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話 入住旅館

牲口商人們正搞著低價特賣會,一頭頭年老病殘的貨色被蠢貨們挑走。

本應保持神秘的占星師們,卻像妓女一般當街攬客,逢人便說麵露凶兆,唯有購買特製護身符才能破解。

打扮奇特的野醫師們用坩堝煮著毒蛇青蛙與奇異草藥,信誓旦旦的保證能治百病。

沒有執照的煉金師們雇傭漂亮的女伴,永遠玩著點石成金的那套把戲,順帶賣賣合歡劑和壯陽藥。

木箱搭建的小劇場上,演著王子愛公主的木偶戲,一群舔糖的小孩是忠實的觀眾。

哈雷逛完一大圈,覺得偌大的集市應該沒剩什麽更新鮮的玩意了,他便兜回了剛才看舞姬跳舞的地方。

圍觀的人多得像之前一樣,但氣氛完全不對勁,哈雷努力擠進人群。

帳篷已被拆成一地狼藉,旁麵躺著被打倒的拉琴老漢,三個貴族少年貓戲耗子般把舞姬包圍在中間,不管往哪逃都無濟於事。

「給你錢你不摘,非要讓本少爺親自動手。」其中一個貴族少年伸手朝著麵具揭去。

可他並沒有得逞。反而是他的手腕被另一隻有力的手緊緊握住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英雄救美嗎?

真是俗套到家的戲碼。

但哈雷笑不出來。

因為幹這事的人,就是他自己。

「好大的狗膽,你這個鄉巴佬,鬆手!」手腕被握住的貴族少年嘶吼,他使勁往外掙脫。

哈雷的手紋絲不動,又緊了二分力道,骨頭要被捏碎般的劇痛讓貴族少年一下就飆出了眼淚,撅著屁股身子向後縮的可笑模樣惹得圍觀的人笑出了聲。

「這點疼就哭,就不要出來學人當惡霸。」哈雷突然鬆開手,那少年用力過猛,一屁股就跌在地上。

這次的哄笑聲就更響了。

「你們還在等什麽,快殺了他啊!」淚流滿麵的貴族少年坐在地上嚎叫起來,他的另外兩個同伴此刻才恍然大悟一般,抽出腰中的佩劍圍上來。

倆人的姿勢一樣,都是雙手持劍舉在耳旁,看來是同一個劍術師傅教的。

對付這種家夥,哈雷還不屑出槍,他向前一縱,右手掄出兩拳。

那倆少年還沒看清怎麽回事,下巴就各挨一拳,被打翻在地。

這一幕發生的快,快的讓眼淚都忘了流。

哈雷走回停止流淚的貴族少年麵前,蹲了下來,抬手就是一耳光。

「你是領頭兒的?」哈雷問。

那貴族少年被打愣了,沒說話。然後又挨了一巴掌。

「我問你,你是他們的老大?」哈雷繼續問。

「你、你、你到底想幹什麽?」貴族少年害怕的顫抖。

哈雷又賞了他一耳光。

「我、是、在、問、你,你是不是他們的老大?聽不懂我說話?」

「能聽懂。我是。」貴族少年這次學聰明,趕忙點頭。

「那我們商量下,你們現在就離開這兒,可以嗎?」哈雷口吻和氣的問。

「可以,可以,我們立馬就走。」貴族少年立馬站了起來,過去把同伴拉了起來,圍觀的人群讓開一個口子,三個人灰溜溜的跑了。

「謝謝你,我的英雄,我要嫁給你。」

「謝謝你,我的英雄,其實我是異國的公主,我帶上麵具就是在尋找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哈雷幻想聽到類似這種的感謝。

而現實是——

「你趕緊走,你趕緊走。」拉琴的老漢從地上彈跳了起來,靈活得一點兒都不像受過傷,他推著哈雷往外攆。

「我剛才可是救了你們,你好歹說聲謝謝吧。」哈雷有點生氣。

「謝你?我求你救啦?你不出手頂多就是被三個小少爺調戲下。這下好了,你把他們打了,他們可是貴族,這事兒肯定沒完,黃袍子一會就來抓你。我們的生意以後也別想在這做下去了。」老漢遠比哈雷還要生氣。

「所以你剛才就在地上裝死,眼睜睜的看著,」哈雷一下子不知該如何稱呼舞姬合適,便用手指道,「她被調戲?」

「調戲下又不會少塊肉。」

「那你為什麽一開始不直接讓她把麵具摘了,人家還給錢。」

「一枚金刀就想看我女兒的相貌,哪有這麽便宜的好事。說了你也不懂,你怎麽還不滾遠點,你是不是還惦記著我女兒會摘麵具報答你呢?我給你說,想都別想。」

要不是看這老漢上了歲數,哈雷真恨不得也賞他一拳。

「誰稀罕!」他轉身就走。

「等下!」女人的聲音,從麵具後傳來。

「女兒你幹嗎?!」老漢著急的喊道。

舞姬攔在哈雷麵前,扯下左手的鈴鐺塞在哈雷手裏。

「留給你做個紀念。謝謝你。」舞姬抬頭仰望哈雷。

這一次的四目相對,哈雷沒有避開。

「其實不算什麽。」他撓了撓頭。

「如果可以的話,請你以後還來看我表演。」舞姬說。

「一定會。」哈雷說。

與舞姬分開之後,哈雷也沒有興致繼續逛下去了,索性離開了集市,向路人打聽去黎明利刃的路線。

一個善良的車夫告訴哈雷,目前的位置名叫巨門集市,位於銅門城正南方,而黎明利刃位於城市的東北角。如果搭乘他的馬車,沿著名叫銅金環的大道一路快跑,要耗費將近一個小時。等跑到時也應該入夜了。還不如現在先去找一個舒適安靜的旅館睡一晚,第二天再去。

「反正也是明天才開學。」哈雷心想,於是接受車夫的建議,上了馬車,被拉到車夫推薦的旅館。

旅館名叫「黃昏之吻」是棟僅有三層的舊房子,嘈雜的聲音在街上就能聽到,這明顯跟舒適安靜一個銅角的關係都扯不上。

「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哈雷與車夫結賬的時候問。

「人不可貌相。旅館也是這個道理。你隻要說是我推薦的,老板會給你打折的。」然而車夫直到離去,也沒告訴哈雷他叫什麽。

哈雷推門而入,即便是弓腰了,背後的長槍還是刮到了門框。屋內比他想象的還要擁擠吵鬧,酒徒們擠在一起高談闊論,吟遊詩人在角落唱歌,無法確定職業的一夥人直接就把武器大大咧咧的擺在桌麵上,釋放著「生人勿近」的陰沉信號,三四個女招待高舉托盤穿梭自如,她們上半身穿著嚴實的白色製服,下半身的黑色短裙卻短得剛剛隻能包裹住屁股。

哈雷費勁擠到了吧台,而旅店老板從哈雷一進門就注意到了他。

「如果門框被刮的嚴重,可是要賠錢的。」

「就這老房子,全拆了也不值幾個錢吧。」哈雷說。

「你當這是你們鄉下呢,這裏可是銅門城,寸土寸金。」老板嘲諷道。

「我要一間單人房。住一晚。」

「沒有,我們隻有雙人間,你實在想住單人間可以付兩張床費,把一間屋子包下。」

「床位多少錢?」

「一晚半個銀環。你租兩張正好一枚銀環。」

「拉我來的車夫說,可以打折?」

「從來沒有的事兒。大概國王或城主來了可以。」

遠處傳來一連串的巨炮聲,有灰塵從天花板上被震了下來。老板背後牆上的吊鍾中鑽出來一個敲小鼓的猴子,有模有樣的敲了六下之後又縮了回去。

「那是什麽?」哈雷問。

「整點報時的敲鼓小猴。晚上六點了。城門關閉了。」老板說。

「不,我是問那個炮聲。」

「那不是炮聲,是紋咒防禦塔開啟互聯時的鳴響。那是專門用來防止迷霧入城的高級玩意。你們鄉下人肯定沒見過,所以你今晚可以踏實的睡個好覺了。至於怎麽住,你考慮好沒?」

哈雷摸出一枚銀環「啪」的按在吧台上。

「包一間屋。」

「想不到你還挺闊綽,沒準你是誰家的小少爺?」老板換了一副表情,「咱們這有上好的肥鵝都是刷足了蜜才放火上烤的,還有烤活魚和燒野雞,配上自釀的黑啤酒,那美味可沒得說。要些什麽?」

「烤活魚多放點辣椒,再來罐清水。可以送到我的房間裏嗎?」

「當然可以,如果你願意慷慨的付給女招待一點小費的話。」老板意味深長的眨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