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話 聖光之殤（十）
哈雷霜河離開墓地，回去的路上火夏節最後一抹熱勁已然熄滅，繁鬧之後的安靜彌漫著一絲疲憊的味道，醉鬼們紛紛倒入夢想，他們大多數是生活不如意的平凡人，一年之中得以放縱的日子屈指可數，天亮後等待他們的是全身酸痛的身軀和毫無生機的新一天。
不，隻有全身酸痛。
因為他們沒有新一天。他們的明天早在昨天就已經死去。
街道仿佛被這種冥冥之中的無力感所感染，憑空生出更多的黑暗，讓所有的街道一黑到底。
靜悄悄。
黑漆漆。
人能清楚的聽到鞋底與石磚摩擦的聲響。
但當哈雷與霜河拐入新一條街道時，黑暗的盡頭卻有著一抹亮光。
亮光帶來的不是安心，而是驚悚。
因為那是整條街道最不該亮光的地方——紫葡萄旅店，哈雷與霜河的居所。
哈雷注意到霜河眼神閃過的詫異，顯然這不在他的計劃之中。
出事了！
兩人同時瞬步，幾個呼吸間便落在了旅店門前。
旅館門板大開，就像正在等著某人回來。
霜河領先一步邁進旅店，哈雷跟在他的後麵看到屋內共有四人——旅店老板坐在遠處的一張椅子上，岩斧垂頭喪氣地坐在最靠近大門的桌子旁，披著相似綠鬥篷的綠足和綠鷹站在他身後兩側。
嗯？
秋枝在哪？
哈雷雙臂自然垂在胯骨兩側，雙手虛握，這是拔刀之前最佳的準備狀態。
「怎麽了？」霜河問。
岩斧抬眼看了一眼霜河，又看了一眼哈雷，低下頭沒吭聲。
「說！」霜河狹長的眼睛都瞪圓了。
「秋枝被人掠走了。」岩斧說。
蠢貨！
霜河拔刀出鞘。
哈雷拔刀更快。
他左手刀砍向岩斧，粗莽的漢子右手抓起戰斧來擋，但刀刃劈開戰斧，繼續朝下將岩斧的右臂齊肘切落。
他右手刀朝右平斬，被一柄雙刃匕首招架住，彎刀的刀刃隻切進匕首刀身的一半，沒有將它完全斬斷，但壓著匕首的另一刃砍進其主人的前臂，鮮血直流。
此人是綠鷹，他左手匕首刺中哈雷的右腹，但連皮膚都沒有刺破。
顯然哈雷開啟了戰技·剛體。
霜河的斬鐵刀抵在哈雷的脖子上，綠足已經把弓拉到飽滿，坐在遠處的旅店老板則端著一架上好弦的十字弩，瞄準哈雷的眉心。
四個人把哈雷包圍其中，畫麵就在這麽一瞬間僵住了。
緊緊握著斷臂剖口的岩斧發出慘叫，給他伴奏的是熱血嘩嘩擊打地板的聲響。
「你知道我的刀術能斬開鐵。」霜河說，「所以，先冷靜。」
「但你也知道你不是我的對手。」哈雷抬眼看他，「既然秋枝不在，我就可以先把你們全殺光。」
「把我們殺光又能怎樣？」霜河說，「你依舊找不到她。這件事太突然，你為什麽不先問問到底發生什麽。」
「我隻需要留一個活口。」哈雷說。
「等你逼問完，就會錯過解救秋枝的最好時機。」
霜河的話暫時說服了哈雷，後者收回彎刀，但沒有插回鞘中。
霜河收刀歸鞘，雙手先是結出蛛網一般的細線，然後化作兩團模糊，將岩斧的斷臂縫合了回去。
「什麽人抓走了秋枝？」霜河問。
「不知道。」岩斧滿頭冒著冷汗，「隻知道是兩個女的。當我們正要把秋枝搬上馬車的時候，那兩人突然出現。」
「是潘妲派來的？」哈雷問。
「不，她們沒說話。」岩斧咬牙切齒，他心中痛恨哈雷，之前哈雷砍掉了他的右耳，如今又砍掉他的一條右臂，他恨不得當場將哈雷大卸八塊。
「沒說話並不代表她們不是。」哈雷看著霜河的眼神中，多少帶出一點幸災樂禍，「看來潘妲對你的計劃早有提防。」
「不會的。」霜河搖頭，「鎮守軍團堡壘的兩支軍團都不在堡壘裏，現在潘妲大人能調用的好手，我和岩斧都認識。」
「難道她就不會從外麵請人麽？比方說獵魔團。」哈雷說。
「這更不可能。堂堂軍團女皇去獵魔團尋找幫手的話，這豈不是等同於告訴天下所有人軍團堡壘城中沒人。」霜河說。「潘妲絕不會犯這種錯誤，哪怕犧牲掉秋枝這個妹妹。」
「那兩個女人竟如此厲害？」霜河問綠足。
「十分厲害。其中一人隻用一劍就劈斷了岩斧的戰斧。」綠足說。
哈雷注意到綠足所言屬實，岩斧的戰斧在被自己剛才砍斷之前，斧刃就已經被砍掉了一截。
斷麵十分整齊流暢，說明砍斷戰斧的劍極為鋒利。
「她們的武器都是劍？」
「不，一個女人是長劍，另外一個女人則是寬闊的大劍。」小個子男人補充道，「那兩個女似乎並不是為了秋枝而來，而是本來之目的沒有得逞，順帶把秋枝抓走。」
「既然她倆這麽厲害，為什麽沒有直接殺掉你們？」哈雷問。
「不知道。」綠足說。
「除這些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反常？」霜河問，他已經用精湛技術將岩斧斷肢接回肘部，從骨頭到血管到神經再到皮膚，他都幫岩斧一一縫合好了。
「有。」大量的流血讓岩斧非常虛弱，他看向屋內一人，「他是在秋枝被掠走之後，才回到這裏的。」
被岩斧指控的男人就是用匕首接住哈雷彎刀的綠鷹。
「這有什麽問題？」綠鷹問。
「你去哪了？」霜河問，他清楚的記得分房間的時候綠鷹還在，這麽深的夜他不在**睡覺，反而出了門，又在一個很巧的時機回來。真的很讓人懷疑。
「巡林客如葉，來去隨輕風。」綠鷹說，「霜河你不是我的上司，我沒有必要回答你。」
「你不說，就是有問題。」岩斧雖然沒有力氣，還是忍痛發了火。
「線索明明就在眼前，你們卻要浪費時間。」綠鷹說。
「在哪？」霜河問。
「岩斧的戰斧雖然不是神兵利器，但也不是隨便的兵器就能切開的。」綠鷹說。
「天下手握利刃的人何其多，這不算什麽線索。」霜河說。
「但這柄斧子，今天被切開了兩次不是麽？」綠鷹從地上撿起那一截兩端都是斷口的斧刃碎片，「上下兩端的斷麵一樣的平整。一端是那個女人砍斷的，而另一端，」
他的話沒有說完，屋裏人全部看向了哈雷。
哈雷的彎刀是隕鐵鋼，自然可以輕鬆切開這柄斧子。
但。
哈雷的彎刀，一開始並不是哈雷的。
好巧，它的原主人也是一個女人。
更巧的是，那個女人還有一個姐姐。
加在一起同樣也是兩個人。
事情真的，就這麽巧？
「你們聽說過，夜刹姐妹嗎？」哈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