲端的話，那這個名字對他還說好像有點不厚道。
他是‘陸上之川’，她是‘天上雲端’。這不是造化弄人，暗諷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麽？
乍一想，自己好像真有點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意思，陸川不免糾結起來，就在這時，一個金發碧眼的女醫生從醫院大步衝了出來，口中急切的用英文喊道：“不！不！！”
在陸川錯愕的目光中，洋醫生從兜裏摸出幾個他沒見過的儀器，在小端的身上檢查片刻，她先是鬆了口氣，接著氣勢洶洶的走到陸川麵前。
“保護傘陸先生！你太冒失了，差點毀掉我們唯一的樣本！”女醫生嚴厲的指責道：“雲端是全世界唯一一個活著經曆30讀數的人類，也是唯一一個在讀數清零後被我們重點觀察的對象，她很珍貴！你不能再次清零她，我們需要她這段時間的生理數據。”
果然叫雲端！
陸川哦了一聲，又將視線落在雲端身上，‘籠中之鳥’這個詞莫名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明明是摘過星辰的女子，居然也和他一樣成了小白鼠。
這讓陸川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隻可惜，雲端似乎十分配合女醫生的研究，沒有任何抵觸的情緒。
隨後，在女醫生一番勸說後，陸川稀裏糊塗的離開醫院，回到高能所。
自始至終，他甚至沒能和雲端說上一句話。
到了雲學敏的辦公室，陸川就發現這老頭一臉玩味，這讓他既好氣又好笑，雲學敏明明知道針對於雲端的研究計劃不允許他接觸，卻還讓自己捎藥瓶，莫非這老頭拿自己尋開心？
“你來的正好。”雲學敏卻板起臉來：“我帶你去開個會。”
“雲端是你什麽人？”早就麻木於各種會議的陸川問出了自己感興趣的問題。
“STSC的加拿大工程師來華交流希德粒子的研究進展，他們取得了不小的突破。”雲學敏完全無視陸川，顧自說道：“你有必要去了解一下。”
“雲端是不是你女兒？”
“屆時還有世界著名的生理學權威在場，他們可能要親自觀察檢測你。”
“我說教授，虎毒還不食子呢，你太狠了吧，二十歲的姑娘送太空裏去試毒，回來各種研究……”陸川還不罷休：“太不人道了！”
“一個人的安危，和全人類的安危比起來微不足道！”雲學敏終於被陸川說動了，他鄭重說道：“她所擔負的使命是光榮的，她是一名軍人，服從命令是她的天職！”
冷血……
陸川的腦海裏浮起了這個詞匯，然而他發現雲學敏的臉上浮起一絲悵然，過了一會，就聽他顫聲道：“她……她是自願的……”
陸川嘴角動了動，突然頓悟了好多東西：世事弄人，在曆史的戰車碾過時間軌道的過程中，無數人類族群中的個體，為了整個族群的運作，做出了許多不得已的選擇。
這就是人類意誌的某種體現吧。
“她是我孫女。”雲學敏解開了陸川最後的疑惑後，起身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大衣：“走吧，該出發了。”
來到會議地點——北大醫學部的某個學術報告廳，陸川遠遠的看到了人群中的麥特。
並不是陸川的眼力特別好，而是麥特身旁坐著一個看起來像西方電影裏帥氣男主角一般的男人，十分的醒目。
沒有來得及和麥特打招呼，雲學敏便帶著陸川入座。
會議開始後，陸川才知道，雲學敏口中的加拿大工程師，竟然就是希德粒子探測器的研發團隊。
聽完團隊負責人的講解，陸川才明白，原來這個探測器內部其實存在一個由光敏材料做成的球形黑箱，因為希德粒子是自發光的點光源，所以他們通過檢測黑箱內單位麵積上光度來標定希德粒子的讀數。
陸川了解到，該小組目前攻關的項目是利用當前世界上最先進的SPM顯微鏡，直接觀測到希德粒子，同時研究其發光本質。
他們已經發現希德粒子是一種直徑隻有零點幾飛米，比原子核還要小很多的微觀粒子。
一種如此細微的粒子竟然能不間斷的往外射出光子，這本來就是一個驚人的謎團。
陸川聽的一頭霧水的時候，麥特上台了。
啪啪啪。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麥特還什麽也沒說，緩慢而清脆的掌聲就響了幾下，陸川歪頭一看，鼓掌的竟然是坐在麥特身旁的那個外國帥哥，他雙手高舉頭頂，動作張狂至極。
好在會場緊接著爆發出一片掌聲蓋過了剛才的一幕，陸川忍不住多看了那個帥哥幾眼——他不但很帥，還很囂張。
麥特是STSC裏的生理學專家，是太空生理學權威，他這次的報告關於一種名為NSCH的激素，陸川從他的報告中得到了一條在他看來極為重要的信息。
雖然成熟人類個體的絕大多數細胞都處於分化的終點，可以有效的避免希德粒子的傷害，但是成體幹細胞已然對人體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畢竟人體如特修斯之船，細胞需要更新換代，傷口需要愈合，這同樣也需要一些成體幹細胞來提供分化。
而希德粒子對人體的實質性危害，麥特的團隊也取得了新的進展，希德粒子對新陳代謝的影響，才是人類絕育的罪魁禍首。
雖說42的讀數，是新陳代謝終止而致命的臨界點，但在0-42的區間裏，這種影響新陳代謝的危害已經開始了，隨著讀數的提高，人的新陳代謝速度會減慢，直至為零。
而在23讀數的絕育臨界點上，有促進新陳代謝功能、端粒酶活性高、微環境需求高的分化細胞恰好受到了的製約，失去了原有活性，進而開啟了人類滅絕的序章。
NSCH，一種成體幹細胞激素，雖然無法解決胚胎幹細胞分化失活的問題，但卻可以解決部分人體受傷後，傷口無法愈全的問題。
在陸川看來，這是一個相當偉大的突破，這似乎是希德粒子的解藥……的前身！
然而，當麥特取出了盛著NSCH樣品的小瓶後，陸川卻錯愕的看向了雲學敏，因為雲學敏讓他捎給雲端的那個小瓶，和NSCH的瓶子一模一樣！
“怎麽？”
雲學敏神情玩味的看著陸川。
“你狠！”
陸川如實感慨道，雖說雲端傷了三根肋骨，還沒好徹底，用NSCH似乎有效，但陸川總覺得，雲學敏是在讓他的親孫女試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