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漂流
“您的巡回如浩瀚星群之流光，您的艦隊如遮天蔽日之陰影……”
“您的大軍蓄勢待發，您的戰旗渴望飲血！”
“我的陛下，您還想要哪裏？吾等為您雙手奉上……”
……
“啊！”從渾渾噩噩的怪夢中驚醒，陸川慘叫了一聲。
陸川驚出了一身冷汗，比噩夢更恐怖的是，他已經連續四天沒有吃一口飯了，饑餓讓他虛脫，讓他思維渾濁，他從未感覺自己與死神這般近。
生命維持係統隻能提供水與氧氣，陸川已經餓到用水果腹，甚至他已經把水循環係統裏的水給喝幹了。
無力，絕望，漂流。
地月之間的距離是38.4萬公裏，他有3公裏每秒的自速，按理說，他隻要一天半就能飄到地球。
可是，四天過去了，陸川的漂流還在繼續。
原因並不複雜，陸川的漂流軌跡大抵沿著地月之間的連線，由月球飄向地球。
然而在這條連線上，存在一個地月引力均衡點，也就是拉格朗日點L1，在這個點上，地月引力均衡相抵，而在L1與月球之間的區域，月球引力會持續的給陸川減速，越過了L1後，地球引力才開始重新加速陸川。
這種大天體之間的引力效應，拉長了陸川的漂流時間，以至於他還要一天的時間，才能飄到地球的近地軌道。
陸川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堅持一天，他更擔心的是雲端，昏迷的她別說吃東西，就是連水也沒喝一口，或許她的情況比他還要糟糕。
“她會做惡夢嗎？”
陸川忍住疲憊，呢喃了一句。他很好奇，像雲端這樣的女孩，會夢到什麽呢？
“你剛才說了什麽？”聽到陸川的聲音，地控的聲音立即在信道中響起：“堅持住，你會成功的。”
陸川嗯了一聲，這幾天裏，都是地控小哥在想辦法安慰他，鼓勵他，為了讓他不要放棄，地控小哥甚至叫來青嵩、孫明月等人給他打氣。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地控也變得無計可施起來。
茫茫宇宙，虛無冰冷的太空，無所觸及，無所依靠，渺小的人局限在渺小的宇航服中，視野範圍隻有天窗似的麵罩，迎麵而來的地球在視野中緩慢放大，猶如墜落一般的視覺衝擊……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滋生深空恐懼症的重要因素，不管是陸川還是地控的人，都知道在這種無助的漂浮狀態下，人會被逼瘋。
“陸川，其實還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提前半天到達地球。”地控小哥說道：“EDC默許你在極端情況下，采取一些極端措施。”
“極端措施？”
“對，我們建議你放棄駕駛員。”
地控解釋道：“MOOSE宇航服背部除了再入設備之外，還有一個緊急氣閥，你可以打開駕駛員宇航服背後的氣閥，排空她宇航服的氧循環係統的氣體作為動力，為你進行加速。”
“你……你要害死她？”陸川驚愕的回應道。
“她已經不行了，陸川，你要看清現實！”地控道：“你救不了她，你也不能把自己搭進去！EDC還建議你，在排空駕駛員宇航服內氣體後，用腿快速將她蹬離，以便給你二次加速。”
“夠了，我不想聽你們的謬論！放棄一個林青還不夠嗎？EDC的血是冷的嗎！”
陸川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他緊緊的將雲端的宇航服摟在懷裏，大聲的說道：“我答應過雲教授要照顧好她，我絕不會放棄她的！”
“節省體力，陸川！”地控的聲音立即變得緊張起來：“人類不能失去你，你救你自己，就是拯救人類！”
“你又想說全人類不缺優勢的駕駛員，就缺一個我麽？”
陸川苦笑了起來：“我真希望你們缺的人不是我！我不會放棄她的，不就一天的時間嗎？我忍了！為了她，我也要堅持下去……”
“……好，好吧。”聽到陸川堅持的語氣，地控放棄了勸阻，而是改口道：“地控中心的健康顧問提醒你盡可能的讓自己睡覺，減慢新陳代謝，平息情緒，節約能量，如果你實在忍受不了饑餓，就咬掉頭盔左邊的供水軟管，它雖然不能消化，但可以當做胃填充物，減輕你的饑餓感，等你回到地球，我們再幫你把它取出來。”
陸川側眼瞅了一下供水軟管，沒有說話，比起吃掉軟管，他還不如等下一泡尿淨化完畢。
就在這時，陸川突然狂喜起來，因為他感覺懷中的雲端動了一下。
側臉望去，透過兩人的麵罩，陸川看到了雲端那張讓他心悸的完美嬌顏，她睜著如星般的雙眸，正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接著，雲端的嘴巴動了動，可能是雲端的麥克風壞了，陸川並沒有聽到聲音，看口型，好像是‘你應該照做’。
她聽到了！
陸川莫名覺得自己老臉一紅，剛才自己的話，真有點像沒羞沒躁的表白，這讓他尷尬起來，連‘你醒了’這三個字也沒說出口。
不過，在發現雲端的通訊器壞掉之後，陸川決定不跟雲端說話，因為地控並不知道雲端醒來，萬一知道了，地控可能會單方麵給雲端下達自殺的命令，以雲端的性格，她絕對會二話不說的執行，在這一點上，她和林青有著鮮明的對比。
為了防止雲端自己采取一些極端措施，陸川把她抱的更緊了。
雲端並沒有掙紮，她瞥了陸川一眼，便閉上了眼睛。
雲端顯然非常的虛弱，就算她的麥克風壞了，她的聲音也應該通過兩人的直接接觸，以機械震動的方式傳過來，可是陸川什麽也沒有聽到，這足以證明她正處於一種有氣無力的狀態，看著她蒼白的俏臉，陸川一陣心疼。
必須回去，必須帶著她回去。
一天的時間，說長不長，可作為連續挨餓的第五天，卻是一種常人難以承受的折磨。
隻是自從雲端醒過來後，陸川竟不覺得難受了，他甚至開始受用這種感覺。
雲端醒來後，並沒有抗拒陸川的擁抱，這給他的鼓舞比地控說破天都管用，陸川為此寧願多餓幾天。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雲端的麥壞了，兩人隻能相視無言的度過這最後的二十四小時，而雲端大部分時間都在閉目休憩，睜眼的時間和次數都少的可憐，即便如此，陸川也不想錯過每一次與她四目相對的機會。
既然話都說開了，他隻想把自己的心意，透過兩套宇航服，傳遞到雲端的心中。
“陸川，還有半個小時，準備突入大氣層。”
地控的聲音不合時宜的打斷了陸川的‘浪漫’，地控的話也把陸川嚇出了一聲冷汗，他原以為地控會發射一艘無人飛船接上兩人，但沒想到地控卻讓他們就這樣直接突入大氣層！
“為什麽沒有飛船來接？你想燒死我們嗎？你想摔死我們嗎？”
“用一艘無人飛船準確的接到你們，難度不亞於太平洋上的漁夫用魚竿釣起大西洋裏的魚，那是不可能的……”
地控否定了陸川的觀點，他接著說道：“還記得電影《太空一號》的結局嗎？男女主角直接穿著宇航服再入大氣層，用跳傘的方式回到了地球……早在你們墜毀在月球的時候，EDC就已經把這個方案訂好了，放心吧，靠譜。”
“靠譜？那是科幻！”陸川自然是看過這部電影的，他無語道：“欺負我沒有常識嗎？再說了，他們的宇航服很先進……”
“你是在小瞧MOOSE2.0咯。”
地控笑了笑：“MOOSE2.0的設計初衷，就是讓宇航員自由落體，直接通過宇航服傘降到地表。三分鍾後，你隻要拉動宇航服右側的紅色拉環就可以了，剩下的就交給宇航服了，一路順風，我們在地麵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