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奇怪的婚禮

正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一處人很多的地方。孫月帶著他擠進人群,邊高喊著:“借光,借光!”邊扒開前麵人的肩膀亂鑽。陳小二人瘦,三兩下就淹沒在人堆裏。艾虎看孫月這麽搞效率很低,幹脆自己往前一站,老實不客氣地用肩膀開路。他身高馬大,比孫月效率高多了。

“你還是有點用的嘛,不枉了我爺爺把你撿回來……”

孫月在背後嘀咕。聲音雖然小,卻聽得艾虎眉毛一跳。

“你爺爺把我撿回來的?”

他一回頭,正要刨根問底,前麵卻有人從旁邊搭訕:“小月姐,祝賀你結婚了……”

這話說得有氣無力,哪像是在祝賀。孫月抬頭一看,怔了怔說:“曉霞,你怎麽穿成這樣。”

這個叫曉霞的女孩一身出遠門的打扮。渾身上下厚實的夾衣,挎著水壺,背著背包,身後還有一輛三輪小推車。

“我們準備要走了,離開南風村,”正在修理三輪小推車的老頭抬頭接茬說,“孟爺說我們那片要清理出來開個貨棧,把所有人都攆走了。”

“那可是你們買下的房子!”孫月憤憤不平地說。

“給了兩百塊拆遷費,謝天謝地了。就算把我們爺仨光著屁股扔出來,誰還能跟孟爺叫板?”老頭麻木地歎口氣,“這世道,沒處說理去……”

艾虎站在一旁閑得無聊,順口跟曉霞搭訕:“你們準備去哪啊?”

“去北方,”曉霞的回答顯得很茫然,“俺爹說北方集結了很多軍隊,正在雇人幹活。去了就給地方住,飯也管飽。可是這一路上亂的,誰知道會出什麽事啊。要俺說還不如留下來呢。其實……”

小妞說話扭扭捏捏吞吞吐吐,臉上還飛了兩朵緋紅,艾虎覺得挺有意思,接著套話:“其實你想留下來,對吧?”

曉霞有點猶豫,但還是點點頭:“其實俺本來都跟小月姐說好了,先借住她家的房子。然後在小二哥的雜貨鋪裏幫幫忙,也有飯吃……”

“想什麽呢!”老頭扔下手裏的活計,暴躁地打斷了他女兒的話,“我和你老娘,加上你三口子住到人家新房裏去?小月她剛結婚的人,被我們塞一屋子算怎麽回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別那麽天真行不?你老頭我還沒死呢,這家裏說話就不算啦?我定了,去北邊,都別跟我倔!”

老頭自己就夠倔的,還讓人別跟他倔。艾虎很想頂這老家夥幾句,一想這算別人家務事,又不太好插嘴。

孫月瞪著老頭,一叉腰正想說什麽,前麵卻傳來焦急的呼喚:“小月姐,還不趕緊過來換衣服!”

轉頭一看,一個小妹正急得在台上跳腳,對孫月拚命招手。孫月兩邊看看,對老頭說:“王大爺,這事我管定了。我先去結婚啊,回頭還找你。我婚沒結完,你們都不許走!”

老頭不理孫月的茬,自顧自接著擺弄那斷了軸的車輪,隻是悶悶地歎口氣。

擠過人群,前麵是個半人高的木台子,豎了一道紙紮的紅色旗門,糊著一堆花花綠綠的小人。小妹看見艾虎拉著孫月過來,趕緊上前扯了就走。邊走還邊數落孫月:“小月姐,你這就不對了。大家都在等你,你還東跑西跑到處惹事。要是誤了你爺爺選的時辰,可是一輩子的事——趕快跟我去換衣服!”

孫月被拉走了,艾虎站在台下沒人招呼,倒也落得清閑。他個子大,不用踮腳就把台上看得一清二楚。孫月被剛才那小妹拉到一處灰布圍起來的帳幕裏去了,台上有個披紅掛彩的帥哥正眼巴巴地等著。帥哥穿一身黑色小立領禮服,還戴個黑框眼鏡,書卷氣十足。

這帥哥也很麵熟,名字都到了舌頭尖兒,就是一下子叫不出來。艾虎使勁瞅著他,努力回憶。帥哥也注意到了,朝艾虎揮手,還說:“趕緊上來,就等你了!”

“我也要上?”

“廢話,你丫伴郎啊!”陳小二在身後推了一把。

“我?伴郎?”艾虎指著自己鼻子,一臉詫異。

本想裝糊塗拖延時間,讓幾乎當機的大腦來得及適應。但陳小二早已看穿了一切,不由分說又一把掀在艾虎後腰:“給我上去吧你,早就說了要當人家歡哥的伴郎,又臨陣軟了腳是怎麽著?”

歡哥?艾虎腦裏閃電般一亮,忽然浮起一個名字來:何歡,是了,這家夥是他在南風村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或者說,這具身體來南風村以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一想到自己算是鳩占鵲巢,不免有點過意不去。Sorry老兄,艾虎想,不管你之前是幹啥的,現在都是我接著你的份兒往下活了。

“趕緊換衣服去,發什麽楞啊你。”

陳小二可不管艾虎在想啥,自顧自把他拖進了另外一座帳幕。裏頭有人,一看艾虎進來,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破汗衫給扒了去,套上一件雖說有點破但洗得還算幹淨的藍襯衣。這還沒完,艾虎眼角餘光一轉,已經瞟到旁邊有人拿著件黑西服在等了。

七手八腳一通炮製……

沒鏡子,也不知道被這幫人弄成了什麽扮相。西服整整小一圈,穿在身上繃得難受。艾虎小心翼翼地直著胳膊,生怕肘彎那裏爆了線,緊接著就被帳幕裏的人推了出去。

“哈哈,大猴子。”

艾虎抬頭,看見孫月正盯著自己,捂著嘴笑。

孫月變好看了。艾虎搜索了一下這具身體的記憶,貌似這個叫孫月的女孩之前給他印象一直不咋地,就是個髒兮兮的瘦竹杆,脾氣還很大。但是現在,孫月洗幹淨了臉,或許還撲了一點什麽東西,總之臉頰白白淨淨的,竟然晃得人有些暈。她穿著一條很長的白裙子,裙擺快到腳踝了。腰收得很細,襯托出胸前很有實力。看著她娉娉婷婷地站在英俊帥氣的何歡身邊,艾虎忽然心頭略酸:這具身體之前的主人真是大傻,怎麽早沒注意到這柴火妞底子不錯?

娘西皮,正所謂手快有手慢無,現在妞在別人懷裏,真是黃花菜都涼了。艾虎無奈,隻能按捺住鬱悶的心情,站到何歡身後替他當伴郎。木台下圍觀的老百姓紛紛讚歎:“新郎真帥,好帥,怎麽可以那麽帥!”聽得艾虎更是一肚子窩火:媽蛋的,不會是專門拿哥來做陪襯吧?

主持婚禮的是個老頭。艾虎覺得麵熟,回憶了一下,是當初救他回來的老醫生。原來他除了替人看病,還兼辦紅白喜事?但是替自家孫女辦婚禮,這謝錢可怎麽算呢?說起這老頭,自己當初到底是怎麽被他救回來的?之前又在做些什麽?艾虎試圖回憶,卻半點零星都想不起來。過往的記憶仿佛被封印了一樣,無論怎麽努力,隻能回溯到被老頭救醒的那一刻開始。

“一拜天地……”

瑣碎的畫麵在艾虎腦海裏快速閃回。孫月捉挾的笑臉,帶著銀鈴般的輕笑:大猴子,大猴子,來給你個桃子吃。

“二拜高……算了,拜鄉親大夥兒吧……”

跟著何歡以及陳小二一起在村外撿垃圾。比狗還大的螞蟻突然噴火,要不是自己眼捷手快把他們丟到鐵皮垃圾桶裏,準給活烤了。這兩個沒心沒肺的,居然事後還取笑他後腦勺的毛被螞蟻燎焦了,說禿……什麽的。

“夫妻交拜——”

孫月紅著臉跟何歡對著作了個揖。台下一堆人吱哇亂叫,艾虎覺得耳朵都要聾了。這神馬婚禮啊,中不中洋不洋的,穿西洋長裙玩三叩首還真他娘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