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絕不認命！
“到底是誰出賣了我們！”陳今腦子裏閃過一張張臉，可是，卻沒有任何線索。
“怕是很難找到了，但這個人肯定會繼續替常炎的人提供消息，找到他是誰雖然是當務之急，現在我們計劃失敗，還被他們知道了打算，以後恐怕很難再有機會了！他們很可能會擔心事情敗露，用更惡毒的手段害我們！”風輕言本來想加入玄劍派，安安靜靜，低調的學習法術。可是，現在她卷進了這些事情裏，進退維穀。
“不能坐以待斃！我去找仙主！”陳今盤算著盡快反擊還有希望，此刻也是意圖封鎖他們的敵人容易麻痹大意的時候。
“你上哪找？”風輕言雖然覺得這是個冒險的主意，但缺少信息。
“我前幾天跟早一兩年來的林區後勤工作的師兄姐們聊天，問到仙主居住的位置，晚上夜禁時候，我去！”陳今知道白天是沒指望的，根本無法知道仙主的行程；如果跑去早課的地方，就憑剛才挨的那一下，也該能想到，錢笙乾不會給他說話的機會。
“晚上的時候仙氣紊亂，修煉不了仙氣，大家都修養身體，的確最好，但驚擾仙主怕你會受罰，我們一起去！”風輕言不想讓陳今獨自冒險，而她卻一邊坐享其成。
“多一個人更容易被發現，這事不靠人多，我去就行。如果成功了的話，大家夥都有救了，我一個人就算受罰又有什麽好怕？”陳今想起今天的失敗教訓，忙叮囑說：“這件事情就我們三個知道，不要再對外說。”
風輕言和那人都表示知道，這時又有幾個流浪兒跑過來，說了他們林區也被突擊考校修煉進度，被罰禁足的事情。
但此刻陳今卻從這些壞消息裏，獲取了更多信心——害他們的人如此大費周章，那不就意味著仙主知道了實情的話，他們得救的可能很大嗎？
天黑，人靜。
夜晚仙山的仙氣為什麽會變的紊亂，陳今不知道原因。
但是他眼睛裏看到山裏充盈的仙氣確實流動的混亂，白天的玄劍山裏，靈氣就像不斷從大地、樹木，石頭裏化作蒸汽那般冒出來，源源不斷的湧入雲霧環繞的山腰以上；而夜晚，則是從山腰上不斷的湧下來，如江河暗湧那樣雜亂無序。
陳今一路小心的往上潛行，很快上了玄劍山雲霧遮蔽的區域，路不熟，隻能靠聊天探問的關鍵信息推測，譬如特別緊密相鄰的樹木，凸起的大石頭之類。好在他眼裏能看到滾滾暗湧般下來的藍色仙氣，否則更難尋找。
天地靈氣大約本來是看不見的，至少陳今從不知道有別人能如他般看見，這秘密他小時候曾經對人說過，結果那小夥伴某次跟他生氣吵架時拿來當嘲笑取勝的把柄，當眾說給別人聽。從那以後，陳今不管流浪到哪裏，不管遇到什麽人，都不再透露這個秘密。
‘我生而有奇能，必定該走尋仙路！怎麽可能體魄會變廢人！這不可能……’陳今想著錢笙乾的那些話，始終如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雲。他不願意承認，可心裏又覺得那不是假話。
否認直覺的判斷讓他能找回些自信，承認直覺的判斷卻讓他悲憤、甚至絕望。
這種矛盾，從白天折磨到他現在。
直到陳今終於看見那座與眾不同的仙居。
四方的房體立於潺潺流水之上，三角型的頂部則於尋常仙居差不多，隻是要大些，高些。
陳今眼裏，流水裏湧動的仙氣特別濃鬱，都成了暗藍的顏色，而且流動的仙氣會源源不斷的湧入仙居裏頭，分明是跟早課修煉時候那樣。
‘難道夜晚也有辦法修煉仙氣？’陳今暗暗生疑，但這時不顧得琢磨，他鼓起勇氣，帶著對玄劍派仙主的莫名敬畏，一步比一步慢的走到河邊，抱拳作禮道：“林苑區預備弟子陳今——求見仙主，懇請仙主替我們兩百多貧苦人做主！”
“夜禁亂闖，水刑兩個時辰；擅闖此地，胡亂喊冤，並罰水刑四個時辰，自回去林苑區領罪。”木屋裏，傳出來把冷清的女聲。
陳今考慮過許多說詞，就是沒想到百林仙主會這樣回答！
“弟子甘願受罰！懇求仙主能聽我說完，我們入派時候沒有錢給誠意金，當眾求助副掌門才得到公平對待，入派這麽多天，分散一百多個林區的夥伴全被安排負責後勤工作，除了早課之外一點修煉的時間都沒有。今天本來想一起在各林區喊冤求仙主主持公道，沒想到消息泄露，一百多個林區的師兄們以考核修為不過關為名罰我們禁足，讓我們早上連一個仙主都沒有見到……”陳今急忙說明究竟，懲罰他早有心理準備，唯獨不能隻受罰而沒辦事！
“夠了！”百林仙主一聲冷斥打斷，旋即又道：“天地之道，不偏不倚，這便是大愛無情。倘若天地偏愛眾生，餘者如何能存？你們所求的公正，本是違背天地之道的利己貪念。你們看他人入派靠了富貴，卻不曾想過他們的富貴來自父輩、祖輩舍卻許多換來。仙門公招曆來各有弊端，隻因生而為人原就不能完美無瑕，以有缺之人，豈能造無錯漏之體製？你們得以打破常規入了我派，已屬不易，還妄求跟他人享同等待遇，這便是貪。今日之果，源自過往之因。你要一聲令下便得到公正，原本是不可能存在之事。既已入玄劍派，欲尋仙路，自當受必受之苦，倘若受不了，自行離去就是。”
陳今……完全、完全、聽懵了！
什麽天地之道，他真不敢說懂。
人家是仙主，仙門裏地位僅次於掌門、長老的存在，一個人掌管百片林區的事務，屬於仙門裏的頂梁柱階層，修為之高不容他一個預備弟子質疑。
所以，什麽天地之道，他也從沒聽聞、研究過，真沒資格與之探討。
但他聽懂了這番話的意思，所以難以置信。
“仙主的意思是說，入派誠意金的存在理所當然，我們遭受這樣的迫害也是應該的？”陳今看著水上木屋，仙氣湧入的門裏，隻能看見深處裏盤著的兩條腿，更高處則被門框擋住。
“自行回去領罰，休要再說無謂之言。”裏頭傳出來的聲音，又變的冷清。
陳今沉默了幾秒，然後轉身，走出去一步、兩步、三步……六步，突然轉身，飛快的跑向河邊，一躍跳過河麵，抓著仙居的門框，一下鑽了進去！
一把劍嗖的出鞘，通體燃燒著火焰，橫在陳今麵前，火苗差一點就能夠到他身上，灼熱的痛楚，讓他簡直覺得隨時會燃燒起來。
可是，陳今卻睜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麵前盤膝而坐的百林仙主。
他盯著她的臉，盯著她的眼睛。
膚白如玉，唇紅如血，貌美如他幻想過無數模樣中的某個天仙，可那雙鳳眼裏透出的是冷漠，是寒意，跟他一直認為的仙子截然不同，這不該是女魔頭的嗎？
“你可以將死，也可以續生。”百林仙主的聲音也變的很冷，她很震怒，但又很吃驚，因為絕沒有想過陳今會有這樣的舉動。
這跟找死，有區別嗎？
他為什麽要找死？激動的沒理智了？
陳今盯著她，異常仔細而認真。“就算會死——我也一定要親眼看看，仔細的看一看！我從小就崇敬的天下第一正派裏真正的仙子到底是什麽樣！到底是什麽樣的仙主，能說出剛才那樣的話！就算我們貧弱是命該如此，可我們尋求公正也能變成貪？我們求的公正不是我們自己強求的啊！是玄劍派對天下所有人——許諾的啊！玄劍派說會給天下貧弱這樣的公正機會，我們求的是玄劍派許諾的公正！我們哪裏貪了？哪裏貪了！”
陳今激憤的發抖！
百林仙主的憤怒突然沒有了，她本也不喜歡怒氣，那到底有違她所修的靜若止水心境。陳今的憤怒她明白了，她也知道，修行的答案別人可以給，但體會永遠隻能靠自己。
“昔日給予天下這等承諾的玄劍祖師早已不在，無人再對此負責。你因而信之也罷，因而否之也罷，都不過是天地自然之道的規律而已。任你尋遍了仙主，哪怕有幸見到了掌門，最終也不可能得到所求。受得了這些苦便受下去，受不了則走。”
還是這樣的話，還是這樣冷漠的語氣……仙人超凡脫俗，不食人間煙火，原來是這樣的？
陳今徹底絕望了，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著百林仙主的眼睛，壓抑著憤怒，一字字的說：“天地之道我不懂也不配跟仙主談論。我覺得照仙主所說，天地之道要是好的壞的都理所當然，什麽都理所當然，那就不用修了吧！不管是誰、隻管按自己想的做，那不就最符合天地自然之道了！謝謝仙主指教，讓我這麽快領悟了天地自然之道，受益匪淺！”
陳今退出門外，泡河水裏一直走到岸上，他心裏壓著怒火，根本沒想過、也不在乎百林仙主會怎麽追加懲罰。
他上岸的時候，聽見背後傳來百林仙主的聲音。
“人是人，人非人，人仍是人。天地之道本便如此，你若真的領悟，便是得道。”
如果陳今跟某個流浪兒爭吵完，聽見對方說諸如此類邏輯的話，他肯定會回頭揍對方一頓。可是，他打不過百林仙主，更因為他覺得百林仙主不是為了口舌之爭而說氣話。
但這，更可悲。
因為他崇敬的玄劍派仙主級別的仙子，是真的這麽想。
什麽天地之道他不懂，但他知道的是，如果仙道是這幅模樣，世人求之為何？他求之為何？
“就算你真代表了大多數、甚至是全部仙人的模樣！我也一定要努力成為別種模樣的仙人！就算我的體魄將來真會廢了，我也絕不認命！我今生隻要不死，就一定要堅持成為別樣的仙人！”陳今折返的路上，喃喃重複著這話，每一次的重複，都讓他胸膛裏更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