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利維坦
“直……直接接觸！”
陸川隻感覺背上冒起了冷汗，雖然人類遭遇希德的時間不短了，但人類觀察到的，都是‘熱熔體’、‘希德種子’這樣的構造體，但它們更像是冷酷而沒有感官的機械。
眼前的這東西有眼睛，還能活動。它極有可能是希德人的本體。
觀察到外星智慧個體，通常被稱作直接接觸，或第三類接觸，比起冰冷機械的希德造物，它給人造成的心理衝擊是前所未有的。
被一個陌生的智慧生物用航母那麽大的眼睛盯著，任誰都會腎上腺素飆升，心髒承受能力差的人，或許會直接嚇死。
遠征編隊裏的所有人都被嚇壞了。
渺小、恐懼、未知的情愫充斥在每一個人的心房中，這一切，如同醒著的噩夢。
“啊！！”
駕駛員妹子受不了恐懼，本能的按起了扳機，鳳凰座號所有能發射的武器同時開火，這讓整艘船上的人猝不及防，當高斯炮開火的時候，人群一下子被甩上了船頭。
“你冷靜下來！”維克多·莫蘭大聲的命令道。
陸川強忍著撞擊的疼痛，探手將驚慌失措撞向前方的女副官克拉拉·範寧死死拉住，整個場麵一片混亂。
“指……指揮官，我們該怎麽做……”待意識到自己失態後，駕駛員妹子帶著哭腔詢問起來，剛才的一套射擊結果似乎表明，舷窗外那個扭動的龐然大物是不可摧毀的。
“所有人，我是說所有人，也許這是我們最後的時刻了……”
維克多·莫蘭穩住了身形後，立即大聲的喊道：“我們身後就是地球，這東西，不能放過去……”
“你有什麽辦法？”
看著維克多臉上浮起一種近乎癲狂的獰笑，陸川忍不住問道。舷窗外的景象他看的真切，駕駛員妹子剛才的射擊根本就沒有影響到敵人，那個巨大的生物跟沒有察覺到似得，仍舊自顧自的徑直朝地球飛去。
這感覺，就好像一群螞蟻試圖攻擊一頭巨象，結果巨象都沒有意識到螞蟻的存在。
“我們撞……撞上去，一定能消滅它！”
維克多·莫蘭一字一句的說道：“飛船自秒速30公裏，本來就是一枚一百多噸的大炮彈，我們再開啟過載加速，在撞擊的一瞬間爆掉引擎，一定能消滅它！”
“什麽？”
“你要我們自殺？”
“開什麽玩笑！”
一時間，船艙和信道裏充斥起船員們的抱怨，有人絕望的呐喊著，更多的人表露了不想死在這裏的真切想法。
“比起全人類的未來，我們微不足道！”
維克多·莫蘭大聲的說道：“地球就在身後七千萬公裏的地方，我們是第一道太空防線，也是最後一道，如果把它放了過去，我們這次遠征根本就沒有意義。”
“可……”
人的智慧水平越高，就愈發的畏懼死亡，乘員們都是科學界的精英，誰也沒有想過以這種瘋狂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喂，維克多，你看這樣好不好……”
陸川也不願意自己就這麽死了，而且雲端也在編隊裏，他更不想失去她，於是他提議道：“我們可不可以先對接，將其他船上的成員接過來，然後讓掛載機自動駕駛去撞它……”
“讓先鋒號去撞吧！”
“那愣著幹什麽，快對接啊！”
陸川此話一出，船員們都鬆了口氣，紛紛對這個提議表示支持，在這種關頭，隻要有活的希望，沒人會放棄。
“來不及了，利維坦正在加速！”
在眾人的呼聲中，維克多·莫蘭大聲的否決道：“不要忘了，希德有亞光速航行的能力，我們必須在還能追上它的時候摧毀它！”
如同當頭潑下一盆冷水，維克多掐滅了所有人的希望，他吩咐道：“現在立即執行，所有船都去撞擊它！”
“勇於犧牲的人，運氣都不會很差……”克拉拉·範寧囁嚅了一句，她抹了把眼淚，大聲的說道：“你們都聽到指揮官的話了，執行命令！”
“三……三分鍾後進入過載狀態。”駕駛員妹子雖然俏臉煞白，滿是絕望，但她還是啟動了過載程序。
“嗬，曾經在奮進號的時候，我也好怕死。可誰叫我們是地球兒女呢……”麥特的聲音從信道裏傳來：“維克多你說的對，我們身後就是地球，那是家，是我們的母星，那裏有我的老婆孩子，就當是為了她們……”
陸川頗為意外，他知道麥特是真怕死，他能說出這樣的話，讓陸川不由的想起了林青。
有些時刻，有些局麵，人們不得不做出道義的選擇。
電車問題放大到一整個星球的人和幾條飛船的人，還會是一個問題麽？
當然還是問題，但這兩者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與羈絆，結果隻有一個，舍小保大。
保羅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林青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現在，遠征隊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陸川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那顆璀璨的藍寶石上，有家人，有朋友，有……整個種族的未來。
“到此為止了……”
陸川聳聳肩，做了決定後，他反倒一身輕鬆，他調笑道：“死前這段時間，我們還可以跟地球上掛念的人通個話。”
一陣哄笑後，所有人真的打算去尋找通訊器了。
“孩……孩子們……”
眾人散開沒多久，一直沉默的地控中心傳來了一位老者的聲音。
“史……史蒂芬教授！”
場上的所有人，腦海中瞬間冒出了這個聲音主人的名字，就連陸川也知道他，這位教授是人類史上最偉大的科學家之一，是當代版的愛因斯坦，是一位家喻戶曉的傳奇，也是STSC的最高領袖。
“孩子們……在你們打算舍生取義拯救地球的時候，我代表STSC與EDC的高層討論過了……”
史蒂芬教授在信道中說道：“我要告訴你們，EDC戰略決策委員會與STSC的科學家們已經做出了代表人類與地球的決定。”
“代表人類與地球的決定？”所有船員一頭霧水，陸川原以為史蒂芬教授是來送別他們的，看樣子似乎不是。
“孩子們……”史蒂芬第三次說出這個詞，隻聽他頓了頓，似乎在積攢下一句話的力氣，幾個呼吸之後，就聽教授說道：“你們……逃吧。”
“……逃？！”飛船裏的人們麵麵相覷，均不知道教授的用意，因為通訊關係，他們隻能選擇聆聽下去。
“將它放過來，我們來攔截它。”
史蒂芬教授一字一句的解釋道：“壓力不能都加在你們身上，你們有為母星而死的覺悟，母星自然有作為你們後方的資格……”
“可是……”
維克多·莫蘭想要反駁些什麽，就聽史蒂芬教授接著說道：“這是命令，所有飛船取消過載，按原定航線飛往火星……”
“執……執行命令！”教授話音一落，維克多便將命令傳達了下去，尚在讀秒的過載倒計時很快被駕駛員妹子停了下來。
“最初的戰場就是最後的戰場。讓它來吧，我們準備好了，地球準備好了。”史蒂芬教授在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後，關閉了通訊。
陸川突然感覺胸腔裏有什麽在燃燒，雖然教授的話語氣平淡，他卻聽出了熱血的味道，這讓他不由的想起偉人所作的一首詩來。
敵軍圍困萬千重，
我自巋然不動。
早已森嚴壁壘，
更加眾誌成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