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章 黑市之行
這仿佛是一個被陽光遺忘的地方，哈雷視線裏彌漫著灰沉沉的薄霧，他們沿著陰冷狹窄的街道向前走去，冷霧中汙水的臭味與蘚苔的黴味交織在一起，街道兩邊的店鋪賣的全是陰森古怪的東西，一個名叫「淬毒荊棘」武器店的櫥窗裏陳列著一排長短不一、劍刃兩旁長滿彎鉤的兵刃，這種兵器恐怕輕易間就能將敵人開腸破肚。離那不遠，有家叫「血寵」的店的櫥窗裏則是濃黑一片，隻亮著一對熒綠色的獸眼，幽幽地盯著哈雷，讓他有些毛骨悚然。
周圍的人遠比哈雷想象的要多，三五成群的湊在房屋之下竊竊私語，不時的會有冰冷的目光投射而來。哈雷注意到這裏沒有一個地攤，躺在地上的除了汙水就是抽著長杆煙的「抽煙人」，他們衣衫襤褸得幾乎就是布條，大團的幹枯毛發糾結在一起，哈雷甚至在其中一人的頭上發現了菌菇，男人半睡半醒般的笑了笑，露出一嘴仿佛嚼過蟑螂的黑牙。
一路上陸續有幾個神色神秘的家夥主動湊了過來要兜售懷中之物，西內塔隻是沉默地做了幾個手勢就有效地將他們趕開了，但會留下幾聲汙穢的咒罵。
他們最終停在一個名叫「綠坩堝」的店前，似乎是這裏最大店鋪，西內塔上去敲了敲關的嚴嚴實實的鐵門，門上端橫向拉開了一個小窗口，飄出來甕聲甕氣的聲音：「幾個人？」
「兩個。隻有兩個。」西內塔對著窗口說，讓開身子方便裏麵的人看到哈雷。
兩秒後，鐵門後發出齒輪的滾動聲與鐵片的撞擊聲，像是同時打開了七八道鎖，門打開了，哈雷跟著西內塔走了進去。一個仿若巨人般高大的禿頭守在門後，哈雷從未見過如此高的人，如果他真的是人的話。那魁梧男人比狗耳還要高出半個身子，沒毛的腦袋幾乎快頂到了天花板，男人雙手抱胸，垂目睨視，目光與陰影同時籠罩在哈雷與西內塔的頭頂，像是在看兩隻小鬆鼠。
屋子裏擺設琳琅滿目，但沒有一樣東西像是正派人會用到的。地下的地毯質量極佳，踩在上麵柔軟如棉悄然無聲。
「買點什麽？」櫃台後麵，一個白發老人背對著他們擺弄著貨物。
哈雷剛想要出一個「賣」字，西內塔卻搶先了一步：「老人家，我們賣霧核。」
「什麽顏色，什麽尺寸？」老人依舊沒有回頭。
「鐵灰色。大概二十厘米。」哈雷說。
「紅藍綠紫橙鐵金，鐵灰色最便宜。尺寸倒是不小。」老人說著轉過了身，把哈雷嚇了一大跳。老人的一對眼睛居然是純白的，就像眼窩裏鑲嵌著兩顆鵝卵石。
他是瞎子？
「快拿出來。」西內塔提醒發愣的哈雷。
哈雷從懷裏拿出霧核，老人伸出雙手精準地接住了。哈雷以前見過年邁老人的手，最粗糙的頂多隻是像樹皮而已，而這雙手的皮膚則幹皺得像密密的蛇鱗，指甲又尖又長，仿佛中了劇毒般黑透了。
老人仔細的將霧核放在一小方紅色的天鵝絨布墊上麵，他視線向前，隻是用右手的食指與中指輕輕的在霧核表麵來回摩挲。偶爾用指甲輕敲表麵聽聽聲音。過了大概兩分鍾。他開出了加碼：「五萬枚銀環或者五百枚金刀。」
這麽多？這個價格遠遠超出了哈雷的心理預期。但他這次沒有著急的點頭，而是看了看西內塔。
「老人家，這個價格太低了。我們可是識貨的，在獵魔團這塊霧核至少可以賣到一千五百枚以上的金刀。」西內塔說。
「我並不否認你的說法。但你們如果可以在獵魔團出售又何必來這裏。綠坩堝從不過問貨物的來源，但背後的風險需要價差來彌補。」老人說。
「一千二百枚。我們絕對是正經渠道獲得。」西內塔說。
「你活到我這個歲數，就會知道這世上唯一絕對的事情就是『凡事無絕對』。」老人說。
「一千枚。給年輕人一個機會。」西內塔說。
「綠坩堝給所有的顧客自由買賣的機會。擺在顧客麵前的僅僅是『選擇』。選擇是否同意價格。」老人說。
「八百枚，最低了，不然我們就不賣了。」西內塔說。
「大門就在你們身後，隻要不損壞這裏的東西，隨時都可以離開。」老人說。
「看來是沒戲了。五百賣嗎？」西內塔問哈雷。
「既然本來值一千五百枚金刀，我幹嘛要五百枚就賣？不賣了。」哈雷問。
「你！但是你沒有職業執照，是沒法在獵魔團出售的。你隻能在黑市賣。」西內塔小聲提醒哈雷。
「那回頭考一個就是了。走吧。」哈雷往外走。
「小子，你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老夫，雖然是個瞎子，但心沒瞎。但世上有的人，眼睛沒瞎，但心卻瞎了。」老人說。
「對不起，我聽不懂你話中的深意，從一開始就不懂。」哈雷說。
走在店外，西內塔的腳步比來時要快很多。
「抱歉，讓你白跑一趟。」哈雷說。
「快走。咱們已經露財了。」西內塔急促的說，「我不明白你一開始既然選擇來黑市，為什麽又變卦？」
「我以為在黑市賣的價格會和獵魔團一樣的，區別是買賣自由。」哈雷說。
「真是太天真了。」西內塔說。
「你擔心有人會劫我們？什麽人竟如此目無王法？」哈雷說。
「王法？」西內塔冷笑，「那是陽光普照的地方，才會有的東西。你看這裏哪裏有陽光？這裏隻遵循一種法則，就是黑暗律法。」
「就算有人打劫我也不怕！」哈雷說。
「別說蠢話，快走。」西內塔說。
倆人加快腳步的往前走，三步並作一步地邁上來時的階梯，然後按原路返回，從無名的雜貨鋪裏又鑽了出來。
明明已經平安無事的回到了貿易區，但西內塔臉上的警戒仍沒有放鬆。
「我們需要找輛馬車。」西內塔說。
但似乎所有的車夫都故意在跟他們作對，來時多到招手即停的馬車，此刻竟不見一輛。
西內塔帶著哈雷走小巷近路往銅金環大道的方向走去，那裏永遠都會有車。但半路上發生了意外，幾個莽漢從一戶人家中拖出來一個少女。少女的父母跟在後麵苦苦求饒，保證很快就還錢。
那個少女被其中一個壯漢抓著頭發在地上拖行，她的眼淚和掙紮都於事無補。
哈雷見到這一幕不由的怒火中燒。
「別管閑事，現在你自己的小命最重要。」西內塔拽住哈雷的胳膊。
「但是……」哈雷說。
「沒有但是，這是黃袍子該管的事情，就算這個女孩被賣到妓院也該是他們去救。」西內塔說。
哈雷默不作聲，跟著西內塔向前走，但女孩撕心裂肺的哭聲在拷問著他的良心。
他甩開西內塔的手，向那群人衝去，一拳就撂倒了拽住女孩頭發的那個壯漢，他把女孩擋在身後，見沒人敢上來，便轉身低頭去扶那個姑娘。
那個姑娘滿臉都是淚水，讓哈雷有些心疼，但姑娘突然咧嘴一笑，那是狼才有的笑容！
有什麽東西從姑娘的嘴裏噴了出來。
哈雷雙眼一陣劇痛，眼淚齊流，什麽都看不到了！
「真是個蠢貨。」地上的姑娘掏出了刀子。她的「父母」也掏出了刀子。那幾個莽漢更是不用說，全都圍了上來。
「咱隻求財，不要兩位少爺的命。」哈雷聽到有人這麽說，他衝著西內塔大喊：「快跑！」
但並沒有跑步聲傳來，與而代之的是一聲歎息，接著充斥哈雷耳朵的是連續不斷的撕打聲，慘叫聲，以及骨頭斷裂的脆響，聽上去有手腕，有肋骨，還有大腿骨。
哈雷雙臂護頭，盡量背靠牆壁。戰鬥結束的很快，他並不知道是誰贏了。有一個人向他走來。哈雷閉著眼，雙臂一前一後擺出防禦姿勢。
「他們說得對，你是個蠢貨。」是西內塔的聲音。
「你有沒有受傷？」哈雷問。
「幾個小賊而已。別廢話。」西內塔抓著哈雷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肩頭，然後自己轉過了身。
「幹嘛？」
「上來，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