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話 多事之城（十七）
原來，是黑獄救了自己一命。
哈雷腦中飛快地分析已獲得的線索——黑獄的前身——突擊者是潘妲的兄長設計的，喬漢納離開軍團堡壘的時候帶走了它……
戰鬥中，潘妲發現了黑獄，推斷出哈雷與喬漢納有著某種關係……
所以留下哈雷的命，就是為了從他口中套問出喬漢納的行蹤……
軍團女皇潘妲·帕沃達蒙要為她的兄長報仇！
等一下……
哈雷從思路的夾縫中發現了一點別的東西。
如果想知道某個人的情報，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從情報組織購買。
三大國擁有最強情報網絡的組織是誰？
獵魔團！
而潘妲要從哈雷口中套話，就證明她無法從獵魔團手中得到情報。
失敗的情況通常有三種可能——
第一，錢不夠。
第二，權限太低。
但這兩種可能對於軍團女皇而言隻是笑話。所以，隻剩下了第三種可能。
「喬漢納·哥麥普」情報的機密級別極高，高到連軍團女皇都沒有資格獲取。
這個結論瞬間將他之前得知的一切重新串聯了起來——魏爾姆帝國，軍情五處，墓鴉口中的大人，答案呼之欲出……
他是魏爾姆帝國軍部的頂級人物！
「你愣神了，想到了什麽？」潘妲問。
「沒什麽。」
「我可以借你一麵鏡子，讓你瞧瞧自己臉上寫著的那一行『有問題』的大字。」
「我……隻是在想你恐怕無法為你兄長報仇了。」哈雷撒了謊，但也算是實話實說。
「報仇？」潘妲一笑，「我隻是說我的大哥死於他的刀下，但我可沒說要替他尋仇。」
「你說過，他是你的仇人。」哈雷就算再健忘也不至於會忘掉別人一個小時前剛說過的話。
「這個世界上，仇人的種類有很多種。」潘妲輕輕搖晃著高腳杯，小啜一口，眼神迷離地盯著杯子，手指將微垂的發絲挽回發髻，「尤其是，女人口中的仇人。」
她的側臉好美。
哈雷的心口突然顫了一下，這種成熟女人獨有的韻味他隻在金蜂大師身上見識過一二，像是一朵火紅的睡蓮，隻在夜間醒來。
哈雷不由地大膽猜測起喬漢納與潘妲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但不管發生過什麽，喬漢納絕對就是混蛋的那一個！
沒錯，他就是混蛋！
空氣中凝出尷尬的結界，哈雷隻好低頭吃肉，潘妲則自顧自地飲酒。
烤乳豬幾乎已經被哈雷吃幹淨，剩下一副骨架。鱒魚則一條不剩，他正要解決最後幾片蒜蓉麵包的時候，潘妲打破了結界。
「他……跟你提過我嗎？」潘妲抬眼看向哈雷，似乎有了幾分醉意，後者不好意思地避開視線。
哈雷不想騙她：「沒有。」
「別多想，我隻是問了一句多餘的無聊話。」潘妲說，「以後你可以叫我一聲姨媽。」
哈雷驚愕地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吞下去。
「我跟那個人沒關係！」
「可我看得出，你對他很重要。」
「胡說，你根本不知道他做過什麽！」哈雷怒叫一聲。
餐廳前後兩道大門砰地一下被同時撞開。
數十架上好箭的弩箭對準了哈雷。
潘妲盯著怒目圓睜的哈雷，臉上掛著微笑，「沒事，退下。」她的命令讓所有的弩手撤了出去，並再次把餐廳的門關上了。
「他為你專門打造了一杆突擊者，這就能證明一切。」
「不，他不是……他是為了……」關於黑獄，哈雷的確無法解釋下去，如果隻是把哈雷當做工具培養，那又何必給他這麽好的武器？
是為了讓哈雷活的更久一點？
可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哈雷是獸魂者，而世上能輕易殺掉獸魂者的人並不多。
「我今天說的已經足夠多了。」潘妲說，「你想知道他更多的事情，那就拿你們之間的事情跟我交換。」
「我沒什麽好說的。」哈雷說。
「但你沒有否認很想聽他過去的事不是麽？」潘妲笑，「我有充足的耐心等你願意告訴我。」
「我完全可以明天就走。」
「不，你不會的。」
「你怎麽能這麽肯定？」哈雷若是犯了倔脾氣，誰都攔不住他，除非是星燃大宗師再度親自出馬，並且把哈雷殺掉。
「如果你會走，那你根本就不會來。」潘妲說，「索萬說了你很多事情，難道你沒有發現我一直沒有問你的名字嗎？」
「他的話不能說明什麽。」
「獵魔團的佐證也不夠麽？」潘妲眼神中透出自信滿滿的光彩，「你完成任務從來都不是為了錢。」
「你需要我留在這裏做什麽？」哈雷不相信潘妲留下他隻是專門為了喬漢納的事情，一個沉浸於兒女情長的女人，是無法成為軍團女皇的。
「適當時候我會通知你。」潘妲直言不諱，「現在你可以提一下你的要求，讓我講故事這個選項除外。」
「給我換一個房間，以及換一身衣服。」哈雷已經猜到了這件長袍以及那個房間真正的主人是誰。
穿著亡者遺物讓哈雷覺得綢緞麵料格外的冰涼。
「這好辦。」潘妲說。
哈雷被潘妲的手下安排在內堡的某一件客房，當他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敲門後進來的手下不僅端著早飯，還帶來一套修武衣——**雙臂的短褂和一條寬鬆的亞麻長褲。
「潘妲大人吩咐過，你今天除了恭敬之殿以外，可以隨便遊逛軍團堡壘。」手下說。
「我的彎刀在哪？」黑獄躺在那個武器架子上，哈雷需要別的武器防身。
「在『炎心修武場』。」手下給哈雷指了路線，就退了出去。
炎心修武場，是星燃大宗師·大境之炎·灺煬傳授弟子武藝的場館。
他昨天一直很想問，為什麽堂堂天下第一大宗師會在軍團女皇手底下做事，但潘妲並沒有給他機會。
哈雷也不著急，反正既然已經答應住下一段時間，那就慢慢打聽。
他按照路線出了軍團堡壘內部的第二道門，門外是一大片廣場，西邊是一排排小房子，他就是其中一棟度過了在軍團堡壘的第一夜。
炎心修武場在廣場的東邊，大門沒有「門」，圍牆之間是一個空****的大缺口，仿佛是表達著對所有人敞開的意思。
哈雷走了進去，露天的練武場地上空無一人，隻有林立的木樁和年複一年的歲月在地上留下的腳印。
看樣子這些人練得挺刻苦。
這裏的弟子應該都是軍團堡壘的衛兵，此刻正在值崗，所以練武場上才一個人都沒有。
沒有弟子，總該有打雜的吧。
不管是誰，哈雷當務之急就是先找到一個人，問問自己的彎刀的位置。
他走著走著，遠遠地聽到「奪」、「奪」的聲響。
他尋著音源走去，穿過練武場在其後麵看到了一個靶場。
奪、奪的聲響，是箭釘在草靶上的聲音。
一百二十步，箭無虛發。
好遠的距離，好強的臂力，好準的準頭。
出乎哈雷意料的是，射箭者是個紮著黑色長馬尾、亭亭玉立的少女，側臉的弧線柔美可人。
她穿著棕色的弓手服，右半身套著半副石黑色肩甲，她站得就像是一杆長槍釘在地上般筆直。
弓手從腰側的箭壺取箭，左臂前推，右手拉弦至耳旁。
鬆指。
「奪！」
又一支長箭正中靶心。
她取出第二支箭搭在弓上，但她沒有著急拉弓，而是頭也不回地輕聲說道。
「如果你再不吭聲，下一箭就會射向你。」
「放心射來。」哈雷說，「我保證能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