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話 離開狼堡
雨後的清晨,空氣微涼格外清新。
罩住車鬥的防雨布上積水充盈,像是一個又一個小水窪。武禪慢慢掀起防雨布,把雨水兜在一起,先往隨身過濾器裏倒一些,然後再倒進貨車的蓄水箱,最後剩下的那點水用來洗了一把臉。
挨著車鬥,武禪用周圍撿來的廢鋼板在地上壘出一個小台子。他把釋能燃爐放在上麵,用獠牙飛刀削了一些高聚能磚的碎屑放進釋能器裏,一扳開關,爐眼便躥出了藍色的小火苗。
轉開過濾器底部的閘,清澈幹淨的水流進鐵壺裏。武禪倒出一杯涼水潤喉解渴,然後把鐵壺掛在火上燒。趁燒水的時間,武禪翻進車頭駕駛室,找出一份壓縮餅幹和壓縮肉幹。
將肉幹撕成條扔進鐵盒裏,澆上開水變成一盒簡易的肉湯。武禪用壓縮餅幹蘸肉湯來當做早餐。肉湯的香氣隨風飄了出去,路過的人被香氣吸引,紛紛駐足看來。
吃完早飯。武禪把鐵壺裏的水灌滿水瓶,用剩下的水把盛肉湯的鐵盒涮幹淨。把一切都收拾好後,他發動裝甲貨車開始離開狼堡。
車剛開出去沒多遠,前麵的路被幾輛皮卡堵住了,十幾人圍觀著什麽。
武禪提著獠牙長刀下車,圍觀的人轉頭看過來,武禪認出其中幾個人是昨晚旅店的客人。他們先是看著武禪,然後眼神落到武禪手裏的長刀時,透出幾分不友善。
武禪沒有在意這些人的反應,因為他的注意力被眼前的場景所吸引。
這裏與其說是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戰鬥,不如說是遭到了泄恨般的破壞。
大地碎開裂口,三層鋼材堆成的牆體被撞出七八個凹陷,大量血漿覆蓋其上如揮墨潑毫。最為觸目驚心的是,不管地麵還是牆上的鋼板都留著一道又一道尺寸誇張的豁口,這不是人類用斧子劈開的,而是爪痕。
武禪昨夜沒有聽錯,果然有猛獸闖進狼堡,而且是一頭巨狼。從爪痕的大小來看,這頭巨狼至少有三米高。
和巨狼戰鬥的對手是誰?
一個刀術高手。
與狂野暴烈的爪痕產生鮮明對比的是工整平滑的刀口。刀痕猶如字跡,凸顯出刀之人的冷靜與精打細算,每一刀都必有所圖,沒有多餘的動作。
武禪明白了為什麽圍觀者看到他手裏長刀時眼神會發生變化,原來他們是把武禪當做那位刀客。
但武禪第一反應卻是想到了昨夜那位斬鬼人。
看來,這頭巨狼便是斬鬼人來到狼堡的目標。
同時讓武禪微微一驚的是,昨晚戰鬥進行了五分多鍾,究竟是何等野獸能在斬鬼人的刀術下撐這麽久,而且,如果武禪沒有猜錯,那頭巨狼並沒有被斬鬼人斬殺。
武禪想回旅館看看斬鬼人是否受傷,算是還他昨晚連續提醒自己兩次的人情。
車開到旅店門口,看到一支資源回收隊正在整裝待發,共有八九個人,其中一個身穿黑色皮衣的摩托車手十分醒目,他騎著一輛造型拉風到讓每個男人都夢寐以求的重型摩托車,沒有戴頭盔,年齡大概和武禪相仿,頭發根根上豎,一雙桀驁不馴的眼睛下麵是一道橫過鼻梁的舊傷疤,為精幹的臉型增添一股凶狠。
裝甲貨車同樣引起了這支資源回收隊的注意,紛紛轉頭看向這個走出駕駛室的男人。
摩托車手發現武禪在看他,便用力瞪過去。
論對視,占盡天生優勢的武禪還沒輸給誰,摩托車手發現自己竟忍不住想避開那雙犀利的眼睛,有一種丟了麵子的感覺,心裏頓時冒火。
“你看什麽看,是不是想找死?!”
武禪說:“看你長得不錯。”
摩托車手:“……”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這樣當眾調戲他,更何況還是一個男人!
摩托車手跨下摩托車,用粗礪的食指對準武禪:“你他媽是真的想死!”
一個麵相穩重的漢子按下摩托車手的手,麵朝武禪問道:“這位兄弟有何貴幹?”
武禪說:“碰巧路過。”
漢子做了一個請自便的手勢。
武禪走進旅店。
吧台後麵,正在拿幹布擦酒杯的年輕老板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仿佛這不是他與武禪的第二次見麵,而是很熟的老朋友。
他很顯然聽到門外的對話,挪揄道:“你對男人有興趣?”
武禪說:“沒有。”
年輕老板放下手裏的活兒:“門外那夥人是一支名叫‘鐵戰馬’的資源回收隊,昨晚你來的時候,他們全員都在樓上休息。”
武禪說:“我不在意他們是誰。”
年輕老板說:“早餐來點鹿肉?”
武禪不兜圈子,用手一指:“昨天坐那個位置的人走了嗎?”
年輕老板說:“你說那個戴月輪環的男人?天剛亮他就走了。”
武禪問:“他身上有傷嗎?”
年輕老板笑了:“誰剛才說對男人沒興趣的?”
武禪冷臉:“我對男人沒興趣,但對把男人變成死人有興趣。”
年輕老板倒也不怕:“別這麽凶。沒人能傷得了斬鬼人,不是嗎?”
武禪已問完想問的,轉身就走,正要離開旅館大門。背後響起一聲歎氣。
“明知山有毒,偏往毒山走。”
!
武禪腳步一滯,轉頭。
吧台後的陰影,年輕老板的眼神洞若觀火。
“送你一句提示吧。在舊城,聰明人可不止你一個。你想要的那樣東西,別人也誌在必得。”
“為什麽幫我。”
“大概是太久沒有人能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煙魂偶’。”
武禪驚詫,煙魂偶是全球超能百榜上的超能力。如果武禪沒有記錯,擁有者已年過半百,而年輕老板看起來頂多二十四五歲。
“你究竟還是什麽人?”
“一個狼堡小旅館的老板。”年輕老板笑問,“你呢?”
“一個廢品焚燒站的老板。”武禪答。
“果然有趣,下次再來,一定要讓我請你喝一杯。”年輕老板說。
武禪走出旅館的時候,那支名叫鐵戰馬的資源回收隊已經離開。他走進駕駛室發動貨車,開了幾十米後瞥了一眼後視鏡,突然看到兩個熟麵孔。
車的後方,煙草男和修車鋪老板機械地擺動手臂為武禪送行,明明是陽光之下,卻鬼氣森森。
武禪一踩油門,貨車把人影遠遠甩開,沒一會兒就出了狼堡。
路麵上車轍雜亂,指向不同的方向。
武禪開出兩公裏之後,前方道路中間出現了一個步行的人,正是那個斬鬼人。
裝甲貨車開到他旁邊,放慢速度,武禪降下車窗。
“你要去哪,我送你一程。”
“不必。”斬鬼人目視前方,腳步不停。
頂著太陽走了一個早晨讓他額頭沁出一層細汗,但那雙狹長狐目眼神堅定,背脊挺直地仿佛跟一根鋼棍捆在一起。
“謝謝你昨天的提醒。”武禪說。
“不必謝。”斬鬼人說。
“昨晚是你在戰鬥吧。”武禪說。
“是。”斬鬼人說。
“和誰打?”武禪問。
“狼。”斬鬼人說。
“你沒有殺掉它。”武禪說。
“它很強。”斬鬼人說。
“既然你願意跟我聊天,不如上車。”武禪再次邀請。
“不。”斬鬼人腳步停了,轉頭,狐目盯著武禪,銳利的猶如陽光下的一對鋼錐,“因為我會忍不住殺掉你。”
“為什麽?”
“你身上有血族的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