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老先生
軍情緊急,一天都不能耽擱。
次日一早,便有差役來了。把李盛等服徭役的人集合在一起,押送去縣城。李盛最終沒有讓春香跟來,春香與紅袖摟在一起哭。
其餘來送家人的人,也哭。
臨海縣北邊有一條河,這一次運糧去西北,先是走水路北上,然後向西到達長安之後,再走陸路,前往西北。
李盛等人被安排在了碼頭,往船上裝運糧食。
在此之前,李盛見到了李益壽。這個黑臉的員外,一襲藍色錦袍,一臉得意。
“李先生。我再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以後的字畫拿來我這裏賣。我便可以扭轉乾坤。”
李益壽在李盛的麵前右手握拳,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一樣。
李盛聞言微微一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是不會把我說出來的話,吃回去的。我們還是一拍兩散吧。”
“哼,以你的身體嗬嗬。你的畫技,可惜,可惜了。”李益壽麵色變得極為難看,但隨即又愉快的冷笑了起來,冷哼了一聲之後,帶著他的長隨離開了碼頭。
李盛目送他離開之後,冷笑了一聲。不過他沒有去搬糧食,在掃視了一眼碼頭之後,李盛來到了一位小軍官的麵前。
“你幹什麽?”小軍官長著一雙三角眼,瞪了一眼李盛,看起來十分不好惹。
李盛笑著一拱手,說道:“都是本縣人,這位兄台行個方便。”
說罷了之後,李盛手裏頭拽了一兩銀子,與對方握了握手。
“好說。”
小軍官立刻眼睛一亮,笑了起來。李盛便來到了偏僻角落裏坐下,看著那些與他一起服徭役的人,搬運麻袋。
等一艘船裝滿了糧食之後,李盛等人便與一隊兵丁一起坐上船,乘水路往北方而去。
等匯合了台州府其餘縣的運糧船隻之後,大隊人馬沿著大河繼續北上。
...........大船北上,除了在特定地方靠岸停船露營之外,其餘時間吃喝拉撒都在船上。
李盛沒有社交牛逼症,但是與那軍官混得熟,又是個讀書人,在這艘船上,慢慢脫穎而出,成了食物鏈頂端的存在。
這日下午,眼見天快要下山了。
船隊在一處空曠的地方停下,船上服徭役的人在兵丁的威逼下乖乖下船,開始搭建帳篷。李盛與那三角眼軍官呆在一起,仍是十分清閑。
等開飯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李盛與幾個同鄉人圍攏在篝火前,自有一位同鄉給他打來了飯。
“先生請用。”這名忠厚老實的同鄉,彎著腰說道。
“謝謝陳哥。”李盛客氣了一句,從對方的手中接過碗筷,然後吃用了起來。
白米飯管夠,一點油水也沒有,吃著蛋疼。
這米飯就是他們押運的米糧,到了地方恐怕至少得消耗一半。
李盛吃了一半米飯,就聽見隱約有求饒的聲音。
“你們不要扔老朽下水,這麽冷的天,老朽下去就沒命了。”
“少說廢話。你個老不死的。不知道生了什麽病,如果把病傳染給我們,我們就沒命了。”
“老朽沒病,老朽沒病。老朽隻是暈船。”
李盛聽了皺起眉頭,這老人聽起來似乎是一個讀書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還是暈船。如果生病,他還真不敢收留。這滿船的人,也不會同意他收留。
要是傳染了所有人,這麽冷的天,大家可能都會死。
這要真是暈船,這老人被人推下河去,豈不是冤枉?
李盛放下碗筷,往北邊走了十幾步,便見黑不溜秋的,有幾個壯漢,正推搡著一個老人下河。
也有很多人聽見了,但沒有一個多管閑事的。
“住手。”
李盛輕喝了一聲。那幾個動手的壯漢行動一停,黑不溜秋也看不清情況。
李盛隻見對方齊齊望向他,也不知道是誰說道:“你別多管閑事。這老頭生病了,要是傳染給了我們。我們再傳染給你們,所有人都得完蛋。現在推他下去,一了百了。”
李盛說道:“要是這位先生真生病了,就是犯了眾怒。你們推他下去,我也沒辦法攔住所有人。但要是沒生病呢?豈不是冤枉好人?我懂點醫術,我可以看看他到底是生病了,還是暈船。”
對麵的人猶豫了一下,將老頭放下了。
李盛趁機走了上去,隨便巴拉了一下,又伸手摸了摸老頭的額頭,沒發燒,又詢問了幾句。
李盛沒好氣的抬起頭來,瞪了一眼這些壯漢,說道:“他真的隻是暈船。”
“哼。”這幾個壯漢看起來不是什麽好人,也沒道歉,冷哼了一聲便離開了。
“謝謝。謝謝小兄弟搭救老朽。”實在是太黑,李盛也不太看清楚老人的麵容,但老人誠懇的語氣,卻是聽得出來。
“不客氣。聽先生口音,應該是隔壁縣的。大家也是鄉親,能幫則幫。”
李盛笑著說了一句,便起身說道:“老先生回去吧。”
“老朽不想回去。那幾個人沒準中途又要把老朽給扔下船去。看小兄弟敢管閑事,怕是在船上吃的很開。可能跟隨船的軍爺說一聲,讓老朽呆在小兄弟的船上?”
老人口氣帶著哀求。
李盛心想也是,反正都救了人了。送佛送到西吧。
“好。”李盛答應下來,不過先去與那三角眼軍官溝通了一番之後,才允許了老人留在他們這裏。
這種事情很少見,但也無所謂。
服徭役運糧,如果運氣不好,路上會死很多人,管理會比較混亂。
晚上黑燈瞎火,李盛還是看不清老人的麵容,但挺照顧他,讓他與自己睡一張被子。等到第二天,李盛與老人與同縣鄉親一起登船,繼續往北邊而去。
李盛這才看清楚老人的麵容,看起來年近五十的樣子,頭發黑白參半。
麵容十分耐看,相信年輕的時候,老人一定是個英俊後生。外罩一襲黑色長衫,腳下是一雙布鞋。
或許是暈船的緣故,也是身體虛弱抗不住凍,臉色十分難看。
李盛不由眯起了眼睛,盡管十分狼狽。但這老人的眼神很有神,且身上有一股摸不著看不見,等閑人也領略不出來的氣勢。
這個人恐怕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