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話 櫻落享樂(七)

「我想,我們可以繼續談下去了吧。」

紅骨自信道。

他應該有這個自信。

這個世界上,四大基礎紋咒組成了數之不盡的紋咒回路,其功能包羅萬象——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但,「起死回生」隻有染血之手的血巫師才能做到。

這不是紋咒。

而是魔法。

臉上長著醜陋傷疤的男人看著夜王,等著他的答複。

不知為何,夜王陡然增高,仿佛變成了一個巨人。

不,不是夜王增高了,而是自己變矮了。

變矮?

紅骨低頭瞧去,瞧見了地板上躺著一對的東西。

詭異的熟悉感讓他認了出來——那是他自己的小腿。

他現在是靠膝蓋「站」在地上,就像是一個侏儒。

是什麽時候被斬掉的?

紅骨抬頭,對上那雙幽藍深邃的雙瞳,那個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蟑螂。

不,比蟑螂都不如,因為連一絲蔑視和厭惡都沒有。

事已至此,已然無法再談。

紅骨就像沒有感覺到疼痛般,雙手並起食中二指,準備念咒施法反擊。

然而,當他剛張開嘴,一片火熱的鋒利便插入了他的口中,刀刃從脖頸後麵透出。

接著一縫紅線順著紅骨的鼻梁從下朝上地將頭顱剖成兩半,紅骨看到的最後景象是兩個夜王。

兩名血巫師有所反應的時候,竟不是逃命而去——兩人同時做出施咒的手勢,雙手拇指、食指、中指相對,在胸前組成一個空心三角形。與此同時,四條前臂落在了地上,利落地就像積木倒塌。

夜王的斬鐵刀繼續斬落,火兒隻能靠屍體的「反饋」來判斷其刀術的軌跡。

兩個腦袋微微一躍,便與脖頸說了永別。

臂、胸、腰、腿一件件地從屍體上分離,屍體變成大肉塊,大肉塊還未落地,就在半空中碎成了小肉塊。

三個人碎屍當場,其血肉的分量鋪開了好大一灘,腥烈的紅與味衝擊著目睹者的感官。

火兒見慣了殺戮,竊神者的死亡更不會引起她的惋惜,她比較介意的是一會侍女們該怎麽打掃,大概血肉還沒等被清理幹淨,她們就要清掃自己的嘔吐物吧。

夜王將斬鐵刀朝下一插,刀尖毫無阻頓地插進了地表。

「火兒,焚淨汙穢。」

夜王低吟道。

火兒乍以為他是在喚自己,突然間,火苗便從那柄斬鐵刀的刀刃上躥了出來,順著刀刃流向大地。

室內猛然一紅,好似一朵碩大的紅蓮一層一層、一波一波地朝外綻放!

赤紅的火焰覆蓋了地板上的血肉,包裹著它們、灼燒著它們,細細的煙升騰而起,不是黑色的,而是紅色的。

也就在幾秒間,三具屍體的血肉以及布料便完全燒光了,與其說是燒光,不如說是蒸發更貼切。

被大火燒過的地表除了「看」上去非常燙,以及三具屍體身上的金屬小件以外,沒有一絲的焦黑。

刹那念火。

其火,究竟是什麽火?

夜王轉過身,斬鐵刀已經歸鞘,安靜地就像從未出鞘過一般。

「回宮。」夜王說。

享樂宮外,幽情嶺的某個山洞中。

像是正在舉行某種邪惡的儀式般,點滿紅豔的蠟燭,儀式想必進行很久了,白色的蠟淚已經凝固成一灘。

共有十個穿著紅袍、麵孔藏於兜帽陰影之中的人圍成一圈。

他們的正中,由血跡繪製的符文圈成一個大圓,更多的血符文在圓內組成象征著不同意義的線條相互交錯,這是一個複雜的法陣。

而法陣的中間,則立著三個人——三個看上去像是死人的人。

突然間,三個人身上各個部位都開始迸發出一道又一道血線,仿佛無形的刀氣從他們的體內朝外斬出。

法陣之外的十個人無人吃驚,隻是安安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很快。

三個人都睜開了眼。

領頭之人,臉上印著被炎魔之爪燒傷般的醜陋傷疤——竟是血骨!

他們三人從法陣中走出來,血巫師們為他們遞上了鼓鼓的水囊。

有人從洞外走進來,帶著森林裏的風。

那是一個女人,穿著下擺垂地的黑袍,披肩是由黑色羽毛織成,一隻漆黑的烏鴉抓在她的肩頭。

「成功了?」女人肌膚很白,白得似雪,但嘴唇卻塗著暗紅唇彩,嘴角鋒利地像是飲了血的刀尖。

她在看向血骨的時候,她肩膀的那隻烏鴉也在盯著血骨看,洞中的火光一閃一閃,讓那兩粒圓溜溜的鳥眼,泛著黑曜石的光澤。

「管好你的小鳥,否則早晚有一天我會把它做成幹屍。」血骨用水囊對嘴灌下一口,黏稠的紅色**從嘴角溢出。

「隻要你不惹它,它不會把你的眼睛啄瞎。」女人笑。

血骨嘿嘿冷笑。

他繞了繞右手手指,就像是在揮著一根樂隊的指揮棒。

身上、衣服上沾著的血跡像是活了起來,它們先是凝成了一滴滴水銀般的小珠,然後從全身各個部位朝右手指滾去。

血珠最終在血骨掌間凝成了一隻栩栩如生的血鳥,並且蒲扇了兩下翅膀。

血骨手指一甩,血鳥便一頭撞「死」在了石壁上,濺成一道長長血線。

女人肩頭的烏鴉,嘎嘎地尖叫起來。

黑色火焰從女人右手雙指燃起,化作火箭射上石牆,像是遇到油一般,沿著那道血跡一路燒了過去。

血瞬間被燒幹,石壁上留下一抹焦黑。

「咱們都收起自己的小把戲吧。」女人說又問了一次,「成功了嗎?」

「夜王比外麵傳說的還要厲害。」血骨說,嘴角的獰笑比洞中搖曳的黑影還要陰森,「但厲害的隻是他的刀術,『邪種』已種下。」

「聽說那是一個難得的美男子。」女人惋惜道。

「隻不過是一個肉體凡胎。」血骨說,「即便是大宗師,不該妄想挑戰裂界之魔。」

「你果然沒有辜負公主所望。」女人笑了笑。

「這是必然。」血骨說,「公主大人是你我之輩的希望,而我們在黑暗中待得時間太久了,這個世界,是時候該換主人了。」

Ps:今天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