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何超峰剛從頒獎儀式上下來，手機就響了，何超峰看了看手機，是付程輝打過來的。
何超峰趕忙接起手機。他和付程輝、江萬歌是同一年分配到局裏的。當時局裏給三人分到了同一間派出所實習，也就分了同一間宿舍。三人雖然清楚未來很可能會被分到不同的警種種去，但是在這個階段同吃同住，自然結下了深厚的友情。這何超峰被嘉獎這麽大的事，兄弟幾個肯定得約出來慶祝慶祝。
“喂，老何啊，在忙啥呢？”付程輝在電話那頭一臉壞笑地問道。
“哎呀，還能幹啥呢，有啥事，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何超峰明知付程輝要吃他一頓，但是還是一臉高興。
“聽說你受獎了，這不是前來道賀嘛。”
“謝謝啊！”何超峰明知付程輝黃鼠狼給雞拜年，但是場麵話還是得說。
“今晚有沒空，一起出來聚聚？”
“好啊，老江那邊你通知了嗎？”何超峰也不掖著藏著了。
“嗯，我已經通知了，他最近也挺煩的。”
“那我們晚上老地方見。”
“老地方見！”
路邊這家燒烤店已經存在了快而十年，當年何超峰他們分配的派出所離這家店隻有不足兩百米的距離，宿舍就在這家店後麵。現在那家宿舍早已被政府改成了一個體育公園，而這一排小店仍保留著原來的煙火氣。甚至由於運動的人多了，這裏被打扮一新成了城市必打卡的網紅店。
這家店的老板娘當年還曾經和派出所裏的民警談過戀愛，最後還是由於種種原因不了了之，不過老板娘性格不錯，並沒有因為這事心裏記仇，反而記著這些警察的喜好，後來這些警察有事沒事也都愛來這聚餐。警察在這裏聚餐的多了以後，這家店自然就沒人敢招惹，連城管啥的都得客客氣氣的，後來傳著傳著大家就說這家店的背景深厚著。有人問老板家裏的背景，老板說沒有，而老板越說沒有，大家越覺得深不見底，就這樣生意越來越火爆。可老板娘幾十年來也不換地方也不開新店，如果不早點去，連排隊都輪不上。
何超峰早早來了，要了一個包間。何超峰一個人在包間裏磕著花生發呆，似乎他有些厭煩了現在無所事事的生活，但是內心中他又不希望真的有命案出現。他感慨到像是警察這樣的職業就從職業屬性上來說算不上什麽好職業，畢竟你最忙的時候是這個社會最倒黴的時候，別人倒黴你賺錢終究不好；相反別人一切都順利的時候，你似乎又在別人眼中變得可有可無，拿著高工資不辦事，別人的口水似乎更有道理。所謂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可是現在他除了警察，似乎也沒有轉行的能力了。
正當何超峰還在發愣的時候，付程輝和江萬歌走進了包間，老板娘也緊隨其後。
“老江，我就說吧，老何他肯定一個人在那邊優哉遊哉的吧，你還不信？”
“還真是，哥幾個這些天都忙死了，他卻好，一個人在這邊清閑的很那！”
兩人邊說著邊坐下。
“咋清閑啦？我這不是提前來給你們占座了不是，要不這麽熱鬧的地，這個點你們能有包間嗎？老板娘是不是？”
老板娘這才笑著說道：“你們幾個今天吃點啥？”
“還是老樣子吧。一打牛肉，一打羊肉，三根羊排，一打板筋，一打韭菜，三個雞腿。老何，生蠔再單獨給你來兩打夠你今天晚上回去交差的嗎？”付程輝又打趣道。
“去你的。你看看你們兩個，一個個肚子越來越大了，先問問你們自己夠不夠吃吧？”何超峰說著摸了摸付程輝的肚子。
“好嘞。酒就在你們後麵，你們自己喝哈！”說著老板娘飛快地在本子上記下。
“還是給我們可樂吧。”
“好。”說著老板娘就退了出去。
“老付，聽說你這次上班時間溜崗去銀行，結果都能讓你給撞見在逃嫌犯啊。你說你咋每次運氣都那麽好呢？”付程輝調侃道。
“啥叫上班時間溜崗，我那個明明就是接到情報，才順利將嫌疑人抓捕歸案的。”何超峰開始吹牛起來，“還有，你說的運氣好，這個就更不講理了。我也是憑實力破的案好不？”
“憑實力破案？每次到你的案子，不是動不動嫌疑人自首，就是十幾年的懸案突然有了新的線索新的證據，你破案都不用講邏輯的。說這不是運氣是什麽？”
“你倒是講邏輯，分析圖一頓猛畫，最後破不了案有什麽用？不過你要說運氣好，這次還真不是。去銀行辦個業務，順手發現了嫌疑人，你們以為我立功受獎了，結果我的小金庫都暴露了。”
“你看你，還說不是溜崗？”
何超峰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漏嘴了。
不過付程輝沒追究，繼續問道：“誒，話說你和嫂子這麽多年，咋沒要一個呢？是不是你不行啊？”
“淨瞎說。你說我現在沒有小孩，有時間，有閑錢還自由。到時候有了孩子我也顧不上，他要不學好，我得遭多大罪啊？”
“沒事，你兒子隻要犯了什麽事，在外麵一喊，我爸是刑警隊長，看爾等敢奈我何！”付程輝頤指氣役地說道。
“去你的。”何超峰打下了付程輝的手，幾人哈哈大笑起來。
“說真的。你可不能這麽自私啊。現在生孩子是全社會大勢所趨，你自己不生，誰給你養老啊？你不會真指望就靠養老金養老吧？是，到時候你是有錢，可是人家爹媽也要等著人家孩子去孝敬呢，你就拿錢去砸別人家的孝子，這終究不太好吧？你好歹也是個公務員啊，思想覺悟這麽低！”付程輝開始上綱上線。
“你說像我這樣整天腦袋別褲腰上的人，哪敢要孩子啊？不說我了。老江，聽說你們最近可忙瘋了？”何超峰開始轉移話題。
“可不是嗎？今天上午還在寫字樓裏維持秩序呢？”
“怎麽還跑到寫字樓裏麵維持秩序了？”
“嗨，說起來我算是替老付你頂雷了吧？”
“咋你就為我頂雷了？”付程輝有些不高興了。
“那個什麽微商公司收了人家的加盟費，要求加盟商都按照他們的價格和渠道購買原材料和包裝物，結果呢，這個品牌商就沒想好好做，就想著撈一筆快錢，東西比外麵貴不說，加盟商做完，扣掉房租人工根本就沒有利潤了。人家加盟商當然不幹了，就跑到品牌公司那邊鬧事，兩邊就打起來了啊！你說這不就是經濟糾紛引起的嗎？算不算你們經偵管的吧？”
“那後來呢？”付程輝問道。
“我們把兩邊人都帶回去了。那個品牌商的法人代表還不是真正的老板，錢早就被老板給卷跑了，你說現在這事該咋辦？”
付程輝沒有回答。
何超峰見狀忙轉頭問付程輝：“你最近在忙啥呢？”
隻見平時話癆的付程輝此刻卻不說，緩緩地從口袋裏拿出了錢包，拿出了一張百元大鈔放在桌上：“你們看看這張錢是真的嗎？”
何超峰和江萬歌知道這個問題其中有詐小心翼翼地拿過了那張鈔票在眼前看了看。
何超峰看了一番，沒說，就給了江萬歌。江萬歌拿過那張錢，在眼前晃了晃，猶豫地說道：“這是真的吧。”
付程輝沒有回答，隻是從自己的錢包裏又拿出了一張錢，這張錢，粗看起來和剛才那張一樣，但是細看就有肉眼可見的區別——正中心“100”和下放的花的字樣顏色明顯不同，安全線的位置也不一樣，左下角的“100”的字樣也相差甚遠。兩人接過錢幣後都，好像更新的這張都沒有呈現出100元來。
麵對眼前這張錢幣，雖然有很多的不同，但是何超峰和江萬歌看後都說這張也是真的。
付程輝沒有回答，隻是仍舊不慌不忙地再次拿出一張紙幣，這張百元大鈔和第二次拿出來的幾乎一模一樣，付程輝仍然讓他們兩個辨認。
正在何超峰和江萬歌猶豫不決的時候，老板娘端著盤子就走了進來。
“菜來了，你們看看今天烤的火候如何？”
“老板娘客氣了，您烤的東西，哪次不是被我們都一掃而空啊？”付程輝說著拿起了簽串。“嗯，還是那麽美味。”
“您過獎了，你們慢慢吃啊！”說著就要出屋。
“老板娘，你先別走。”何超峰趕忙叫住了老板娘。
老板娘一愣，以為自己今天烤的有問題，趕忙停住腳步。
何超峰心想著自己這些警察認不出真假幣倒是沒什麽稀罕的，但是這樣常年和錢打交道的肯定麵對假幣肯定是火眼金睛。“老板娘，你認認這幾張錢哪張是真的，哪張是假的？你要是認不出來，收了假錢，我們今天可就拿假錢付給你了。”何超峰邊開著玩笑邊將三張紙幣交到了老板娘的手中。老板娘接過後，何超峰也拿起了烤串，咬了一口就讚賞道：“嗯，你的味道還是那麽美味。”
“老何，你還不忘占老板娘的便宜啊？”江萬歌笑著。
老板娘笑笑，沒有應答，摸索著這三張紙幣，又照了照燈光看了看水印。“這張和這兩張雖然有明顯的不同，但是應該是舊版的，是真的，所以假鈔應該在這兩張新版的錢中的一張。”
“嗯，老板娘分析的好。”何超峰雖然不知道老板娘分析的答案是否正確，但是這項分析卻是讓他欽佩幾分。
老板娘又翻來覆去看了又看，也給不出答案。“按說人民幣的紙張和印刷都是特製的，但是這兩張似乎完全看不出來。我真的辨不出來了。是不是你們故意耍我啊？”老板娘笑著將兩張紙幣地還給了何超峰。
“老付，你別賣關子了。揭曉謎底吧。”
付程輝看著所有人都猜不到答案，得意地笑了笑，用牙齒取下了簽串上的肉，用簽指了指其中的一張紙幣：“這張就是假的。”
“這兩張幾乎沒有區別，你怎麽看出來的啊？”何超峰問道。
“就是這裏。”付程輝說著用手指了指其中一張紙幣的邊緣部分。這麽一指何超峰就能夠清楚地分辨出那兩張鈔票的邊緣有著明顯的不同——一張在右側有一個凹印手感線，一張並沒有。
何超峰拿起兩張鈔票比較了一下，氣惱自己作為一名職業警察，這麽明顯的差別為什麽沒有發現。但即使分辨出來了差別，何超峰仍然自己單憑自己的能力絕對判斷不出來哪張是真，哪張是假。隻能由衷地讚歎道：“專業的果然是專業的啊！”
站在一旁的老板娘一臉笑道：“付隊長，你能不能具體跟我講講這新舊兩版鈔票的差別啊？你看我這也是做個小本生意，要是真的收了一張假幣，那可真受不了啊！”
江萬歌也應和道：“是呀，老付，你快說說！”
付程輝放下手裏的竹簽說道：“那我就看在老板娘的麵子上給你們兩個說說。”
何超峰笑道：“給你臉還嘚瑟起來了！”
付程輝拿起兩張真錢說道：“這2015版的人民幣和2005版的呢，主要有這幾個地方的不同。我們先來看正麵。新版的人民幣取消了票麵右側的凹印手感線、隱形麵額數字和左下角的光變油墨麵額數字。”
江萬歌說道：“原來以為新版的都是加東西，沒想到還真的有減技術的。”
付程輝繼續介紹道：“這第二大的變化是，新版的人民幣票麵中部增加了光彩光變數字，票麵右側增加了光變鏤空開窗安全線和豎號碼。”
何超峰說道：“嗯，這個變化很明顯，比較容易發現。”
“第三處比較大的變化是票麵右上角麵額數字由橫排改為豎排，並對數字樣式做了調整。看看這裏。”江萬歌邊說著邊用手指指著鈔票上對應的位置。“接下來這個地方，你們應該也看出來了：中央團花圖案中心花卉色彩由桔紅色調整為紫色，取消花卉外淡藍色花環，並對團花圖案、接線形式做了調整。”
付程輝點了點頭。
“接下來這個你們剛才沒有注意到：膠印對印圖案由古錢幣圖案改為麵額數字‘100’，並由票麵左側中間位置調整至左下角。”
江萬歌：“你不說，我們還真的沒注意到啊！”
“正麵就這些了，接下來是背麵。”說著付程輝將兩張紙幣翻了一麵，繼續說道：“這背麵的圖案首先是取消了全息磁性開窗安全線和右下角的防複印標記。減少了票麵左右兩側邊部膠印圖紋，適當留白。”說著付程輝將兩張紙幣都舉了起來。
何超峰說道：“不過我覺得這留白了以後好像更好看了，不過也確實變得更加難判定真假了。”
付程輝放下鈔票，繼續說道：“膠印對印圖案由古錢幣圖案改為麵額數字‘100’，並由票麵右側中間位置調整至右下角。麵額數字‘100’上半部顏色由深紫色調整為淺紫色，下半部由大紅色調整為桔紅色，並對線紋結構進行了調整票麵局部裝飾圖案色彩由藍、紅相間調整為紫、紅相間。左上角、右上角麵額數字樣式均做了調整。”付程輝依次用手指了指鈔票上的不同處。“最後一處呢，就是年號調整為‘2015年’。大致就是這些了。”
老板娘笑道：“付警官真是厲害啊！”
付程輝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是這些天在人民銀行那學了好幾天，這些天看了那些假幣樣式都給我看吐了。”
老板娘笑道：“為了表達我的感謝，今天給三位警官送一箱酒如何？”
“酒還是算了，說不準，等下一個電話這兩個人就得回去加班去了，這一身酒氣，還不得被罵死啊？老板娘，你要是真有心，到時候給我們多打個折扣就好。”何超峰說道。
“好嘞，到時候結賬的時候給你們這桌打個八折。”老板娘邊笑著邊在菜單上做著記號。“你們慢吃，有什麽事再叫我。”說完老板娘就出去了。
“現在我們市裏很多這個假鈔嗎？”何超峰問道。
“有一些，在其他地方也發現了一些。現在找不到源頭，上麵很著急。”
“不會吧，你是說我們市現在有一個假幣製造窩點？”
“不好說，我們省就我們這裏發現的比較多，但是我們這裏旁邊挨著別的省，也有可能是別的省在我們這裏集散。”
“那你可有的忙了。”江萬歌拍了拍何超峰的肩膀。
何超峰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趕忙問道：“現在能查出來假鈔主要集中在哪裏嗎？”
“現在主要是水果批發市場周邊的幾家銀行收到的比較多。”
“水果批發市場那可是你的地界啊！”江萬歌又拍了拍何超峰的肩膀。
“水果市場那個地方人流量大，想要做這方麵的集散是有天然的優勢的嘛。不代表假幣製造工廠就在那裏嘛。這個新的假幣驗鈔機能驗的出來嗎？”何超峰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驗鈔機驗不出來。更重要的是，現在很多銀行的櫃員都不會驗鈔的技能了，都是拿驗鈔機一過，驗鈔機沒反應，就當是真錢了。所以這使得人行的金庫裏多了很多的假幣。”
“那現在你們打算怎麽查？”
“我們在水果市場已經轉了幾天，完全沒有發現線索，這不是找你們兩個出來一起來商量對策了嗎？”
江萬歌笑道：“何超峰，你看啊，我們現在可都是為你打工啊！”
“少來，什麽叫為我打工啊！我也不給你們發工資，你們也不聽我指揮，少惡心我！”
付程輝說道：“我覺得老江說的對！老何啊，你可得多出出力，所有的刑事案件還不都是由小事引發的。你現在這麽清閑還不是哥幾個在前麵替你扛雷。你說這頓你是不是請的不虧？”
何超峰笑道：“不就是想訛我一頓嗎？還說得振振有詞的。行，你們最近都辛苦了，我敬你們一個。”說著拿起了酒杯，三人碰杯。
江萬歌喝完繼續說道：“要我說啊，我們都忙成這樣了，老何你的好日子估計也該到頭了。”
“去去去，你個烏鴉嘴！”何超峰有點小生氣，不過兩位兄弟都在開玩笑，他也不好過多憤怒。何超峰嘴上說著，心裏也明白，如果社會治安各方麵都存在問題，那麽出重大刑事案件也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