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話 鱗現雲海（二十）
如果對世上所有合法職業擬一份「辛苦」排行榜的話，「水手」絕對榜上有名。
思鄉、無聊、環境肮髒、缺乏醫療保證，這些問題對老水手都是小兒科。漂於海上，真正讓人恐懼恰恰則是大海。人類對大海的了解和天空一樣少。
沒人知道大海究竟有多深。
沒人知道海底究竟蟄伏著什麽千年怪獸。
三大國不同的港口都流傳著各式各樣關於巨大黑影從海底浮出水麵吞食船隻的故事。
「大海，就是灌了海水的地獄深淵。」
這是水手之間的老話，原作者是誰早已不可考，大概是某個短命的吟遊詩人。
然而比水手更苦則是海盜，他們不僅繼承水手的一切苦難，而且還要在海上過著打打殺殺的日子。
每次靠港對海盜來說都是節日，他們會像饑渴的狼一樣撲向女人，灑下自己的種子。
尋歡作樂的背後，是對死亡的畏懼。
雲賊，即是天空中的海盜。
隻停留一夜就匆忙起航，讓哈雷對電鰻號上的雲賊心存一絲愧疚，他已經做好了被埋怨的準備。
但沒有一個雲賊指責他，甚至對提前起航這件事都沒有表示不滿。
可見巴奎力·赫蘭多對管教屬下真的很有一套。
然而這個結論，在電鰻號重新起航後第二天中午就被推翻了。
「你們在停靠天樹之城之前，就已經定好了隻停留一晚？」
餐廳中，哈雷從伍哢與其他雲賊的對話中篩選到了這個信息。
「當然。這趟可是大買賣，天樹之城那個地方龍蛇混雜不宜久停，下一站山牛城才是咱們真正享受的地方。到時候我給你介紹幾個咱的老情人，懂事、甜膩、有情調，保證你好幾天舍不得下床。」伍哢神舞飛揚，仿佛電鰻號明天就能抵達山牛城似得。
媽的！
被擺了一道。
哈雷暗罵一聲，惡狠狠地盯向巴奎力的方向。
老巴紳士般得抿嘴微笑，舉起一杯赤櫻隔空敬他。
雖然這趟任務哈雷看重的「報酬」本來就不是金刀，但被如此輕易地戲耍一通，讓他難以咽下這口氣。
哈雷要過去聲討，屁股還沒離開椅子，肩膀卻被人搶先一步按住。
「我再問你一遍，那個叫刃蜥的到底什麽來頭。」黛佩兒麵色不善。
這個女孩的打扮永遠是這麽的大膽奔放，踩著紅色高跟涼鞋的修長大腿是她的招牌，而火紅的皮質束身衣讓她展露出精致的鎖骨與肩頭，三角肌因為常年修習劍術的原因微微顯著線條，恰到好處地調和著女性獨有的柔美與力量感之間的平衡。
衣著的顏色代表著她不高興的情緒，但她的這份不高興已經持續很久了。
從哈雷回到電鰻號，黛佩兒就一直抓著他拷問有關西內塔的一切：名字、年齡、出身等等。
哈雷的回答則總是同一句話：我不知道。
這種答案不可能敷衍得了黛佩兒，但想讓一個人說實話遠比打掉他滿嘴的牙困難得多，更可況黛佩兒在武力方麵根本不是哈雷的對手。
所以她便采取這種「隨時隨地見到哈雷就抓著他問」的作戰方針，反正在飛行艇上閑著也是閑著。
「我不知道。」哈雷的忍耐力，可不是這麽容易被攻破的。
「大姐頭，你看上他了？」伍哢笑問，惹得其他雲賊一陣哄笑。
黛佩兒惡狠地瞪了他一眼：「呸，我如果不知道他名字，我又怎麽能懸賞他。」
「你要懸賞西內塔？」哈雷問。
「他叫西內塔？」黛佩兒眼睛一亮。
哈雷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嘖嘖，這個名字還挺好聽。」黛佩兒說，「阿卡迪亞的西內塔，很好，等我到了山牛城就去獵魔團掛懸賞任務。」
「沒用的。」哈雷搖頭，黛佩兒不知道西內塔是誰，但獵魔團怎麽會不知道？就憑獵魔團對電鰻號財力與實力的評估，根本就不可能接受這份委托。
「看得出你們過去很要好。」黛佩兒說，「否則他也不可能僅靠『啞巴』的背影，就甩出五百枚金刀，真是一片癡心啊。對了，如此說來，他家應該很有錢。」
哈雷沒有絲毫興趣跟她或任何其他人多談自己的過去。
他一聲不吭地直接離開了餐廳。
「瞧，傭兵總是這麽沒禮貌。」黛佩兒給自己倒上一杯酒，與雲賊們把酒言歡。
時間到了晚上，事情變得不對勁起來。
雲賊終於可以確認，自從電鰻號離開了天樹之城，就一直被人跟蹤著。
巴奎力本著不想節外生枝地原則，命令腳趾頭滿速前進。
電鰻號急速飛行了一整夜，隔日天一亮，發現不僅沒有甩掉跟蹤者，反而被追上了一大截距離。
那艘飛行艇揚著潔白如雲的帆，繪著金色的六芒花。
聖教殿！
顯然，他們雖然沒有進入天樹之城，但根本也沒有離開太遠。
他們擊沉電鰻號的決心，勢在必得！
「竟然是一艘『神跡』。」黛佩兒看著逐漸上升的日頭與逐漸靠近的敵人，做出判斷。但聽口氣，這絕不是什麽好兆頭。
「很難對付？」哈雷問。
「神跡是聖教庭特有的一種戰鬥飛行艇，不僅飛得快，而且火力十足。」巴奎力接過話，然後發出命令，「提前開啟防禦模式。」
事實證明他的抉擇是十分正確的。
時間還沒到正午，電鰻號便陷入了對方的射程之內，神跡號開火！
與常規光炮射出的一枚枚光彈不同，聖教殿飛行艇射出的是白色的光線！
光盾炮撐起的空氣屏障能阻擋兩波密集的光彈襲擊，但隻承受一次光線的攻擊，就必須要補充光石。
攻擊光線很快就撕開了防禦缺口，電鰻號艇體被命中數次，雲賊們紛紛用水澆滅著火的地方。
然而，更大的危險卻在前麵！
前麵所有的雲，都是灰蒙蒙的。
好大一片烏雲！
不，那不是烏雲！
哈雷從風中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望無際的——
迷霧啊！
「衝進去。」巴奎力發出命令。
「你瘋了，那是迷霧！」哈雷大聲道。
「我比你清楚那是什麽。」巴奎力說，「比起被擊沉，迷霧就是庇護之地。」
腳趾頭無比信任老巴，電鰻號一頭紮進了迷霧。
空中的迷霧，與地麵上的迷霧看上去極為相似，但體積卻龐大無數倍，更可怕的是飛行艇上下左右前前後後全部都被霧氣籠罩著！
實話實說，哈雷從來沒有解決過如此規模遼闊的迷霧，說明這裏麵所藏有的怪物，他根本無法估量。
進入迷霧之後，電鰻號反而減了速。
頭頂上有怪叫傳來，接著數隻腐爛的禿鷲落在了電鰻號，它們每一頭都足有成人高，尖嘴如矛！
哈雷雙刀出鞘，斬碎了七八頭，雲賊們似乎也有與迷霧作戰的經驗，毫不慌張地處理掉了其餘的禿鷲。
但這種級別的邪物，從來都隻是開胃菜罷了。
前方的迷霧滾滾翻騰，顯然藏著什麽「大怪物」。
然而正在此時，哈雷卻聞到背後傳來一股更濃烈的氣味。
甲板上的空氣瞬間變得黏稠、沉重，仿佛正被什麽巨大力量壓縮著。
哈雷轉頭看向力量的「源頭」。
一個消瘦的黑發身影，從主艙的陰影中漫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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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養肥了讀，讀者很爽，但是對作者的傷害是極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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