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關勉
船上的環境很是擁擠，老人或許是沒有安全感，就與李盛擠在一起。
李盛覺得老人不簡單，但是一時間找不到話題，場麵一度尷尬。
“老朽是關勉。敢問恩公名諱。”不愧是老學究，老人一開口就文縐縐的。
“舉手之勞，不用稱恩公。我叫李盛，也是個讀書人。”李盛拱手一禮，很是爽氣道。
關勉有些驚奇，李盛漸漸身強力壯，他第一個感覺對方是個武人，但是仔細一看，還是能發現一些門道的。
李盛眼神很亮，又有些溫潤，身上也有一些書卷氣。
關勉覺得很是親切，讀書人與讀書人，臭味相投嘛。
“好。那老朽還是叫你小兄弟吧。”關勉笑著說道。
隨即二人便談開了。關勉問道：“小兄弟你既然來服徭役，應該不是個秀才。但看你衣袖穿著雖然家境不是太好，也應該不是很壞。應該可以使銀子免除徭役。怎麽卻也來了？”
這件事情，也不必隱瞞。李盛笑著說道：“我在縣中得罪了一個員外，被使了陰刀子，他要讓我死在外邊。”
關勉有些氣憤，看昨晚上李盛救他的舉動。李盛很有正氣，那對李盛使陰刀子的人，自然就是個奸邪之徒了。
“小兄弟不要氣餒。老朽這行將就木的人，極有可能就死在路上了。但是小兄弟你身強力壯，多半能活著回去。你回去後，用功讀書。我們讀書人，隻要考中功名，就能飛上枝頭。要是你能考中舉人，區區一個員外，多的是手段把這次的恩怨，給找回來。”
關勉鼓勵李盛道。
“老先生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李盛笑著說道。隨即，他發問關勉道：“老先生。我看你似乎不是等閑人，怎麽會淪落至此。”
關勉聞言頓時泄氣，歎道：“說起來我是個犯官，比普通人還不如。老朽我沒有兒子。絕後的老頭。官府派遣下來的徭役，隻能老朽我自己來做了。”
邊上的三角眼軍官多嘴問了一句，問道：“老頭，你以前做什麽官的？”
“做的官那可多了，最後一任是布政使。”
“啊？？？！！！”三角眼軍官不由瞪大了眼睛。
李盛的嘴角也微微抽搐了一下，布政使是一省主官之一，從二品。
昨天晚上差點被推下河的老頭，竟然是這等人物？
真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虎落平陽被犬欺。
不過可惜，他自稱是犯官，又被抓來充當徭役，恐怕是被剝奪了一切文字出身，現在比平民還不如。
但是李盛想了一下，不由客氣了幾分，問道：“敢問關先生，功名如何？”
“二甲進士。”關勉有些自豪道。
李盛眼睛大亮，更客氣了七分。說道：“關先生，我最近讀了很多書，死記硬背沒問題。但是做的文章，卻是不太理想。老先生可否教教我？”
關勉捏了捏胡須，笑著說道：“小兄弟客氣了。你與我有救命之恩，別說教教你，掏心掏肺，傾囊相授都沒問題。”
李盛大喜過望，這種事情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他以前的先生，是本縣的一個老秀才。
但就是這樣一個老秀才，收費也是賊貴。當然也沒能學到太多東西。
老秀才是個老秀才，也沒多大本事。要不然早就是舉人，進士了。
但是要找舉人、進士做老師，那是不可能的。這些大人物，可能會隨身攜帶一二弟子。
有可能是同族，甚至是子侄。有可能是至交好友的兒子。就不可能是平頭百姓。
反正不管是以前的李盛，還是現在的李盛，都不太容易，找到舉人、進士教自己做文章的。
更不用說，這關勉曾經做過從二品的布政使。二榜進士出身。
第一榜，叫進士及第。
狀元、榜眼、探花，那是真的人中呂布，天下罕見。
第二榜叫進士，絕對是人中龍鳳。
千軍萬馬走獨木橋走出來的做題大師。
而且李盛聽出了弦外之音，立刻恭恭敬敬的對關勉跪下，磕頭道：“老師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關勉頓時樂了，一邊扶起李盛，一邊笑嗬嗬的說道。
這個小孩挺不錯的。
一身正氣，並非歹毒之人。又對他有救命之恩，還挺聰明。
他以前當官的時候，前呼後擁，阿諛奉承者不計其數。
如今虎落平陽，差點被幾個村民給殺了。
遇到這小孩真是緣分。
與風雅的人在一起，不管坐在什麽地方，都是雅致的地方。李盛也沒矯情，當即向老師請教文章上的事情。
關勉也是傾囊相授，也很自負道：“其實作文章，是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情。你入門了就入門了，沒入門，那一輩子也入不了門。這其中是有竅門的。為什麽那些能中進士的人家，後代人都能中進士呢？這竅門都是傳下來的。”
“我跟你說啊......”關勉或許之前是經曆了一番生死，或許是以前的生活很無聊，打開了話匣子似的，對李盛滔滔不絕的講著。
李盛豎起耳朵，一臉嚴肅，一個字不落下，全部聽進了耳朵，記在了心中。
關勉真的很厲害，他大略的講了一下，李盛就猶如醍醐灌頂一樣，七竅通了三四竅，做文章的思路打開了一大半。
這一上午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了。等到吃午飯的時候，關勉才意猶未盡的閉上嘴，李盛也是有點遺憾。等吃了飯，再聆聽教誨吧。
這個時候，那三角眼的軍官走了上來，臉上掛著少許畏懼。他對李盛彎下腰，右手抓著一兩銀子，要與李盛握手。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先生不要計較。”
三角眼軍官，很是客氣道。
這一艘船上，大多數人都是渾渾噩噩。就他有點見識。知道這李盛，如果沒有伯樂，那就是個普通書生，能不能考中秀才還兩說，就算考中了秀才，怕也考不中舉人。
但是遇到了伯樂了，那就是造化來了。
沒準下一屆科舉，或下下一屆科舉，便能飛上枝頭了。
這一兩銀子是小事，但如果對方記住這件小事，未來他可能會吃不了兜著走。
李盛笑嗬嗬的抬頭看了一眼三角眼軍官，說道：“張哥不要在意。”然後他伸出手，把三角眼軍官的手給捏了起來，把銀子給推了回去。
皇帝還不差餓兵。
這一路上要不是這個人的關照，他哪能這麽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