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話 聖光之殤(十七)

以從容不迫的氣度,將黑獄從後背解下再到雙手握杆,整個過程用時三秒。

這個時間,哈雷數清了對麵究竟有多少夜刹姐妹。

三十三名,單數,這出乎哈雷的預計。

我方人員包括回歸隊伍的秋枝在內總共六人,會是夜刹姐妹的敵手麽?

答案是肯定的。

而且哈雷有信心靠自己一人就能將她們擊敗,不,是殺光。

「既然有賬要算,那就一起上吧。」哈雷說。

「等一下。」霜河平伸左臂攔在哈雷胸前,「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隻有殺戮這一種辦法,這是世間的道理。」

「無需對主動挑釁之人心慈手軟,這是傭兵的道理。」哈雷冷冷看向霜河,「讓開。」

霜河無視哈雷,朝對麵的領隊模樣的女人微微致敬,「還未請教閣下尊名。」

「我可不是什麽閣下。」女人笑著回應,似乎是在參加一場舞會,似乎她背後那一排隕鐵鋼所鍛造的武器都是裝飾品,「你可以叫我克克納娃。」

既然願意回應,就說明事態還沒到不可收拾的程度。

「我叫霜河。替軍團女皇大人做事。」霜河說。

「這一點顯而易見。」克克納娃說。

夜刹姐妹們用一種很倨傲的眼神看向哈雷六人,就像是一群蛇盯著掉入蛇窩的青蛙。

秋枝討厭這種眼神,但直到哈雷等人到達的前五分鍾,她才被解下能封印戰能的手銬,此刻她全身無力,不由地朝哈雷靠近了一點。

岩斧、綠足與綠鷹對這種眼神是無視的,前兩者曾見過哈雷對付死光母子的模樣,也見過哈雷如何對付聖煉的,所以在他們眼裏夜刹姐妹才是青蛙。

至於後者綠鷹,兜帽遮得太低,哈雷甚至懷疑,他隻能看到對麵一排大腿。

「軍團堡壘與享樂宮之間並沒有仇恨。」霜河說,「過去沒有,現在當然也沒有必要憑空生造出來一個。」

「並非憑空生造。」克克納娃說,「這個家夥在霧紗城殺了我的兩個姐妹,還搶走了她們的武器。」

「眼下看來,想讓我的朋友交出彎刀儼然是不可能的。」霜河說,「可雙方為了一對彎刀值得大打出手麽?」

「那你說個辦法。」克克納娃說。

「我可以寫一張欠條,用市場價買下這對彎刀。」霜河說。

「克克納娃別跟這個娘娘腔廢話,他在諷刺咱們姐妹的命不值錢。」夜刹姐妹隊伍中有人不滿,並且蠢蠢欲動,另有一個長發女人不屑地一哼:「那個白癡,留給我親手宰。」

娘娘腔指的是相貌英俊的霜河。

而被罵做白癡的,則是岩斧。

岩斧不怒反喜,看向長發女人的眼神更加大膽起來,毫不掩飾其中的欲望。

以普通男人的審美而言,夜刹姐妹雖然氣質彪悍,但其中不乏有幾位前凸後翹、頗有姿色的尤物,岩斧從進門時候就盯著她們直瞧,眼神上下飄忽,掃來掃去,越來越不老實,他本就因失血過多嘴唇幹涸,此刻腹下燒起了一團火,更覺口幹舌燥,頻頻舔舐嘴唇。

倘若他長得魁梧雄壯、威風凜凜也就罷了,但掛了彩的他看上去粗魯又猥瑣,怎麽能不招夜刹姐妹的討厭。

霜河用眼角瞟向岩斧,讓他收斂一點,然後繼續對克克納娃說道:「我並無諷刺的意思,我的初衷隻有一個,那就是希望軍團堡壘與享樂宮的和睦關係能延續下去。現在局麵還不算糟糕,大家都隻不過是亮出了兵器,不妨可以將此視為一次武器評鑒會。」他語氣停頓了一下,口吻變得更加認真,「但如果,我們之間有誰再朝前邁出一步,那麽等待我們的隻有血流成河。」

「你在威脅我?」克克納娃說,「你對我們夜刹一族一無所知。」

「的確所知甚少,畢竟我效忠於軍團女皇,所以我隻了解軍團堡壘是有多麽的強大。」霜河說,「今晚隻需要聊天,並不需要賭博。因為真要賭,那麽大家都是輸家,你說呢?」

克克納娃與霜河四目交對,若有外人路過瞧見,準會誤以為這是一對一見鍾情的男女。

最終,是克克納娃笑得最真誠,她略微抬手到耳旁,身後的夜刹姐妹們統統收起了武器,但聽聲音不難聽出有幾人是不情不願的。

「金刀就算了,那會顯得享樂宮小家子氣。這對隕鐵鋼的彎刀,權當是享樂宮送出的一件禮物。享樂宮需要的是享樂,眾所周知,享樂是建立在和平之上。」

女人看著哈雷,大方地伸出手,霜河估計以哈雷的脾氣不會接受,便自己伸手去迎,但沒想哈雷提前一步握住了女人的手。

「我沒有什麽可回禮。」哈雷臉上沒有笑容,「這次握手便是回禮。」

克克納娃像是不太能接受哈雷的態度,盯著那對漆黑的雙瞳,眉頭不易察覺地一皺,一瞬即逝,她的嘴角揚起微笑的弧度,「你的手真是寬闊又有力。」

哈雷沒接話,鬆開手。

「這間旅店被我們包下了。所以請隨便享用一切服務,不管是美食,還是其他美味。祝你們今夜愉快。」克克納娃曖昧地眨了下眼,帶著夜刹姐妹們離開了旅館。

「這婆娘辦事地道。」岩斧興奮地喊來老板,讓他一會把這個區最漂亮的夜鶯找來。

「我們要住在這?」哈雷明知故問。

霜河麵如寒霜,狠狠地瞪了岩斧一眼,「當然不可能,我們換地方。」

哈雷一行六人,唯一來過寒桑城的居然隻有霜河和綠鷹,而且看樣子綠鷹比霜河更熟。

他把眾人領進一個毫不起眼的街道,那裏有一個毫不起眼的旅館,這種地方估計連本地人都未必能聽說過名字,更別說找得到。真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

那麽綠鷹是怎麽知道的呢?

這個世上,隻有兩種人最熟悉主城街道。

一是黃袍子。

二是小偷、盜賊。

綠鷹幹過哪一種?

但今晚剩下的時間,有更重要的問題要問。

「你有沒有受傷。」

訂了好房間之後,霜河問秋枝,口吻溫柔得好像是在同一隻流浪的小貓說話。

「她們並沒有對我怎麽樣。」秋枝說。

「那她們有沒有說為什麽抓你?」

「說了。」秋枝說。

「嗯?」

「一次偶然,與軍團堡壘無關。」秋枝說,她不必說得太清楚,聰明如霜河肯定已經明白了夜刹姐妹就是為了哈雷的彎刀而來,隻不過殃及到自己。於是,秋枝也有問題要問。

「當時,我是被誰迷暈的,又是誰要把我抬去哪?還有,你,」她麵向哈雷,「火夏節當天夜裏你沒在旅店,你去哪了?」她厭惡地瞟了眼岩斧,「……找夜鶯,還是相好?」

「去了墓地。」哈雷實話實說。

這如果是借口的話,大概就跟「睡不著,所以我出門去摘星星。」同一級別。但若不是借口,那真是太荒誕了。誰會在火夏節午夜去墓地?約亡者一起賞煙花麽?

然而,秋枝相信了。

隻要哈雷說,她就信。甚至都沒有補問一句你去墓地幹嗎。

「那我之前的問題,誰來回答我一下。」秋枝繼續問。

霜河沉默,似乎在編織更有說服力的語言。

「回軍團堡壘再問吧。」哈雷說。

「好。」秋枝點頭答應。

「那我們就各自回房,明天一早集合。」霜河說。

「不。」秋枝說,「我暫時不能回去。」

「嗯?」眾人一愣。

「我要去享樂宮。」秋枝說。

「幹嘛去?」霜河驚問。

「救人。」

「救誰?」

「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