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話 少女借錢
長槍紮在遠處的地上。
哈雷盤著腿就地而坐，像是盯著他的老朋友發呆，又像是什麽都沒看。
「輸了？」有人在背後說。
雖是問句，但口吻沒有絲毫的不肯定。
「嗯。」哈雷說。
基拉以同樣地姿勢坐在他的身旁，點了一根煙，「來一口？」
哈雷不答。
基拉悠哉地吐出一個煙圈：「別難過，還是那句話，輸給獅伽古爾並不是丟人的事情。百年來，死在這個姓氏手下的強者的屍骨能填滿整個黎明利刃。你還活著，就已經算是贏家了。當然，那五十枚金刀你還是輸給了我。你還想爭那個候選人的名額嗎？」
哈雷低著頭，沉默一下：「要爭。」
之前哈雷想成為黑刃四騎候選人，為了就是有資格與雪茉·希格約特對話。他一直有一種感覺，那些血染的夢境是解開狂暴之謎的關鍵。而與夢中女人發色相同的雪茉，是他現在唯一能接觸到的線索。
如果無法完全領悟狂暴力量，他有可能這輩子都無法戰勝韋德。
敗績將會變成一道傷疤，伴隨他永生。
「有誌氣。那我們按原計劃來。我給你聯係了一個外勤任務。」
「外勤任務？」
「沒錯，外勤任務是黎明利刃內校區學生獲得戰勳點最基礎的來源。通常隻有二學年以上的學生才會熱衷參與，畢竟二學年以後便無法在課堂上獲得戰勳點，而二學年想要升到三學年，又是一大筆戰勳點的開銷。」
「那我這次的任務是什麽？」哈雷期望是像上次一樣的迷霧任務，他可以從中鍛煉自己。
基拉看穿了他，笑了笑：「別妄想是迷霧任務，迷霧任務本身數量就少，基本上都被安排成了『課外作業』。這是你這次任務的地址，你明天下午去報道吧。你沒錢修更多的課，反而有時間可以來完成外勤任務，我該說你是因窮得福。」
哈雷從基拉手中接過一張字條，他粗略的看了一眼，看到「外城區」和「城市警衛隊」的字眼。
基拉隨隨便便的把煙頭摁在地上撚滅，「明天下午，兩點，別遲到。對了，穿軍服去，別背你的長槍。」
哈雷暫時不想把外勤任務的事情告訴自己的朋友們，免得讓他們操心幫忙，他欠朋友們的人情太多。
他去裝備部換了一套嶄新的軍服，頻繁地置換軍服讓哈雷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像是故意在占免費換衣的便宜。但從那些老裁縫們的眼神來看，他們早已習以為常。哈雷在院內食堂解決了晚飯——一盤冷切雞胸肉、鮭魚沙拉，以及一碗熱乎的土豆湯。遊騎兵學院提供的食物，不管午飯還是晚飯，除了湯以外，永遠都是冷食，仿佛是在時刻提醒著學生銘記院訓——「黑袍鐵刃，冷酷無情。」
哈雷回到夢翼號的時候已近八點鍾，剛要開門的時候，對麵的門打開，洛妮探出頭來。
「你今天回來的有些晚。」這個笑起來甜甜的少女，似乎刻意在等哈雷回來。
「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說說話？」少女撅嘴，哈雷沒有心情理她，「今天不行。」他推開門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從肩膀解下長槍，倚放在牆角，然後剛解開軍服衣領的一顆扣子，背後就傳來了敲門聲。
敲門聲很輕，不用說哈雷也猜到了是誰。
他打開了門。
洛妮仰著頭看他。
「我隻是想問問，你吃蘋果嗎？」
「蘋果？」哈雷蹙眉，她到底想幹嘛？
「今天我路過集市看到蘋果新鮮，一不小心就買了太多，我一個人吃不完，而我在這個城市裏，一個朋友都沒有。所以想分點給你……」
哈雷不知怎麽的，突然聯想到與伊芙剛認識的情景，兩個人是彼此在這座城市裏的第一個朋友。
他一下心軟起來。
「給我吧，我吃。」
「但我隻有一個籃子，昨天裝了櫻桃給你，你沒有還我。所以還是你來我的房間吃吧。」少女拉住哈雷的手，牽往自己的房間。少女的小手透著一絲冰涼，比哈雷認識的任何一個姑娘都要柔軟嬌嫩。
伊芙、朱莉婭、雅爾薇蒂是習武者，而夏娜則是女招待，幹的就是洗洗刷刷的活，所以她們的手上難免會長有薄繭，僅從手的魅力而言，她們全部都輸給了眼下的這個少女。
洛妮此刻的房間與當初伊芙簡樸的風格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從床到梳妝台再到桌燈與布飾，全部都是嶄新的，房間地板中間還鋪了一張五彩繽紛的地毯。房間彌漫著淡淡的花香，源自花瓶裏插著的那一大捧橙色百合。
「坐吧，隨便坐。我先給你泡杯茶。」少女從櫥櫃裏找出茶壺與水罐。
坐？哪有地方坐？
除了梳妝台旁邊鋪著鵝絨墊的板凳，就隻剩下床了。
「我站著就好。」哈雷有些拘謹。
「不行，你站著我壓力，再說沒有哪個主人會讓客人站著。」洛妮讓哈雷坐在梳妝台的凳子上，然後遞給他一杯茶。「水涼了，茶不會太香濃，你不要介意。」
「我喝什麽都可以。」真不愧是鵝絨墊，這凳子坐著還挺舒服。哈雷喝了一口茶，水溫溫的，帶著花的甜味。
「我聽房東伍伯爾夫人說，這間屋子上一個房客也是一個女孩，是你的戀人？」洛妮蹬掉了鞋子，大大方方的坐在**，手裏也捧著一隻茶杯。
「不。是我的朋友。」
「你們吵架了？她為什麽搬走？」
「這個與你無關。」哈雷並不想跟她討論伊芙。
「對不起。」洛妮蜷起雙腿，把腦袋埋在膝蓋之間，「其實我今天很不開心，所以想找人說說話。」
「出了什麽事？」
「我隻考上了夜歌學院的初級班，而幾個明明不如我的女孩子卻考入了高級班。但我可不會輕易的放棄，我會比她們做的更好。」
「那你加油。」事實證明，哈雷並不會安慰人，他隻會說這種笨笨的話。
「謝謝你。」洛妮笑了笑，而後麵露難色，「那個……你能借我一點錢嗎？我低估了學費，現在快沒錢吃飯了。你放心，我已經給家裏寄了信，家人很快就會拜托熟人把錢捎過來，到時候我還你。」
或許你在交學費之前，不該買這些新的家具。哈雷雖然談不上識貨，但也能看出來重新布置這間房間是一筆不小的花銷。他問：「你想借多少？」
「兩百？不不，一百就夠了。」
「哦，好。」哈雷摸出兩枚金刀，正好可以兌換兩百枚銀環。
洛妮呆了一下，哭笑不得。「我說的是……一百枚金刀。」
「你用得上這麽多？」
「女孩子用錢的地方多到讓你想象不到，男孩子永遠不懂。你……不願意便就算了。」
哈雷想起那一夜路過銅光魅影大劇院時，見到的那些依偎在老男人身旁的年輕貌美的女孩。她們打扮高貴耀眼，但西內塔卻評價她們與夜鶯沒什麽區別。
「那我借你兩百枚金刀，請不要做委屈自己的事情。」哈雷把水杯放在梳妝台上，從錢袋裏數出大把的金刀，堆在它的旁邊。
洛妮臉紅了紅。「我當然不會委屈自己，我把房間打扮一新，就是為了讓自己過得像家裏一樣舒服。」
哈雷覺得自己也算仁至義盡了，他站起來往屋外走。洛妮起身把他送出門口。
「晚安。」她甜甜的說。
「晚安。」
哈雷關上了自己的房門，突然想起來，剛才在洛妮的房間裏，一個蘋果他都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