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話 天謀地策(二十)
「靠這麽一柄彎刀,可殺不掉我。」泰克·火輪瞄向哈雷的左手。
哈雷手腕一轉,收刀歸鞘。
他心中早有準備會被泰克·火輪看穿,但他仍是好奇究竟是哪裏露出了馬腳。
「沒讓你治我的喉嚨,你因此產生了懷疑?」哈雷摘下麵具。
他的猜測很有道理,仔細想想,天下間怎麽會有盲人不希望複明、失聰者不希望恢複聽力。
若真是啞巴,先不管泰克·火輪是否真的能治好,但不會直接連診斷都拒絕。
「那是逗你的。」泰克·火輪用粗糙的手指頂住自己的喉嚨,「夜蜥火毒說到底還是一種劇毒,人若咽下一點當場就死了,不可能有致啞這種好事。」
「所以你是在試探。」哈雷問。
「不,那不是試探。」泰克·火輪,「就算霜河師弟編的理由再完美也沒用,那天晚上你一進靜火場,我就把你認了出來。」
「為什麽?」
「一個優秀獵人擁有的看家本領之一,便是過目不忘。他可以通過爪子、皮毛來分辨出一頭無頭的熊屍是否是自己跟蹤了多天的獵物。更何況你的腦袋還完整的寄放在脖子之上。你大概不知道就算易容術再怎麽高超,有一個部位是改不了的。」
「哪?」哈雷的確不知道。
「這。」泰克·火輪手指點中兩眉之間,「眼間距。」
「那你找我有什麽目的?」哈雷問。
「你為什麽不猜猜?」泰克·火輪自己拉出椅子,斜坐著,右手曲肘壓在桌麵上,「你屋裏沒酒?」
「沒有。」
「大部分的獸魂者通常都不喝酒。」泰克·火輪說,「醉酒對你們來說,等同自殺。」
「為什麽?」哈雷不喜歡喝酒,但也不是沒有喝過,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獸魂者一旦喝醉很容易就原形畢露。一個好端端的人突然就變成一頭長著尾巴的人立巨狼,怎麽能讓人不恐慌?於是,狩獵人與聖教殿就有活幹了。」泰克·火輪說。
「我一直以為自詡正義鏟除竊神者的隻有聖教殿。」哈雷說。
「這是當然,但獸魂者例外。」泰克·火輪說,「獸魂者,是邪獸,人世間容不下它們,大森林亦然。所以每一個狩獵人不管日後是否轉職為巡林客,甚至是屠獸者,都擔負著斬殺獸魂者的職責。不過現在改了規矩,狩獵人不能擅自動手,必須通報給聖教殿,由他們出麵鏟除。」
「聖教殿進不來軍團堡壘,所以你想讓我自己出去?還是說,」哈雷雙眼如野獸般警惕,「你想趁著今晚所有人都在參加宴會,要綁我出去。」
「看來,」泰克·火輪意味深長地說,「你並不知道去年發生了什麽事。金日熾芒在去年已經幫過聖教殿一次,付出了極大代價。那時我並非站在狩獵人的立場,而是金日熾芒副校長的立場,聽命辦事。」泰克·火輪說。
「你現在仍是金日熾芒的副校長。」哈雷說。
「不,我現在隻有兩個身份,一個便是漂泊山野的老獵人。」泰克·火輪說,「優秀的獵人從不失手,見到獵物死而複生,怎能不好奇?於是我來到這裏就是想問上一問,你,為什麽沒有死。是薩迦動了手腳?」
「與你無關。」哈雷說,「如果接下來是狩獵人與獸魂者之間的理念之戰,那你盡管動手。」
泰克·火輪笑了。
「說實在的,你沒有必要對我有如此重的警戒心。我不會與你為敵,因為我第二個身份便是你的大師兄。真沒想到,狩獵人與獸魂者會成為同門,如果炊詹在場,他一定會大笑不止。」
「誰?」
「我的另一個師弟,也就是大宗師的兒子,秋枝的父親,那個家夥從小就對包括迷霧在內的稀奇古怪的東西很有研究,在獸魂者方麵,他甚至超過了我。」泰克·火輪歎氣道,「真是可惜,如果不是當年那件事,大宗師也不會將所有的徒弟一同趕出炎心修武場。」
「發生了什麽,因為秋枝的父親死了?」哈雷問。
「陳年舊事,不提也罷,你這若有酒,我倒是可以緬懷他一杯。」泰克·火輪說。
「你今晚就是來聊天的?」哈雷問。
「本來想解釋些事情,但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泰克·火輪說,「我雖是狩獵人,同樣也是你的大師兄。所以,你可以放鬆一點,不用再戴麵具了。」
哈雷盯著泰克·火輪。
老獵人也盯著他,眼角深刻的皺紋友善地彎曲著。
傭兵放鬆警惕,等同自殺。
凶牙傭兵團初任團長「鋼鐵之齒」顎隆·豪斯的名言,就像刀痕刻在哈雷的心上。
「我知道了。」哈雷模棱兩可地回答道,「不過麵具還要戴。我不想讓人知道我的身份。」
「除了我,外來者中還有人知道你獸魂者的身份?誰?」
「他不知道我獸魂者的身份,但我也不想讓他知道我在這。」哈雷不想過多的解釋。
「話已說完,我該回宴會廳擁抱美酒了。美酒和美人一樣,都是不等人的,別看我上了年紀,身體可像年輕時一樣有勁。」泰克·火輪站起來,「不用送,我自己走。」
哈雷本就沒打算送他,見泰克·火輪識趣也省了自己客套。
他關了門,繼續等待秋枝從晚宴歸來。
但恐怕他要多等一會了。因為此刻的秋枝可是整個晚宴的焦點之一。
像今晚一樣的盛裝打扮對秋枝來說從小到大為數不多。有人幫她畫了眉,有人幫她塗了唇,有人幫她挑了件水綠色的禮服,露出白淨的脖頸與光滑的雙肩。
哈雷從沒見過如此漂亮的秋枝,軍團堡壘的年輕人也沒有見過,紛紛圍著秋枝大獻殷勤。
秋枝不擅長交際,比起這種「攻勢」,她更願意麵對戰場上的廝殺。好在圍在她身邊的人還不是最多的。
金耀劍姬身邊的男人大概是秋枝的兩倍,不過看樣子,那位雅塔利斯家的小姐遠比秋枝更遊刃有餘。
與那位金發美人旗鼓相當的是那位帶著金色麵具的黑發尤物,她周圍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被勾去了魂魄。
晚宴的主人,軍團女皇潘妲隻在開席時說了幾句漂亮的開場詞,然後便在眾人不知不覺中離席了。同樣消失的還有三位王爵,以及隨行的兩位大宗師。
若不是無疆之風以大罪人弗瑞為首的四人還在宴會之上,還真讓人懷疑是被他們綁架了。
宴會廳的後麵。
經過七道走廊,三層旋轉樓梯,便是另一個大房間。
坐滿大人物的房間。
議事廳。
軍團女皇潘妲坐在主位。
「如果沒有異議,那就按照巴爾德王爵要求去做吧。」她宣布晚上討論的結果。
潘妲的左手邊,巴爾德·奪羅王爵撚著胡子,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戴倫·拜菲仕王爵搖晃著酒杯,裏麵的**像潘妲的長袍般紅豔。
他沉默了一晚上,此刻看向潘妲。
「我的愛。有我在你身邊,你沒有必要對任何人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