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航空港
戰爭是促使人類進步的第一推動力，而利益緊隨其後。
三百年前，國王哈蘭十二世親自率領騎士團開拓北境，為奧克蘭特王國增添七萬平方公裏的領土。時至今日，貫穿雲麓山脈南北，連接北境七郡與奧克蘭特本土的國王大道已經成為國內最繁華的商業樞紐之一。
北境豐富的特產資源令無數商旅趨之若鶩，巨大的利潤與運輸距離之間的矛盾，進而催生出國內第一條飛行航線。
奧克蘭特王國的煉金術產業相對發達，傳說中王家法師協會的煉金術士們能夠製造出堪比泰坦巨人的戰爭傀儡，翱翔於天際的戰艦……相對而言載重量尚且不到五十噸的運輸飛艇就顯得有些上不得台麵。
但那也依然不是平民能夠消費的檔次。
當卡洛踏上飛艇碼頭的時候，立刻感受到了周圍詫異的目光。就連搬運貨物的苦工也不例外，他們的臉上都寫著一副“這小子不是走錯路了吧？”的表情。
往返於馬賽恩與王都之間的這條飛行航線，最低等的客艙船票價格都要一百二十金幣金幣以上，這幾乎相當於一位受封騎士整整兩年的俸祿。除了真正家財萬貫的豪門貴族之外，也就隻有那些攜帶特殊商品的大商人才會如此不惜成本。
而卡洛身上還穿著破舊的皮衣，上麵沾滿了露水與灰塵凝結出來的汙跡——馬賽恩隻有在每星期一才有飛艇的航班，錯過這個時間就隻能等待下一周。他整整三天不眠不休翻越雲麓山脈到達馬賽恩，體力已經透支到了極限，饒是身強體健也免不了露出疲憊之色。
任誰看到卡洛這一身風塵仆仆的寒酸扮相，也知道他肯定不屬於那兩者之一。考慮到飛艇上乘客的身份與情緒，像他這樣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泥腿子，不要說上船，就連買票的資格都未必會有。
端坐在辦公桌前衣冠楚楚的售票員眼看著少年向自己走來，忍不住皺起眉頭，對身邊的守衛使了一個眼色。
“這裏不允許閑雜人等進入。”守衛冷哼一聲，擋在少年麵前沉聲說道。
“我可不是閑雜人等。”
對於守衛的刁難，卡洛並未在意，隻是從懷中掏出一個鼓鼓的錢袋在他眼前晃動了兩下。
他隻是沒時間，又不是沒錢。
生活在雲麓山脈之中的獵人，是一個風險與收益並存的職業。各種珍稀的草藥，強大的野獸……深山老林之中從不缺乏大自然饋贈的寶藏，隻要你有眼光，有本事就不愁沒有錢賺。當然最重要的是，腦子還能不太笨，否則隻能被那些奸商一輩子敲骨吸髓。
那隻錢袋的充實程度讓守衛的態度出現了幾分動搖，下意識地讓開了一條路。但售票員卻沒這麽好糊弄，他咳嗽一聲，麵無表情地說道：“這位先生，乘坐白鷺號必須要進行身份登記……”
“我是昆士蘭城約翰老爺家裏的護衛。”卡洛從口袋裏拿出一張身份證明。
生活在深山老林裏的平民大多是為了逃避領主的征稅，自然也不會去辦理什麽身份證明。卡洛手上這張小紙片，還是用一張狐狸皮跟約翰老爺換回來的。不過約翰老爺自己也不是什麽正統貴族，他開出來的身份證明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能不能使用，隻在審查者的一念之間。
售票員顯然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家夥，他也不打算輕易給卡洛放行，隻是隨便掃了一眼就說道：“這張身份證明上沒有地方領主的璽印，不能證明你的合法身份。”
“真的不行？”
“當然不行！”
“那好吧，我們換一種方法。”卡洛撇了撇嘴，走到辦公桌邊低下頭湊過去，在售票員耳邊輕聲說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這句話——萬物皆虛，唯有真理永存。”
售票員臉色頓時變得精彩起來，他沉默了一下，有些猶豫地說道：“大人，我無意冒犯，但按照規定就算是……”
“您的職業操守令人敬佩，不過我這次回王都是有要事在身，既然您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能不能給我行個方便呢？”卡洛似笑非笑地看著售票員，而後者已經汗流浹背。
“如您所願，大人。”售票員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用最快的動作掏出印章，露出一臉諂笑道：“不知道您喜歡船頭還是船尾的上等倉？”
“隻要一個普通客艙，謝謝。”卡洛將錢袋遞過去，看了看自己因為趕路而風塵仆仆的外套，想了想又說道：“錢應該還能剩下一些，那麽我希望能在開船之前看到兩件幹淨的，不太顯眼的外套。不希望有人在背後說三道四討論關於我的話題。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當然明白，大人，這些瑣事交給我來解決就好。”售票員掂了掂錢袋的重量，臉上的殷切笑容越發燦爛起來。
等到卡洛拿著船票轉身離開，站在旁邊的守衛忍不住問道：“那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真理會……”
“不該你知道的事情別瞎打聽。”售票員冷哼一聲，拿出粉盒開始給自己補妝，掩飾住額頭上的汗跡。最為國內最高端運輸航線上的工作人員，所需要的不僅僅是能力，還要有足夠的閱曆和眼色。
真理會的存在，已經是王國上層半公開的秘密。像他這個等級的工作人員雖說未必會了解多少真相，但僅僅是這個名字就有足夠的威懾力，讓這些小人物噤若寒蟬。
至於說會不會有人冒充？那才是個笑話，真理會的耳目無所不在，有誰會冒著得罪他們的風險偽裝身份就為了混一張船票。
當然也不能說就絕對沒有這種人，但如果真有這樣的人出現，那就更不是他一個小小售票員能招惹的簡單角色。
知道的越少就活得越安全，這是小人物最基本的生存法則。
半個小時之後，卡洛回到航空碼頭，立刻被碼頭上的管理負責人畢恭畢敬地請到貴賓休息室，桌子上整齊地疊放著兩套貴族護衛製式的棉布衣衫，還額外附贈一雙鹿皮靴。
“不知道先生您是否需要我通知白鷺號的船長，在旅途中為您提供其他服務？”
“不需要，我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如您所願，先生。”
看他業務這麽熟練的樣子，肯定不是第一次辦這種事情。安排這種貴族護衛的身份既不顯眼，又不會招惹麻煩，同時又能得到優於普通船員的待遇。
“真是特權階級的待遇啊！”卡洛在心裏麵忍不住腹誹了一下。當年他剛剛從山裏麵出來的時候，甚至都不清楚國王叫什麽名字，當然更不可能知道真理會對於這個國家究竟具有何種程度的掌控。
卡洛摘下背後的弓箭和斧頭，換上幹淨的新裝。和他現在身上穿的這件破舊皮衣相比，一件普通的護衛服裝在飛艇上才更不會引人注意。他隻想要趕時間前往王都，而不希望在路上惹到什麽不必要的麻煩。
即將到來的瘟疫天災，其背後涉及到了冥域神靈之間的戰爭衝突，詛咒教派為此暗中準備多年，又得到潘多拉的推波助瀾……在這個時間點上已非人力所能挽回。
不過與此同時，另一個足以對世界線產生影響的重要事件也正在進行。真理會的分裂將這個國家的守護力量降到了最低點，為詛咒教派的趁虛而入提供了最佳契機，同時也奏響了奧克蘭特滅亡的挽歌序章。
對於真理會，卡洛沒有半分好感。當年瘟疫天災爆發之後，他帶領著流亡者難民輾轉千裏南下避難，一路上被真理會留下來的爛攤子坑到吐血。雖然他們堅持自稱為真理的守護者，但在卡洛看來，那就是一幫腦袋有洞的瘋子。
卡洛不知道當年真理會產生分裂的真相，隻是後來通過各種渠道了解到一些似是而非的內容。不過至少可以確定的一點是，這次事件對於後世影響深遠。如果想要探尋這條世界線的源頭，把握住未來命運的脈絡走向，他必須親自參與其中。
想要偽裝成一名真理會的成員並不困難，隻要你對其了解甚深。當年死在卡洛手上的真理會成員不計其數，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或許比真正的真理會成員都更加了解真理會的本來麵目。
例如現在，他僅憑著一句暗語就得到了超規格的待遇，這就是真理會在這個國家所掌握的幕後勢力的體現，同時也暴露出了因為派係眾多又互不統屬所帶來的缺陷。
如果放在以前，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會有負責本地區事務的真理會高層成員前來驗證他的真實身份，不過現在，估計那位負責人肯定沒有心情來理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貴賓休息室門外配有專屬通道，無需檢票就可以直接到達碼頭棧橋。卡洛靠在牆角小憩了片刻，估摸著差不多快到開船的時間，便悄悄離開房間，跟在另外一批貴族乘客身後，穿過貴賓通道直接來到飛艇甲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