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話 聖光之殤（十三）
秋枝醒來，還沒等她睜開眼，她就發現事情不對勁。
她後背之下有一層綿軟，但絕對不是床墊那麽軟，更像是躺在地毯上，綿軟之下是硬邦邦的生冷。
周圍沒人說話，秋枝根據呼吸聲默數人數。
一個、兩個、三個……至少三十個……
這是什麽鬼地方？
有什麽東西突然靠近秋枝的脖子，釋放著人體的熱度。
秋枝睜眼，抬左手一抓，整個人保持躺平的姿勢彈了起來，接著半空中翻身。從遠處看，就像是秋枝背後安裝著彈簧。
嗙啷。
什麽東西掉在地毯上。
秋枝將那人擒在地上，左臂高提那人胳膊，右膝壓住那人的後頸。一個杯子倒在一旁，水灑了一大片。
周圍有女人發出尖叫。
「好疼！」被秋枝擒住的人嬌弱地叫道。
秋枝警惕地環視四周，這是一個層高很低的大房間，地上鋪著華麗的毛毯，屋子裏竟然塞滿了年輕女人，她們看過來的眼神中寫著畏懼。
「她隻是看你醒來，想給你水喝。」一個離秋枝兩步遠的女人說 ，她有著一頭棗紅色的長發。
秋枝低頭看，被她壓住的是一個棕色短發的女孩，看起來比秋枝還要小兩歲。
秋枝把她鬆開。
「這是哪？」
「船上。」小女孩有著很重的口音，她的膚色偏麥色，胸口平平的男孩子身材罩著一套並不合身的粗布長裙，她不敢直視秋枝的眼睛，揉捏自己的裙角。
「船？」秋枝盯著小女孩的手，比起手腕來說略微粗大，指尖長著老繭，指甲縫裏有黑泥。看來是一個出身農家的女孩。
「飛在天上的大船。」小女孩膽怯地說道。
秋枝這才明白她說的是紋咒飛行艇。
「你們為什麽會在這？」秋枝隔著女孩問剛才跟她說過話的那個長著棗紅色長發的女人，她看上去二十出頭的模樣，穿著也要更體麵些，應該比小女孩懂得更多。
「我是被痢疾抓來的。」她說。
「什麽？」秋枝以為自己聽錯了。
「痢疾，牛胃區的惡棍。」她說，「你呢，又是得罪了誰？」
「得罪了誰？」秋枝不明白。
「我的男人欠了一大筆賭債，他們就把我抓來了。這個村姑他爹也是一個賭徒。」女人說。
小女孩被人當麵稱作村姑，臉紅了一下，她低著頭沒吭聲。
「其他人呢？也都是因為賭債？」秋枝問。
「總有類似的理由。」女人有些不耐煩，她催促道，「你呢，到底是怎麽回事，像你這種富家小姐為什麽也會被抓？是被人拐賣了麽？因為隻有你一個人是暈著的，就像是被人下了迷藥。」
女人突然加速的語速讓秋枝一下無法適應，女人緊緊地盯著秋枝的臉，尤其是嘴巴，仿佛如果秋枝說出一個很悲慘的原因，她自己就能得到安慰似得。
「我可不是什麽富家小姐。」秋枝向來不喜歡這個象征著軟弱多病、嬌滴滴的稱呼，凡是她聽過的故事裏，富家小姐都是一些沒有腦子的蠢貨，「沒人敢拐賣我。」
「得了吧，你還不是躺在這？」女人譏諷道，剛開始她還忌憚秋枝幾分，因為秋枝身穿的這條深藍色長裙是全城鼎鼎有名的女裝店「高貴淑女」今夏的最新款，隻有非富即貴人家的女兒才有本事穿到。但秋枝否認了淑女的身份，加上她剛醒露出的那一手，女人認定秋枝是某個傍上有錢主子的女保鏢，被主人玩膩了以後就被當做回收成本的廢品賣掉。
「如果我們真是被當做夜鶯賣掉，對於你倒是沒有區別。」
秋枝皺眉，她不明白為什麽女人的口吻突然變得如此刻薄。
她沒有說話，撿起來躺在地毯上的那支水杯，朝水源走去。
棗紅色長發的女人將秋枝的態度視為心虛與低頭，她心中溢出一種快感。
如果本就是富家出身的小姐陷入慘境，她肯定會同情一下。但她最看不慣那種本就跟自己一樣出身平凡，卻靠賣弄色相過上了好日子的女人。黃金的首飾、華麗的衣裳、聽話的仆人讓她們生出了趾高氣昂的跋扈勁兒。如今這種女人又落得和自己相同的下場，隻會讓她感到痛快。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理很陰暗，同時她又很享受。
「怎麽不說話了？」她追問。
「我在想怎麽離開這。」秋枝說。
女人笑了起來，笑得有些放肆，她呼喚身邊其他姑娘，「瞧瞧，她說話像個公主。」
有幾個女孩發出笑聲，其中就包括之前被稱作村姑的那個小女孩。
秋枝沒理她。
女人變本加厲起來。
「趁現在你不妨教我們幾招討好男人的手段，以後大家都會感謝你的。」
更多的女孩笑起來，笑中帶著心照不宣的曖昧。
秋枝臉如火燒，她從小到大什麽時候受過這等羞辱！
她的眼光變得銳利，被盯著的女人像是猝不及防的被針紮了一下，不由全身打了一個哆嗦，可偏偏她不願吃這個虧。
「都不知道陪幾個男人睡過了，在這裝清高。」她小聲嘟囔道。
秋枝怒眉倒豎，走上前去一腳踢中女人的下巴，幾顆牙崩飛出去，女人滿嘴是血地癱倒。
旁邊那個小姑娘嚇壞了，但她不敢叫，用牙咬著自己的手指。
「這可不是你耍威風的地方。」艙門被打開了，一個女人推著堆滿食物的拖車進來，「好好坐回去，吃飯時間到了。」
連猜都不用，顯然就是這夥人抓了自己。
秋枝朝推車的女人走過去。
「你聽不懂我的話？」女人穿著無袖的粗獷皮甲，留著蔥須一樣又短又硬的精悍發型，她猶如獄卒般放聲訓斥道，「給我坐回去！」
秋枝墊步出掌，女人拔出腰後的短劍相擊，手腕卻被秋枝抓住，然後整個人在半空中頭下腳上地轉了一周，摔在地上，秋枝左手成爪，抓著她後腰朝上一提，哢的一聲，便讓女人的腰椎錯位。
秋枝撿起女人的短劍，並拔出她腰側的另一柄，走向樓梯。
「有人逃了！」女人趴在地上叫道。
秋枝沿著樓梯拾級而上，拐了一彎，光線突然變得刺眼，她走出樓梯，來到了甲板上，風刮在她的臉上，吹拂著她的長馬尾。
而以她為中心，則站著七八穿著無袖皮甲的女人，她們手中的武器各式各樣，長劍、雙劍、雙斧，秋枝甚至看到了一對和哈雷手中一模一樣的彎刀。
夜刹姐妹們饒有興趣地盯著秋枝，仿佛是一群女獵手在盯著獵物。
但對於究竟誰是獵人誰是獵物，秋枝有著另一套見解。
噝——
秋枝用短劍從臀部朝下劃開長裙一側，露出完整修長的大腿。
她雙手反握短劍，如握匕首，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