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夢的圓舞曲
太陽越升越高，和院長離開那天一樣的朝陽灑落整個孤兒院，庭院裏、樹枝上、屋頂上都鋪了薄薄一層白雪，映著淡金色的晨光顯得那麽純淨，純淨的讓人心醉。
往常這個時候，小夢會叫孩子們起床晨練，睡懶覺可不是好習慣，在她看來，清晨的第一縷朝陽是最溫柔的，千萬不能錯過。
不過今天，沒有人叫孩子們，那熟悉的敲門聲和腳步聲都沒有出現，當習慣成為自然，突然的變化總會讓人不安，所以孩子們沒有多睡太久，相繼醒了過來，躺在**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小偉也覺得少了點什麽，心裏空落落的，看看透過窗戶照進來的晨光，他感覺很奇怪，按理說這個點小夢姐早該來了，該叉腰掀被子戳他腦門說他小懶蟲。
可是，為什麽小夢姐沒有來呢？
又等了一會，小偉坐起身準備起床，忽然咦了一聲，被子居然蓋在身上，他知道自己有蹬被子的習慣，往常起床的時候被子都在下麵壓著，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搖了搖頭，沒有繼續琢磨被子的問題，小偉跪在**疊被子，然後將枕頭放在疊好的被子上，抓起枕頭的刹那，一樣東西被帶飛起來落在地麵上。
“什麽東西？”小偉爬下床將地上的東西撿起來，是封信，枕頭底下怎麽會有信？隻聽說過聖誕老人會在夜裏發禮物，沒聽說過會發信，而且距離聖誕還早呢。
懷著疑惑，小偉小心拆開信封，將裏麵的信紙取了出來，緩緩打開，上麵寫著許多話，格式很隨意，他認得這是小夢姐的字跡，沒有太複雜的字，他幾乎都認識。
“小偉，沒有我叫你起床，你這個小懶蟲肯定睡懶覺了對不對？不過我原諒你啦，就讓你睡一次懶覺吧，誰讓我沒來叫你呢？
姐姐不能來叫你起床了，今後再也不會來叫你起床了，你這個小懶蟲自己要記得按時起床，記得將小夥伴也叫起來，記得跑步，記得按時吃早餐，還有記得晚上別再蹬被子。
蹬被子可不是好習慣，會著涼的，如果你著涼感冒，我會擔心的，別讓我擔心，好嗎？
對不起我無法兌現承諾，對不起我無法再繼續陪伴你照顧你，對不起我不能送你去市中學，不能看到你長大成人的樣子……
請相信我，我也很想永遠陪著你，很想看看你長大後的樣子，可我真的得走了，真的對不起。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身在遠方，不要為我傷心也不要找我，我會永遠和院長在一起，那是個很美的地方，真的很美。
最後，你是大孩子了，不許淘氣，要照顧好弟弟妹妹，如果有新來的哥哥姐姐，要聽話，他或她也會和我一樣喜歡你們的。
愛你的，小夢留。”
最後一行字有點花，紙上有圓形的痕跡，就像被水浸過。
小偉讀完小夢的留言，手中的信紙脫手落下，一如霞山飄落的紅葉。
“小夢姐！”小偉一聲大喊，光著腳就衝了出去，喊聲將其他床鋪的孩子吵醒，他們睜開惺忪睡眼起床疊被子，也相繼發現了自己枕頭下麵的信封。
小偉踩著薄薄的白雪，以最快的速度朝院長辦公室狂奔，雖然一路上磕磕絆絆摔了好幾跤，雖然小腳凍得刺痛，但他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怎麽能爽約？不是拉鉤上吊說好了一百年陪著他嗎？不是說好了要送他去市中學還要經常去看他嗎？不是說好了新年親手為他準備禮物嗎？
怎麽能爽約？早上怎麽能沒有你叫我們起床，怎麽能沒有你帶我們晨練，怎麽能沒有你陪我們一起吃早餐，怎麽能沒有你陪我們去霞山玩耍，怎麽能怎麽能怎麽能，這個大家庭怎麽能沒有你！
“小懶蟲起床啦還睡！”
“大家跟上，可不許掉隊哦，一二一，一二一……”
“今天我們還去霞山玩好不好？”
“又到新年了，大家想要什麽禮物？”
“院長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度假了，那裏很美很美，她會永遠看著我們的，就像天上的太陽。”
小偉眼前浮現出小夢叉腰戳他腦門的畫麵，浮現出小夢帶領大家跑步的畫麵，浮現出霞山楓林中小夢和大家一起做遊戲的畫麵，浮現出院長走的那天，小夢指著朝陽對他們微笑的畫麵。
所以，不能沒有你，真的不能沒有你！
請一定是開玩笑，一定不是真的，也許隻要推開院長辦公室的門，小夢姐就會笑著轉過身對他說：“小懶蟲，果然睡懶覺了吧，有沒有嚇到你？”
“嚇到了嚇到了，小夢姐我錯了，我再也不睡懶覺了，我再也不淘氣了，你別走，別離開我們！”小偉心中不斷地重複著。
此時此刻，在他小小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找到小夢，承認錯誤並緊緊拉住她的手，決不讓她離開。
跑過長廊，在拐角的地方被白雪滑到滾出老遠，小偉卻沒有吭一聲，爬起來繼續跑，跑上樓梯，衝到了院長辦公室門口。
這扇門緊緊關著，他本迫不及待想將門推開，可真到門前他失去了推開的勇氣，如果不推開，小夢可能永遠在裏麵，如果推開，小夢可能永遠消失。
終於，迫切想見到小夢的願望壓倒了害怕和猶豫，小偉輕輕推開院長辦公室的門，隨著門緩緩打開，他的心也提了起來，連呼吸都小心屏住。
門徹底打開，屋子裏空****的，雖然到處都殘留著她的一起，但那個轉身笑罵他小懶蟲的身影並不存在。
小夢不在這裏。
小夢真的走了。
永永遠遠走了。
“嗚……”小偉登時憋著嘴哭了出來，淚水啪嗒啪嗒往下流，他轉身瘋跑下樓，跑到樓門口，跑到院子裏，光著腳站在薄薄的白雪中，用最大的力氣大聲呐喊，“小夢姐，你回來啊！！！”
喊聲在庭院中回**，在山林中回**，風聽見了，雪聽見了，樹聽見了，卻沒有任何回應。
那古樹下的小小墳前，恍惚好像有個並不存在的虛影坐在樹下，抱著膝蓋望著孤兒院，望著院中佇立的小小聲音，微笑著說：“我在這裏，我沒有離開，也永遠不會離開。”
……
星、凜和珞珞三人從山林中返回，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走進孤兒院，走進了院長辦公室，星和凜都相信，小夢絕不可能這樣離去，肯定會留下什麽。
果然，院長辦公室的書桌上擺著一個信封，上麵寫著“星和凜親啟”，旁邊還畫著個調皮可愛的卡通頭像。
“是小夢留給我們的信。”星將信封拿起來輕輕拆開，由於凜看不見，所以他隻能念給凜聽。
親愛的凜和星還有珞珞：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請原諒我不辭而別，我真的很想和你們說聲再見，可惜我不能。
能和你們相識是我的幸運，雖然隻有短短幾日，但我真的很開心很幸福，謝謝你們替我實現了願望，給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即便這份回憶存在不了多久，我也會用心珍藏的。
凜，請千萬別再自責，你的生命還有很長，應該充滿陽光，而不是在陰鬱黑暗中迷失，你的眼睛看不見，但你還有心，真正的心。
星，你的秘密被我永遠帶走了，說還是不說，什麽時候說取決於你，雖然生命中充滿無奈，但偶爾任性一次有什麽不可以的呢？就像我不辭而別一樣。
珞珞，你是凜的好朋友，是人類，隻有你能一直陪著凜，所以請一輩子做凜的好朋友，當然也算上我那份，我會在遠方祝福你們的。
哦對了，凜，我的確有請你接替我的念頭，可你畢竟看不見，我隻能放棄這個念頭，隻要你能時常來這裏看看，教教孩子們音樂我就滿足了。
信封裏有孤兒院銀行賬戶的賬戶名和密碼，裏麵有一筆錢，幫我訂購一台機器人接替我的位置，其餘改善改善孤兒院的環境和孩子們的生活，就當是我最後的願望吧。
最後，替我向珞珞道歉，你給我發的信息我都收到了，對不起害你為我擔心，我不求你原諒，也無法告訴你我去了哪裏，我隻能對你說聲對不起。
請不要為我擔心，也不要為我傷心，我不會變成機械幽靈的，於這片我深愛的土地上，我將得到永恒的安寧。
祝
幸福快樂
小夢
2045年11月6日
這就是小夢，即便永別留下的也是勸慰和祝福，她的生命和心靈就是如此純粹，為何如此純粹，因為愛得深沉。
星念完最後的日期，珞珞再次泣不成聲，她在心中大喊：“我原諒你，我真的不怪你，我們都沒有怪你！”
凜沒有再次失態，她擦了擦淚接過小夢的信，裝回信封小心收好，這是小夢最後留給她的東西，她會像小夢對待回憶那樣用心珍藏，用生命緬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