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好畫,好畫

「李記畫齋」、「王記字畫」不說是勢如水火,也是老死不相往來。

李益壽長這麽大,進去「王記字畫」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但是今天既然陪著陳公子來的,就沒可能不進去。

李益壽轉念一想,“這些年,臨海縣好的畫家作品,都在我這裏寄賣。「王記字畫」已經日薄西山。陳公子就算進去了,怕也不會買到什麽好畫。”

這麽一想,李益壽心情便輕鬆了下來。

「王記字畫」還是老掌櫃一個人看著,這老掌櫃叫王定,按照輩分,李益壽應該稱呼一聲「伯父」。

王定雖然老眼昏花,但是耳朵卻是靈敏。因為生意不太好,他正在櫃台上昏昏欲睡。陡然聽到腳步聲之後,他打了一個激靈連忙抬起頭來看去。

因老眼昏花,沒有認出李益壽。

“二位客人。是要買字畫,還是買文房四寶?小店雖然不大,但也有一些珍品。”

王定走出櫃台後,這才認出是李益壽,頓時黑下了臉,沒好氣道:“你來做什麽?”

要是在往常,李益壽也不會有好臉色。此刻隻能皮笑肉不笑的一拱手說道:“還請王伯不要見怪,我是陪著這位陳公子一起來看看字畫的。”

這話聽在王定的耳中,覺得黃鼠狼給雞拜年,有一股子怪味。

“你,還給我介紹生意?”王定氣樂了,對於這單生意,沒有任何期望,隻要對方不惹事就成了。

這些年李家的勢力越來越大,王家真是越來越不好過了。

陳公子也是個頂級聰明的人,從二人對話之中窺探到了不和諧之處,但他對這個沒興趣,隻是搖頭晃腦,在兩邊牆壁上,尋找字畫。

但可惜這裏的字畫稀少,而且真的不入流。比隔壁的還差。但是沒走幾步,陳公子見到一幅「觀音圖」,眼前一亮,對王定說道:“老先生。可否將那幅畫摘下來我看看?”

王定對這單生意期望很低,但是見對方如此有眼光,不由欣慰道:“公子真是好眼光。要論畫作這幅「觀音圖」不僅是本縣第一,怕是本府,也是鮮少能有匹敵的。”

說罷了,王定用了一根木棍,小心的取下了這幅「觀音圖」,交給陳公子觀看。

李益壽在旁冷笑不已,這口氣蠻大。先不說本府吧。就本縣的畫家,作品都是放在我這裏寄賣的,你這裏都是歪瓜裂棗,還敢自稱「本縣第一」?

李益壽隨即一愣,臉上露出了不確定之色。

“這畫怎麽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陳公子伸手從王定的手中接過了這幅「觀音圖」,細細觀看起來,臉上露出動容之色,驚歎連連道:“好畫,真是好畫。這畫技自成一派啊,我從未見過。這位觀音真是慈眉善目,充滿了佛家神韻。”

陳公子隨即看向落款,不由眉頭一皺。

“吳人李大?沒聽說過。而且連個印章都沒有。這到底是誰?”

王定聽了之後,一張老臉頓時老樹逢春一般,紅光滿麵,連聲說道:“公子真的是知畫之人,這位......。”

隨即王定看了一眼李益壽,不由閉上嘴巴,輕輕冷哼了一聲。

這個時候李益壽終於想起來了,差點失聲驚呼。

“這不是那個窮書生帶來的畫嗎?”

這件事情,李益壽記憶深刻,那個窮書生帶著一幅破觀音圖來,竟然張口要賣五十兩銀子。

這臨海縣城內最有名的畫家,畫出來的畫,也值不了五十兩銀子,那不是獅子大開口嗎?

當場他就怒了,將人趕走。

難道這畫,真價值五十兩銀子不成?此刻,李益壽的心肝隱隱作痛起來。

並不僅僅是為了五兩銀子的寄賣費。如果這畫真的價值五十兩銀子,那對方就是源源不斷的寶藏啊。

而且往大了說,如果對方的畫作一直在「王記字畫」寄賣,那不是要將他們「李記畫齋」的生意給搶走不少嗎?

這個時候,黑臉的李益壽臉上更黑了,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我當初怎麽就趕走了那個窮小子呢?

陳公子本想詢問一下這位畫家本人是誰,家住何方,甚至想要去拜訪一番。

但是轉念一想,“這天下畫家多的是,難道要一一拜訪不成?”

“我閱畫無數,卻從未聽說過這位「吳人李大」,顯然是一位初出茅廬的畫家。在未來我一定會知道這位「吳人李大」是誰,這未嚐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想到這裏,陳公子釋然了,抬頭問王定道:“老先生。這幅畫多少錢?”

王定一愣,然後滿臉古怪的看了一眼李益壽。這生意竟然還做成了?

他沒有猶豫,呼出了一口氣後,說出了價錢。

陳公子也沒有猶豫,轉頭對著跟進來的一名長隨使了一個眼色,這名長隨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取出了五個十兩重的銀錠。

王定是個老、江湖,也不用用牙齒去咬,伸手接過銀錠之後,輕輕一掂量,便知道是真的。

“公子真爽快。我取了盒子,給您裝好。”王定一張老臉笑開了花,殷勤道。

旁邊的李益壽,臉色徹底黑成了鍋底了。

“不必。”陳公子搖了搖頭,然後很是爽快的卷起畫軸係好,轉身便離開了。

李益壽幹瞪眼了一下之後,也跟著陳公子一起離開了。

王定笑著送陳公子出了門,但等回到了櫃台之後,他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凝重。

這幅畫本來賣了就賣了,隻要他隱瞞著,李益壽未必知道。

但是現在李益壽不僅知道了,而且這客人還是李益壽親自帶過來的。

“如果李益壽聯絡這位吳人李大,他以後的字畫,放在「李記畫齋」賣,而不放在我們「王記字畫」賣,應該怎麽辦?”

王定再一次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銀錠,忽然覺得不香了。這種事情,以前發生過無數次。

以前兩家都是靠各自本事吃飯,這些年李益壽的勢力越來越大,他親自上門,軟磨硬泡,將這臨海縣城內有名的畫家、書法家,全部籠絡麾下,這才造成「李記畫齋」一家獨大的局麵。

“哎。”王定不由的憂心忡忡,哀歎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