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愛的喜悅
一路無聲，白天鵝準時抵達霞山，待星和凜下車後微微下沉自動進入待機狀態。
霞山還是那麽美麗，如燃燒的火焰，那些在風中搖曳的紅楓，就像是一簇簇火炬，任由山風將火苗卷入空中，飄啊飄飛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山坡空地上老遠就能聽到孩子們的歡笑聲，小夢站在一顆巨大的老楓樹下，正踮著腳遠遠朝他們揮手，那笑容讓整個樹林都暖了起來亮了起來。
“是她嗎？”凜若有所覺，短暫的失控之後她已經恢複，至少表麵上很平靜，什麽都看不出來，但星知道，她隻是重新將那份傷痛藏進了高牆之中。
“嗯，她在朝我們揮手，現在她跑過來了。”星扶著凜迎著小夢走去。
小夢就像隻歡快的兔子，蹦蹦跳跳跑了過來，見凜拿著小提琴盒，立刻驚喜地叫了起來：“哇，你帶了小提琴嗎？太好了，孩子們肯定會崇拜你的。”
說著，不由分說抓住凜的手，將凜從星的攙扶中奪過來，拉著她朝山坡空地跑去。
山坡空地上，孩子們正在追逐玩耍，見小夢拉著凜出現，笑鬧聲漸漸停止，小西小月幾位女孩子偷偷往男生後麵躲，望著凜的目光充滿了排斥和畏懼。
雖然小夢說過院長不是凜抓走的，但他們還是害怕凜。
凜看不見，可她能感受到氣氛的變化，甚至能感受到孩子的眼神，她忽然感覺很慌，如果沒有小夢緊緊抓住她，她肯定已經轉身逃走。
“大家聽我說，這位凜姐姐不是壞人，她非但不壞，還是院長的朋友呢。”小夢蹲下身對孩子們說。
“院長的朋友？可我們沒見過她呀。”小偉疑惑道。
“小淘氣天天就知道玩，你見過誰？”小夢伸出食指在小偉眉心輕輕戳了戳。
“小夢姐，說好不再戳我眉心的，你不講信用！”小偉捂著額頭撅嘴不開心，他是孩子王，當著小夥伴的麵被戳腦袋是很沒麵子的。
“哼。”小夢不理他，將凜拉到孩子麵前道，“如果沒有凜姐姐帶院長去度假，院長早被你們這群搗蛋鬼累死啦，所以你們要好好感謝她知不知道？”
聽了小夢的話，孩子們眼中的畏懼才稍微淡化，但還是保持著距離不肯過來。
小夢見機不可失，連忙趁熱打鐵：“你們還記得院長拉琴演奏的曲子嗎？誰記得舉起手。”
“記得！”聽到院長二字，孩子們立刻精神，五六歲的大孩子連忙舉起手，年紀小的孩子抱著玩偶看看左邊看看右邊，撓撓頭眨眨眼睛也舉起手湊熱鬧。
“現在請凜姐姐給大家演奏一首，掌聲歡迎！”小夢說完用力鼓掌，孩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是很情願，但還是跟著拍起小手。
凜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想起昨晚練習的種種失敗，她就感覺心慌手抖，可她已經沒有退路，出醜也隻能硬著頭皮上，誰讓她作死帶了小提琴來呢？
打開琴盒，用有些顫抖的手將小提琴架在肩頭固定好，拉弓輕輕懸在琴弦上方，深深吸了好幾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卻適得其反心跳更快，撲通撲通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抱著豁出去的決心，凜終於將拉弓落下，從琴弦上劃過發出第一聲琴音。
走音了！
孩子們眨巴著眼睛你看我我看你，小月低聲說：“還是院長拉得好聽。”
“嗯，院長拉的最好聽了。”小西連連點頭。
刹那間，凜感覺血液上湧整張臉漲得通紅，恨不得立刻找條地縫鑽進去，當著孩子們的麵出醜，真的太丟人了！
拉弓停在琴弦上，並沒有傳來第二聲琴音，凜拿拉弓的手捏的越來越緊，她想盡可能控製住緊張的情緒，可越想控製就越糟糕，手抖就越嚴重，這對小提琴演奏來說是致命的。
空地靜悄悄的，幾個最小的孩子索性坐在地上玩布娃娃，便在凜幾乎要下定決心逃走之時，她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隻溫軟的手握住，那是屬於少女的手，那是屬於陽光的溫度，是小夢。
小夢的個子比凜矮一些，她從後麵握住凜的手，附耳輕聲說了些什麽，除了凜誰都沒聽清，不遠處的星也沒聽清，可他明顯看到凜的手不再顫抖，用力繃緊以至於有些僵硬的線條逐漸軟化。
這才是拉琴該有的狀態，想將感情通過琴音傳達給別人，就要先將其傳達給自己。
“重新開始吧。”小夢鬆開手，雙手背在身後微笑看著凜，沒人知道她說的是拉琴還是凜的生活。
凜點點頭，長長呼出一口氣，感覺不再如剛才那樣緊張，拉弓重新落下，輕輕從弓弦上劃過，輕柔歡快的琴聲隨之響起。
聽到這聲琴音，孩子們紛紛抬起頭，清澈的眼中浮現出不可思議，並不是因為凜的變化，也不是因為琴音的變化，而是因為曲調本身！
這個起始音他們再熟悉不過，那是院長最喜歡的曲子，院長經常拉給他們聽，日積月累便刻在了他們小小的心中。
“《愛的喜悅》，好久沒有聽過了呢。”小夢心中暗想，自從院長離開後，她就再也沒有聽過這首曲子，曾經她問過院長，既然是姊妹篇，為什麽不給孩子們演奏《愛的憂傷》呢？
當時院長是這樣說的：“兩首曲子我都很喜歡，但既然是給孩子們拉琴，《愛的喜悅》就足夠了，憂傷還是留給我們自己吧。”
時至今日，院長的話依然深深刻在小夢心中，是啊，孩子們還小，單純的近乎透明，把喜悅給他們就足夠了，悲傷更適合留給自己，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初院長才選擇不辭而別吧。
“等我走的那天，也別把憂傷留給孩子們，可惜和小偉的誓言要失信了，不過他這麽懂事，應該會原諒我的吧。”小夢聽著琴聲心緒起伏。
不遠處星站在楓樹下，靜靜地望著凜拉琴的背影，從那悠揚歡快的琴聲中，他能感覺到凜經曆剛才的緊張和失誤後，已經漸漸全身心融入琴曲之中。
那腳下紅楓鋪就的紅毯，那紛紛飄落的火焰般的紅葉，隨聲輕輕晃動的身姿，那微風中輕舞飛揚的發絲，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美麗。
“要是今後凜也能一直這樣該多好。”星默默地想著，《愛的憂傷》和《愛的喜悅》是姊妹篇，他都很喜歡，但讓他選擇，他也會將《愛的喜悅》送給孩子們。
如果可能，他還希望將《愛的喜悅》送給凜，以及在未來的歲月中能夠陪凜走到終點的某個人，至於他自己，他不能陪伴凜多久，他會帶著《愛的憂傷》獨自走向虛無，並在那什麽都不存在的黑暗虛無中默默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