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話 天謀地策（三十六）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潘妲說，「無疆之風，百首之龍。這麽多年來，讓堂堂第七頭目、人稱『凜風之犬』的敖風·杜薩在我手下擔當一個小小的貼身護衛，真是委屈你了。」
「你從什麽時候知道的？」霜河問，不，應該稱呼他的本名敖風。
他把斬鐵刀插回鞘中。
「破綻很多。」潘妲說，「比方說，你的斬鐵刀是假的，而每個月都給你修刀的鍛兵師就住在堡壘外的小村莊裏。哈雷的麵具，就是出自那人之手吧。」
「我的斬鐵刀的確是假的，我的確每月都會去拜訪一名鍛兵師，是因為霜河並不是桑布侯家族的嫡係，他沒有斬鐵刀，才是正常的。」敖風說，「為了維護麵子，他不得不隨身攜帶一柄假的，還提防別人看出來。這個角色，我扮演的很好。」
「的確，你扮演了一個假裝是霜河·歐尼骸西的霜河·桑布侯，為了複仇隱姓埋名，甚至還企圖利用秋枝和我的感情，這些都是你故意露出的破綻，讓你的扮演更加真實。」潘妲點評道。
「那問題究竟出在哪裏。」敖風問。
「你有沒有想過，世界上真的存在霜河·桑布候這個人麽？」潘妲問。
敖風瞪大了眼睛。
「沒錯，正如你心中所想。」潘妲說，「你們四年前在東樹鎮殺掉的那個霜河·桑布侯，根本不是桑布侯家族的血脈。而是帕沃達蒙家族的刻意安排的。霜河這個名字，便是你的師父、我的叔祖灺煬親自取的，所以當你第一天以霜河·歐尼骸西這名字進入軍團堡壘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事情開始有了變化。不然，炎心修武場怎麽會如此輕易地收下一個帶藝投師之人。」
「這麽多年來，你們一定在背後笑得很開心吧，就像看一隻丟人現眼的猴子。」敖風說著看向秋枝，「師妹，你的演技比我好。」
「師兄，我……」秋枝著急辯解。
潘妲打斷了她，「這件事，知情者隻有三人，我和叔祖，以及……」
「我。」一個讓哈雷眼生的護衛從岩斧身旁走了出來。
他用手抹了抹臉，變成了另一個哈雷不認識的人。
「不可能，當時我親手埋的你！」敖風的表情像是見了鬼。
「你的確是埋了我，但是當胸一刀並沒有殺掉我。」那人笑了笑，又抹了一下麵部肌肉。
竟然變成了，綠鷹！
「無疆之風多年苦心布局，我自認為毫不紕漏，本想借軍團堡壘的手殺掉巴爾德·奪羅，但沒想到，最終卻反被利用。從一開始，我在你眼中就是一個笑話。敗給你，我心服口服。」敖風張開雙臂，「來吧，師妹，送我一程，我可以死得瞑目了。」
「我可沒說會殺你。」潘妲指著自己的頭蓋骨，「你若死在了這裏，下一秒，我的腦袋就會破開一個洞吧。」
「在座有三位大宗師坐鎮，我可沒有這個本事。」敖風說。
「你的確沒有，但死光之子可以。如果我沒有猜錯，他現在就趴在恭敬之殿的最上麵吧。」潘妲說，「你早在兩年前就已把那死光母子收進了無疆之風。所以，我派哈雷上山除掉她們的時候，你才會那麽緊張，隻是你我都沒想到，哈雷與他們有那麽深的羈絆。」
「拉蒙赫沒有受傷？」哈雷既然沒有戴麵具，就不必再扮演啞巴了。
從哈雷剛才一現身，黑魔就頗有興趣的盯著他。
「大罪人來的那天夜裏，還記得是誰告訴你拉蒙赫的傷勢？」潘妲問。
潘妲的問題，便是答案。
是敖風。
「你真是什麽都知道！」
底氣十足的聲音。
披著紅色軍大衣的男人在大門口現身，踏步走進大殿，他身後跟著一大隊人馬——死光母子和巴奎力父女，還有紅毒女妖、白衣瞎子、超高大的巨人。
「你果然沒有離開。」潘妲毫不意外。
「殺掉巴爾德王爵的美名，我無疆之風收下了。」大罪人弗瑞·斯托瓦拉說。
「敖風有辱使命。」敖風半跪在大罪人麵前。
大罪人左掌在敖風的肩膀用力按下。
「起來，這些年辛苦你了。」
「我怕你背不起這美名，反被害死。」戴倫諷刺道。
弗瑞毫不介意，而是突然衝哈雷一笑，「小子，我們又見麵了。你的武藝比那一日精進了不少。不知你的美人有沒有把我的話傳遞給你。」
「什麽話？」哈雷問。
「你是在我麵前明目張膽地挖人嗎？」潘妲說，「這可不太好吧。」
「無疆之風才是這小子真正的歸宿。」弗瑞說，「而且，我這邊有他太多的故人。」
「好久不見，哈雷。當年你對我的好，我還沒有報答你。」戴著金色麵具的紅毒女妖緋爾希拉含情脈脈地盯著哈雷。
秋枝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高挑長腿的黛佩兒盯著秋枝，嘴角挑釁地上翹，雙指印在唇間，朝哈雷送上一枚飛吻。
「我也很想你，日日夜夜地想你。」
「如果你還念薩迦的好，就跟我們走。」死光之母說，拉蒙赫罩著黑色鬥篷，跟在母親身後，嘴角流淌著口水。
「這小子現在的師父，是我。」星燃大宗師開口，雖然聲音不大，卻能聽出其中的不滿。
恭敬之殿的溫度憑空高了幾度。
「哈雷，你過來。」潘妲柔聲道。
哈雷皺眉，他不喜歡眼前這種局麵，但他還是靠近了潘妲寶座旁。
潘妲握住了他的右手。哈雷要掙脫，卻發現潘妲看似柔軟的手勁道卻大得嚇人。
潘妲表情若無其事，然後一笑。
這一笑百媚叢生，一下子就把比她還要年輕的緋爾希拉與黛佩兒都比了下去。
「看來諸位，不太清楚我跟他父親的關係。」
潘妲不用再多說什麽，眾人已經從這個笑容中腦補出足夠多的愛情橋段。
連心裏早有準備的哈雷都不由一愣，他瞪大了眼睛看向潘妲。
混蛋啊！
他心中痛罵那個人。
戴倫王爵麵如死灰，想開口說些什麽，但他的尊嚴與驕傲阻止了他。
黑魔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說，沒事你還有我。
「日子還長，此事我們可以從長計議。」大罪人弗瑞笑道，「小子，你要記住，無疆之風隨時在等著你。」然後問向潘妲，「那麽，我的部下，我現在可以帶走了嗎？」
「當然。」潘妲說。
「走吧，我們回家。」大罪人弗瑞對敖風說。
「再見了，在下期待著與諸位他日重逢。」敖風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跟著弗瑞朝恭敬之殿門外走去。
「此趟之後，你該好好休養。」高大的熊心大宗師站在地毯旁。
「我自有分寸，謝了。」
弗瑞微微一點頭，與他擦身而過。
「既然無疆之風的人走了。」潘妲對戴倫說，「那就談談我們之間的事。」
「你利用了我。」戴倫說，「我隻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不，我更願意用不知情的盟友來定義這件事。」潘妲說，「就像你要保住我的命一樣，作為回報，我送上了兩座主城，不需要你出一兵一卒。」
「你就算攻下山牛城也沒用的。」戴倫說，「你無法統治它。」
「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一座龐大的冰冷石殼，而是鮮活之人的忠誠，這麽多年來，狼寐草高原的民眾對山牛城交稅，但卻享受著軍團堡壘的好處。你說，他們會討厭我這個新上任的山牛城城主麽？」潘妲說。
「不，我是說你無法合法的統治它，皇室不會認同你的身份的。隻有王爵才能……」戴倫停頓住了，此時此刻他才認識到潘妲真正的野心。
「沒錯，軍團堡壘很快就會擴建成『軍團城』。」潘妲笑，「而我，將會成為帝國第一位女王爵。」
「皇室是不可能冊封你的！」戴倫說。
「當然，如今的皇室自然不會同意。」潘妲說，「但這世上還有一人擁有比皇帝還要正統的魔西鵬塔血脈。」
「你怎麽敢去找他！」
「我隻是一介女流，若是膽子再小一點，我早就活不到了今天。」潘妲說。
「但那人卻是，那人卻是……」戴倫聲音變得有些顫抖，「那是嗜殺的魔頭啊！」
「當然，倘若不然，僅憑他是當今皇帝的叔叔這一點，怎配統治昂克魔亞帝國的夜晚，被人稱為『夜王』。」潘妲說。
戴倫長歎了一口氣。
「我希望，他日我們不要在戰場相見。」
「有些事可以避免，有些事，則不能。這其中，取決於命運。」潘妲走在寶座，長裙拖地慢慢走到戴倫身邊。
「我是帕沃達蒙家族的繼承人，讓它變得更為壯大強盛是我與生俱來的責任。」她輕聲道，「倘若我哥哥還在人世，我倒願意像個天真的女人一樣，夢想嫁給一個蓋世豪雄。潘妲·拜菲仕，聽上去不錯，這是我的真心話。」
戴倫有些激動地看著她，像是看到了一線希望。
潘妲一笑，微微帶著歉意，看向殿外的遠方，眼神中閃耀著幸福的憧憬。
「但如果真有這樣的一天，我更想成為的是……」
「潘妲·哥麥普。」
PS：雙更第二天。
謝謝大家捧場。
還是老規矩，三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