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話 天謀地策(二十九)

刀痕一線,從背脊的右肩劃到左腹。

刀痕太淺,肌肉太硬,以至於這一刀僅僅隻劃破了一點點的皮,隻流出了一少許的血。

這一刀不疼。

卻傷人。

傷的是對自己充滿自信之人。

此刻,血已經止住。

中刀之人的額頭暴起了一根青筋。

他轉身。

雙眼瞪圓,下一瞬,地上泥漿猛地陷下一個腳印!

大多數圍觀者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麽,腦袋卻不由自主地往右轉去。

雨幕爆開!

古威右手成爪,一抓。

抓空。

霜河隻是輕輕朝後挪動半步,斬鐵刀豎直劈下,斬肩。

古威迅速變招,不退反上,壓低身子用右肩撞向霜河腹部。

他無視刀鋒,顯然是開啟了剛體。

霜河的刀領先一步砍下,像是一條沒開刃的鐵片砍在古威後背肩胛骨,沒有造成傷口,他借力朝側麵遠遠滑去。

但古威原地消失了!

霜河剛才砍中的似乎隻是一團虛影。

不。

是古威又一次瞬步,他沒有變招,保持撞擊的姿勢強行閃現到霜河麵前,有瞬步的加速,讓這一撞威力大到勝過轟碎城牆的鐵球。

霜河側身,刀尖幾乎是貼近地麵橫向一斬。

古威失去了平衡,肩頭撞進泥漿,轟的一下掀起來一股半人高的泥浪,他變換身法,努力保護自己其他部位不受到傷害,像是一個酒桶般在地上彈滾了幾下,才單手撐地,穩住身形,他的右小腿被血色暈染。

「你能看清瞬步。」他抬頭,死死盯著霜河。

「這一刀,是為師妹斬的。」霜河避而不答。

事實上,他當然能捕捉到瞬步。

哈雷與霜河第一次在恭敬之殿交手的時候,他就見識過了。

雖然霜河對哈雷「坦白」過很多事情,但在哈雷心裏,這個俊美的男人仍然像是迷霧一般,讓他看不清。

「你以為你能贏?」古威止住小腿的血,站直身子,「還早的很。」

「這是當然,你欠下的債,還沒有還完。」霜河雙手握住刀柄,刀鋒朝前,「要一刀一刀的還。」

「有本事,就來我身上取。」古威說,雙臂微垂在兩腿之側。

明明仍在戰鬥中,卻擺出收招的姿態,這是一種蔑視。

霜河左腳前踏,右腳滑動跟上,左腳又一踏,進入了攻擊距離。

刀劈下。

乒。

金鐵交擊的聲響。

霜河橫刀在自己麵前,像是半路回防住了某種突發而來的暗器。

但他的左臉頰慢慢裂開了一道細細的傷口,工整狹長。

乒。

又是一下。

霜河的刀變換了角度,仍是防禦姿態,左肋洇出了血。

古威的雙手依舊貼在兩腿之側,好像從來沒有動過。

「掌鬥術·刀鞭。」刀刃後的霜河,吐出一個詞。

「你竟有幾分見識。」古威未動,霜河的胸口前端突然閃過一團模糊。

霜河橫斬,對上一刀,後撤。

後撤中,胸口橫著迸裂出一道血線。

「懷疑自己的眼睛?」古威笑道,朝前邁步,雙臂微微下垂。

「你隻有一柄刀,我卻有兩隻手。」

真是太快了。

以哈雷敏銳的動態視力,他也隻能捕捉到古威肩膀略微一聳動,然後手掌就像鞭子一樣甩了出去,極快速的擊中目標之後,便再度歸位。

如果赤手空拳地對戰,他和霜河都會在這一招下吃虧。

但隻要黑獄在手,以長度的優勢他就可以輕易破解,此刻霜河的斬鐵刀同樣有著長度優勢……

霜河的左肩,右肩都飆出血來。

「嚇傻了?」

古威繼續甩手而出,既然對手選擇了沉默,那就讓他保持這個態度下場吧。

霜河的右前臂「中刀」。

「我中了五次。」霜河說。

「所以,要認輸?」古威嘲諷,這一次他瞄準的是霜河右腹。

手甩出。

刀刃從側麵朝手腕切來。

古威迅速收手。

「你!」

「我已經看清你的動作。」霜河朝前踏步,斬鐵刀斬出一扇寒泓。

乒。

古威用手刀防住。

但他隻防住了第一刀!

霜河的刀勁連綿,如從山頂蜿蜒留下的溪水。

古威忍著右腿的劇痛強行瞬步後退。

呲——

輕輕的噴濺聲,被雨水掩蓋。

但在古威耳中,如雷般轟鳴。

外人聽不到聲響,卻能看清顏色。

一條血線,從左到右,沿著他的鎖骨開裂,工整狹長。

「這一刀,為我自己。」霜河重新擺好姿勢,雙手握住刀柄,刀鋒朝前。

「這不是炎心修武場的刀術!」古威怒道,「你竟然帶藝投師!」

「彼此彼此。」霜河薄薄的嘴角勾起一個微笑。

笑意清淡如風。

連這雨幕都切不開。

卻如刀般,傷人。

傷的是堅持自己信念之人。

「閉嘴!」

聲音很低,好似一句自言自語。

古威低著頭,雙拳緊緊握住。

「閉嘴!」

他全身像是燃起無形的火。

雨化作水汽,在他肩頭蒸騰。

「閉嘴!!!」

所有的人都聽到了這一聲猛烈的咆哮。

霜河將集中力凝聚在雙眼,準備捕獲古威瞬步的落點。

但他判斷失誤了!

古威仍在原地。

隻是從腰間打出了一擊右拳。

在咆哮灌進霜河的雙耳時,他聽不到除此之外的任何聲音。

包括轟然的風聲。

柱狀的拳勁將霜河狠狠地撞到牆上,陷進如蛛網般的裂痕。

巨大的壓力從霜河的胸肺擠壓出大量的鮮血,染紅了胸襟。

「師兄!」

秋枝叫出聲。

霜河輸了?

不,他不會這麽輕易就輸的。

起來啊!

哈雷隻能在心中喊道。

「你們下一個誰來!」古威在廣場中間大吼。

啪啦。

啪啦。

小石子從牆上剝落的聲音。

「師兄,我還活著呢。」霜河落地,右手拖著刀,紮馬尾的束繩已經迸散,黑發隨風獵獵飄揚。

古威難以置信地轉頭。

「別叫我師兄!」

左踏步,右拳收於腰間。

霜河左手握上刀柄,刀刃依舊擺在身體右側,刀刃上,燃起了氤氳的白芒。

戰技·纏兵。

不。

不是普通的纏兵!

氤氳的白芒,很快就變成熊熊燃燒的「火焰。」

刀刃仿佛變成了火炬。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用出這一招。」霜河眼神中的寒意,讓他仿佛換成了另一個人。

刀刃從右下朝左上斬出。

於此同時,古威的右拳擊出。

拳風扭轉成柱。

然而雨幕竟然凝滯了一瞬。

一刀銀色的刀氣朝前疾行,剖開了所經之處的每一滴雨水,然後又從中剖開了柱狀的拳風。

繼續向前。

在這一刻,從小到大、修煉到骨髓裏的螺旋之勁,讓古威做出本能的反應。

他雙手夾住了刀氣,銀光如明月照亮他的臉。外溢的刀氣如無數銀針般激射,在他身體上切出入無數條細如牛毛的傷口。

他雙臂舉過頭頂,刀氣斜著朝高空飛去。

「哈哈,」他大笑,「你的絕招,我破……」

噗。

他口吐鮮血,噴濺在霜河的臉上。

霜河蹲身在他身前,斬鐵刀斜向上從他鎖骨中間刺了進去,刀尖從後背透了出去。

古威眼睛瞪得幾乎要跳出眼眶。

他無法相信這一切。

「這一刀,為拉辛師兄討的。」

滿麵是血的霜河,透出一種妖冶的俊美。

妖冶如鬼。

霜河緩緩拔刀。

古威雙膝跪倒,沒有再站起來。

ps:直到英靈寫了快80w字,我才發現。

其實,我或許可以成為一個詩人。

科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