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此燈為你而留
視頻畫麵重新陷入黑暗，台長已經離開地下密室，那小小的天地連同那小小的女孩再次與世隔絕。
沒什麽好看的了，台長家裏的秘密已然浮出水麵，珞珞關掉視頻畫麵久久無語，就那麽抱著膝蓋縮在座位上靜靜地望著車窗外的黑暗。
今夜無星，今夜無月。
星也沉默了許久才說話，他在消化剛才看到的一切：“你會將台長女兒的事上報給公司嗎？”
他很清楚，如果上報，公司必然會嚴肅處理，強製對小女孩進行回收處理，這一點是法律默許的。
“我不知道……”珞珞猶豫了一下搖搖頭，“暫時應該不會說吧，畢竟台長和她女兒都挺可憐的，我們還是先把精力放在找回小夢心靈這件事上。”
“有一點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或許有個辦法能夠迫使台長妥協，告訴我們那個神秘人的信息，隻不過這個方法有點……”星想了想，從詞庫中找到了一個比較符合的詞語，“卑鄙。”
“什麽方法？”珞珞轉過頭，雖然車裏沒有開燈，但星還是發現她的眼圈有點發紅。
“以曝光她女兒這件事相要挾……”星還沒有說完就被珞珞大聲打斷。
“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我不會這麽做的，你形容的沒錯，這太卑鄙了，我做不到，也永遠不可能做到！”珞珞撅著嘴似乎很生氣。
星卻笑了：“做不到是好事，我也做不到，我會想到其它方法的。既然有了複製者，實地監控已經毫無意義，你是人類需要休息，接下來的監控就交給我吧，如果有任何線索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實地監控的確已經沒有異議，蹲點一天一夜珞珞也的確累了，星也該回孤兒院，離開如此之久，凜不起疑才見鬼。
“嗯，你準備什麽時候將小夢的事情告訴凜？總不能瞞她一輩子吧？”珞珞點點頭。
“等她情緒穩定做好心理準備再說吧，希望我告訴她的那天她不會恨我。”星強笑著開動引擎將白天鵝調轉方向朝小區正門駛去。
“放心吧，凜姐不會的，我保證！”珞珞的語氣很肯定，她很了解凜，某些方麵凜和小夢有共同點，小夢能夠無私付出，凜也可以，而能夠無私付出的人，往往更懂得包容和原諒。
白天鵝飛馳於寂靜的夜色中，如一抹潔白的幻影，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各想各的心事。
將珞珞送回家，星駕駛白天鵝離開城市返回孤兒院，夜已深，凜卻未眠，雖然凜看不見，但院長辦公室的燈依然亮著。
星知道這是亮給他看的，凜是在告訴他：“我在這裏，過來見我。”
無論接下來將麵對凜的質疑還是訓斥，星都覺得很開心，因為那盞燈是為他留的，至少證明凜在關心他。
將車停好，星連忙上樓，剛剛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的凜，或許是等得太久，凜已經睡著了。
輕輕關上門，放輕腳步走過去，星解下外套披在凜的肩上，凜總是不會照顧自己，如果他沒有及時回來，以凜的體質這樣睡一晚上可能會感冒。
“唉，如果將來我不在身邊，你能照顧好自己嗎？”星悄然歎了口氣，剛準備轉身離開，凜忽然秀眉微蹙睫毛顫動睜開了眼睛。
“星，是你嗎？”凜睡得並不安穩，所以稍微一碰就醒，習慣了星時時刻刻陪在身邊，突然消失一天一夜讓她感覺很不適應，就好像生活中缺少很重要的一部分。
“嗯，你怎麽這麽晚了還不睡？”星點點頭。
聽了星的問題，凜登時完全清醒過來，坐直身子拔高音量：“為什麽？還不是為了等你？莫名其妙失蹤一天一夜，你到底跑哪去了？”
真是的，身為機械男仆，難道不該盡心盡責陪在主人身邊嗎？丟下主人到處亂跑真的不違反職業道德嗎？
“也沒去哪，哦對了，今天情況怎麽樣？孩子們接受了小圓嗎？”星嗯嗯啊啊了好一陣突然轉移話題，他總不能將實際發生的事情告訴凜吧，真的還不是時候。
“孩子們……”凜剛說三個字就挑起了眉毛，如此拙劣的轉移話題，她怎麽就差點中計呢？
反應過來後，凜倍感惱火，一拍桌子怒道：“別想轉移話題，立刻從實招來，你到底背著我都幹了什麽？是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否則為什麽不肯告訴我？”
“見不得人的事情……”星登時哭笑不得，今天他和珞珞做的事情還真見不得人，雖然並沒有惡意，但事實是不能用善惡來區分的，無論複製者還是監控被曝光，他們都將受到嚴懲。
“不說是吧，不說我立刻聯係LAI退貨。”等了好一會，得到的隻是星的沉默，失去耐心的凜終於發動終極威脅。
當然，凜也僅僅是威脅而已，如果星堅持不說，她不可能真的這麽做，對她來說，星已經不僅僅是負責照顧她機械男仆，更是生活中的夥伴和朋友。
果然，這條終極威脅對星很有效果：“別別別，我說還不行嗎？不過在我說之前，我想知道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本來星是準備再緩一段時間的，畢竟人的傷口遠比機器人愈合的慢，心的傷口比血肉愈合的更慢，短短時間凜的傷口不可能愈合，甚至連有沒有結疤都是兩說。
“心理準備？你做的事為什麽需要我有心理準備？”凜被問的滿頭霧水，完全不明白星到底是什麽意思。
星猶豫了一下才沉聲道：“和小夢有關！”
“小夢？”凜的反應特別大，騰地站了起來，披在肩上的衣服滑落在地。
“有個關於小夢的秘密我沒有告訴你，這個秘密比較，比較……”星斟酌了一下用詞才接著說，“比較容易對你產生嚴重的刺激，我不確定你能否承受得住，所以需要你做好心理準備。”
提到小夢，凜頓時變得嚴肅起來，她不得不承認星說的很對，她心中的傷口還遠遠沒有愈合，有關小夢的秘密的確可能刺激到她。
然而，她真的有這麽脆弱嗎？經曆過童年時代那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經曆過失明的黑暗，她早已學會了堅強，既然從失明的黑暗中站了起來，她相信再也沒有什麽能夠將她擊倒。
“我做好準備了，其實……”凜深吸口氣，用沒有目光的雙眼看著星，語氣如斷冰切雪格外鄭重，“我遠遠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脆弱！”
看著凜倔強鄭重的表情，聽著凜鏗鏘有力的話語，這一刻星忽然從凜感受到一種名為堅強的意誌。
“也許，真的是我小瞧她了，也許，她已經做好了準備。”星點點頭，扶著凜的肩膀讓她坐下，“好，我將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你。”
於是，星真的將所有秘密都說了出來，從小夢的心靈失蹤，到從孤兒院進出賬記錄發現疑點，到猜測小夢賣掉了自己的心靈，再到電視台的遭遇和監控計劃，最後到台長家地下密室機械女兒的秘密，全都毫無保留告訴了凜。
時間在講述中流逝，再從寂靜中流逝，聽完後凜整個人都傻了，呆呆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星知道她需要時間消化，所以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看著凜，守護著這份難得的寂靜。
足足過了一個小時，凜才從呆滯中恢複過來，她沒有哭，淚水卻自己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她以為自己對小夢已經很了解，對小夢對孩子們的愛很了解，可此時她才發現，她還遠遠不夠了解，小夢所做的遠遠超乎她的想象，那是甘心燃燒全部才能迸發出的光和熱。
“凜，你還好嗎？”星小聲試探著問，他想幫凜擦淚，卻被凜撇頭躲開。
凜自己擦幹眼淚吸吸鼻子頷首道：“放心吧，我挺得住，謝謝你全都告訴了我。”
“謝什麽，我本來以為你會生氣的。”星鬆了口氣，其實他已做好了接受凜怒火的準備。
“你去繼續監控吧，我需要靜一靜，有任何線索都要立刻告訴我。”凜將星的外套撿起來遞過去。突然接受這麽多事，心靈再強大的人也需要時間消化。
“不回房間嗎？”星問。
“不了，我睡不著，就在這裏想清楚吧。”凜剛說完就感覺肩上一重，原來是星重新將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沒有拒絕，也沒有再感謝，直到關門聲傳來，凜才抓住肩上的衣服緊了緊，包裹在星的溫暖中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