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私運車
黃色的土丘上，山風颯颯作響。
一號手中的晶體在太陽下熠熠發光。
原本態度寡淡的長腿蓋文在看到那枚晶體後，表情明顯一怔，手也不自覺地抓了出去，動作卻是下意識般的迅疾：“五號晶體？”
“沒錯，標準晶體五號。”一號一直在注意著蓋文的動作，此刻見他出手，麵上雖不動聲色，腳下卻悄悄挪了一步，令其一把抓了個空。
蓋文出手失敗，臉色頓時變得有些不好看。不過他很快掩去了這點不滿，嘴裏慨歎著“真是無趣的客人呢”的同時，笑嘻嘻地從懷裏摸出了兩枚巴掌大的黑色金屬牌，牌麵上印著青麵獠牙的僵屍形象。
“不就是要這個麽，拿著吧。”蓋文作勢要將金屬牌扔過來，卻被一號抬起手阻止了。
“蓋文先生，光兩份車票，可遠遠不值一枚標準晶體的價格。我要的是什麽，你懂得。”
蓋文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他惡狠狠地瞪住了一號，目光中隱隱帶了絲殺意。但就在這時，另外一名穿著花襯衫的僵屍匆匆跑過來，趴在蓋文耳邊說了幾句什麽，下一秒長腿蓋文望向一號的目光裏便多了一抹忌憚。
這次他沒再多說什麽，隻是低下頭，用指甲劃破自己的手指，將指尖的血分別滴在兩塊黑色金屬牌上，抬手將黑牌扔了過來。
一號也在同一時刻將手裏的晶體擲了過去。
安藍的眼睛一直緊緊黏在那晶體上，此刻視線也不禁隨著五號晶體在空中做拋物線。然而就在蓋文將晶體抓在手中的一刹那，她冷不防地對上了一雙血一般的眸子！那眼眸中滿含著的嗜血、屠殺，以及更多的可怕的東西，令得她一下子從對晶體的癡迷中清醒過來，並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下一秒再望去的時候，蓋文的眼睛已經恢複了原樣，依舊是渾濁的灰藍色金魚眼。他正在檢查晶體的真偽，在確認這枚晶體沒有問題之後，便跟著同伴匆匆朝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這邊一號已經收起了自己的黑色金屬牌，將另一枚扔給安藍。
“不想死的話，就別弄丟，這東西會保你的命。還有，別招惹那幫家夥。”很顯然，一號注意到了安藍方才的異樣舉動，說這句話裏麵也帶了些提醒。安藍趕緊點頭，表示自己一定老實低調不惹事。見一號對她的回答還算滿意，安藍膽子也大了些，嚐試著問起了五號晶體的事。
一號方才就注意到這個小殺手對那枚晶體特別在意，雖不知她想做什麽，但五號晶體並不算什麽隱蔽的特殊存在，給她講講倒也無妨，遂開口道：
“五號晶體是一種能源晶體，可以用來給各種器具提供能量，也能做一些別的事。不過近年來這種晶體比較稀少，所以很少被用作能源提供，黑市上價格也賣得很高。這些家夥正好需要，索性拿來做了筆生意。”
“那五號晶體在什麽樣的地方能找到？”安藍又問道。別人的不能拿，可以自己去找找嘛。
一號聞言瞥了她一眼，嘴角冷冷翹起：“很多地方都會有，比如幽深的礦洞，蔓延著毒氣的沼澤深處，或者是漆黑的地縫裏。當然，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殺死一隻鬼屍，提煉它的腦子，也有可能會得到這種晶體。”
鬼屍？
醫療所大屏幕前蹣跚攀咬的腐爛僵屍影像在安藍腦海中一晃而過。
“那玩意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勸你還是……”一號話說到一半，又戛然而止，臉上露出了“老子幹嘛跟這種白癡說多餘的話”的懊惱表情。安藍這幾天在種種熏陶下，已經點亮了察言觀色的基本技能，見狀便把嘴巴閉得嚴嚴實實，半句話也不多問了。
沒走多久，前方便出現了長腿蓋文的私運車。僅從外表上來說，安藍並沒能看出這是個車，因為它全身上下都包裹著厚重的黑色金屬板，沒有輪子和車窗車門，也分不出前後，形狀古裏古怪的。
不過在走到那金屬物近前，掏出黑牌掃描之後，便見一塊金屬緩緩上移，自動辟出大門來，在他們進入門內之後，又迅速關閉，嚴絲合縫。
車廂內早已坐滿了乘客，隻剩下最後兩個空位，並且位置還是分開的。長腿蓋文坐在最前麵的優等席，見他們進來，立即笑嘻嘻地朝著安藍揮手，示意她坐到自己旁邊的空座上。
結果安藍還未作出回應，一號已經迅速過去，霸占了那個位置，蓋文的臉瞬間拉得老長。
“我說夥計，你買的車票可不是優等席位。”
“沒座位了。”一號的回答簡短而有力。
“那裏不是還有座位嗎？”蓋文將手指向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一號的目光則從鄰座上正在認真摳腳的僵屍老頭身上劃過。下一刻，他從口袋裏拿出兩隻耳塞塞住耳朵，靠著椅背閉目養神起來，竟是完全不去聽蓋文所說的話了。
對於一號的霸道行為，蓋文氣得不行，安藍卻毫無異議地接受了。在她看來，路是一號領的，票是一號買的，自己根本沒什麽可挑剔的。更何況她根本就不想跟蓋文一起坐，那家夥怎麽看都不是個好相與的，相比起來摳腳老頭還更有趣一些。
而且在靠近觀察之後，安藍發現，這名僵屍老頭實際上並不是在摳腳，而是在摘掉腐爛的腳上生出來的東西，他的腳趾縫中間長了不少蘑菇與花狀苔蘚。
注意到安藍的目光，老僵屍和善地朝她笑了笑，解釋道：“沒辦法，年紀大了，身上就總長這些玩意。今早才清理過，這才多久，又長一批出來了。唉，不服老不行，照這麽下去，要不了幾年就真得去回收所了。”
說話間，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渾濁的雙眼裏滿是惆悵。後排的另一名老僵屍聽到這些話，突然直了身子，憤怒地道：“什麽回收？憑什麽我們就要被回收！那些新生的僵屍一個個生存年限都能過四百五百，還有機會娶媳婦生兒子，憑什麽我們才活了一百多年就要被回收？”
“可是不去回收所，身體早晚也會爛光的。”安藍身旁的僵屍歎息道。
“哎呦喂，老大爺您這麽說可就錯了啦！”瞧著時機正好，蓋文蹦了出來，開始給車廂內眾僵屍洗腦，“就是因為身體會爛掉，所以才更得拚一把！如今這世道，光有錢沒什麽用，非得手裏有點好東西才行！不過大家今兒個既然能來到我長腿蓋文的車上，就說明你們的運氣還是不錯的！”
“這次出行，我蓋文別的不敢保，但若是你們能弄到標準晶體、烯金元件、混合粒子纖維、高周波震**原儀碎片這幾類的物品，十枚晶體一瓶軀體強化液，八枚原件一個技能改造儀，我蓋文可以用信譽作保。多退少補，童叟無欺！”
在蓋文說話的同時，每名乘客麵前都驀然彈出了一麵光屏，上麵密密麻麻印著各種名稱和符號。安藍粗略看了一下，發現上麵的字她倒是都認識，但組合起來就變成了一團亂的天書。
“這是物品作價單，大家可以好好看看，畢竟這種好機會不多的喲。”蓋文笑嘻嘻地道，“順便有一點我要提醒下，這些物品，政府方麵也是在同樣征收的，如果你們得到後不馬上換掉而是私下藏起來，被發現後可是會掉腦袋的。若是主動上交呢，官方最多給個幾百幾千的藍晶幣意思一下。所以究竟要怎麽選擇，就要看大家自己了。”
“那麽廢話不多說，請大家坐好，我們馬上就要發車了，若有需要車窗的請提前說。”
“我要窗子！”安藍趕緊舉起手來，這車廂悶得像個鐵皮罐頭一樣，雖說不至於有缺氧之嫌，但總歸會令人不大舒服。其他僵屍也有兩個開口要窗戶的，蓋文與司機溝通了下，給這幾名僵屍旁邊都開了一個巴掌大的透明窗口。雖然依舊是密封，卻可以透過窗戶看到外麵的景象。
雖然私運車所在的位置很偏，畢竟還是位於東區城內，出城的時候頗費了一番周折，繞了不少路，又走了很久的地下隧道，這才脫離了警戒防線，重新回到陸地上。
比起一號的狗車來說，蓋文的私運車幾乎稱得上是天堂了。不僅速度快上幾十倍，並且極度平穩，半絲顛簸都沒有，
但這並不代表著它行駛的路就好走了。恰恰相反的是，一路走來，能看到最多的便是斷壁殘垣，溝壑處處。荒蕪的大地上遍布著廢土和焦痕，又有破爛的塑料碎片以及生鏽的金屬物體等種種摻雜其中，放眼望去，盡是破敗、灰暗和腐朽。
可是安藍依舊看的目不轉睛。
破敗也好，腐朽也罷，就算一切都被毀壞了，又有什麽關係？
隻要有著能夠活動的雙手，隻要有著能夠思考的頭腦，隻要有著能夠挺立的靈魂，所有被破壞的一切，都是可以重新修補的。
而最重要的是，要先得到它們……腦海深處有某個聲音這樣呐喊著。
安藍疑惑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