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時,救星駕到,刀青鋒從遠處飛馳而來,幾個起落停在他們麵前,黝黑的臉龐露出笑意,大聲道: “遺玉,我回來了。”

“刀大哥!”遺玉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刀青鋒一把摟住肩膀。

“才兩個月不見,你的身體又更實了。”

隻一會兒,刀青鋒放開了他,猛的拍了幾下他的肩,順手把他手中的盤子抽走。

遺玉看著兩個月不見的大哥,鼻子酸酸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喜悅,就好像找回了親人一樣,看著眼前晃動著黑黝黝的臉龐,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我的點心。”他不說話,但一旁的千巧盈可按奈不住,眼見自己花了許多心思做的東西就這樣易手,心有不甘的她嘟著小嘴嚷道。

“你也在啊!正好,師父剛才正在找你呢。”刀青鋒眨了眨眼,好似這才看到她的存在一樣。

“啊!那你們先聊,我先走了。殘碧,記得吃哦!”千巧盈立即慌了神,整整衣衫,拉拉衣袖,打了個招呼飛奔而去。

他們看著她毛毛躁躁的離去,無奈的搖頭,他們也拿這個嬌縱的少女沒有辦法。

“遺玉,最近還好吧。”冷風吹過,刀青鋒回過頭來的時候變得一臉嚴肅。

“刀大哥,叫我殘碧吧。”迎立風中,清瘦的身形讓人擔心會被一陣大風刮倒,可又從他那堅毅的神情卻看出他好似一棵古鬆,一棵長年立在高山峰頭上的迎客鬆,枝葉茂盛迎接著風吹雨打,卻屹立不倒。

“殘碧…是個好名字,隻是配不上你。”刀青鋒笑了,笑的很苦,慢慢品味這個名字,他知道來曆絕對不簡單。

“不,我很喜歡,它也絕對配得上我。”遺玉伸手從風中接過一片飄**的樹葉,放在手掌心,仔細看著。

雖然他的身體沒有缺少什麽,但他的心卻像破了個洞,自從兩年前他看透了世間的醜惡一麵之後,他的心就變的冷了起來。

自他重生後一直過著安逸的生活,沒有經曆過什麽風風雨雨,突然而至的異變一直是他不能輕易擺脫的陰影,特別是每晚他都會夢到十三王爺那張猙獰的臉,皮鞭抽過的地方還在隱隱做痛。

他身上還有臉上的傷都是他故意留下的,他要記著這個痛,不要忘了娘和妹妹還在流離失所。

“師父派你出任務了?”刀青鋒猜測著,他知道他的猜測八成是事實,除了做殺手,哪會有這樣的名字?

他一直都不願意這個少年步上他的後塵,因為他自己就是前車之鑒,但他還是沒有保護好他。

自責不已的刀青鋒非常後悔,若不是兩個月前接了件任務,遺玉也不會手染鮮血,甚至他質疑自己兩年前把遺玉帶回來是個錯誤的決定,是他自己太自私了,舍不得放棄遺玉這個好人才,以至害了他一生。

“是我自已要接的,跟師父練武已經有兩年了,是時候出去曆練一下。”猛的握住手中那綠色的葉片,那博發的生機,那清亮的綠,一切在他的眼中都非常刺目。

片刻之後,他又張開了手,讓綠葉隨風飄去,樹葉殘留的那抹清香還停留在他的手中消散不去。

刀青鋒仔細的端詳著眼前的少年,看著他臉上的每一個輕微的表情和肢體的每一個細小的動作。

他變了,他不再是兩年前那個一眼就能看穿心思的少年,他變的更加內斂了。

不隻是他的人長高了,身體變壯了,他的眼神也起了巨大的變化,變的憂鬱、複雜,不再是他能看的透了。

不知道他這兩年究竟想了些什麽,他開始變得像一陣風捉摸不定。

這樣的他令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他不知道如何描述眼前這個少年,他就像是冰山上的一朵雪芝,潔白而獨立,雖然相貌有了缺陷,但那風骨、那神韻仿佛天上墜入凡間的仙人,他的經曆不免讓人聯想到他來人界是為了受罰,隻有受過九九八十一個劫難才能重返仙境。

“怎麽,刀大哥不相信我的話?”林遺玉也呆了半晌,沒有聽到任何回應的他挑起眉問道。

“怎麽會呢!你也長大了,你有權力決定自己的事情。”刀青鋒搖搖頭,從冥想中回過神。

“多謝刀大哥關心,殘碧也是這樣想的。”他的聲音變的生疏而客氣,長大了的他不會輕易在別人麵前表露自己的情緒,他不希望刀大哥從他的外表看出他內心有多感動——他從不曾遺忘刀大哥對他的好。

“遺玉,你——”刀青鋒不知道說什麽好…

“好啊!刀瘋子你騙我。”一個火球從天而降,噴了刀青鋒一臉的火氣。

“師妹,這…”刀青鋒這回做了小人,剛才他為了給遺玉解圍,騙走了她,沒想到他的欺騙這麽快就被揭穿。

“哼,爹根本就沒找我。”千巧盈叉著小蠻腰,圓瞪著兩眼氣鼓鼓的朝著刀青鋒發脾氣。

“咳,咳…”林遺玉故意咳兩聲,他總不能見死不救,畢竟刀大哥也是為了他才開的口。

千巧盈立刻變了臉,一把從刀青鋒手中奪過點心,送到他的麵前,兩隻圓眼充滿了期待,林遺玉是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僵在原地。

“什麽東西竟然這樣寶貝?”見到連天塌下來臉都不白一下的師妹竟然這麽緊張這盤東西,刀青鋒好奇心起,從盤子中撿了一塊丟入口中。

“別動,這是給殘碧的。”千巧盈還是沒有刀青鋒的手快,點心已經落入他的口中。

刀青鋒臉色通紅,捂著嘴,皺著眉,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尷尬的模樣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看在遺玉的眼中,不禁笑在心裏。

“喂,你既然吃了就出個聲,說好不好吃。”千巧盈急紅了臉,頭頂都快冒煙了。

“這是你做的?”刀青鋒也難得輕鬆一次,拿起師妹開玩笑,見她點頭,板著臉說: “難吃的要死!”

“胡說,剛才殘碧還吃了一塊呢,都沒說難吃。”她壓根就不相信,也撿起一塊丟入口中。

“我的媽呀!鹹死我了。”她連盤子都拋在地上: “完了,我肯定是把鹽當成糖放在裏麵了。”懊惱不已的她轉頭四處尋找遺玉的身影。

“殘碧,你聽我說…”待她回頭,遺玉早已消失在兩人眼著。

望著早已隻剩下一個小小背影的遺玉,她扯開了嗓門大叫。刀青鋒哭笑不得的望著他們,心中無奈的大歎——吾家有女初長成!

林遺玉漫步走在山間的小道上,回想著剛才那饒有興味的一幕,嘴邊不由得露出會心的微笑,說起來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笑過了,也隻有在這種輕鬆的氛圍下他才會放緩步調,覺得自己還是個小男孩。

風勢突然起了變化,他心生警覺,感應著四周不正常的波動,緊縮了一下肌肉,隨後又放鬆下來,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繼續他的行程。

“嘿!”一聲大叫,一道勁風直逼他的腦後,來勢之猛足以致命。

林遺玉一聲低喝,彎腰躲過了身後的突襲,對方沒有繼續發動進攻,顯然被他的靈敏驚得愣住了,似乎很驚訝他的身手如此之快,閃過如此突然的一擊竟然連頭也不回。

“哼!”林遺玉冷笑一聲,乘對方出神之際,主動出招,一拳攻向對方的臉部。

“來的好。”對方向左閃躲過了猛烈的一拳。

仔細看著來人,一張國字臉,黑黑的胡須爬滿兩鬢,炯炯有神的雙眸 ,一身幹淨的藏藍色布衣,腰間係著三尺長劍,並未出鞘。

看起來倒不像是奸險小人,怎麽在山間突襲於他?!

“說,你是什麽人?”林遺玉邊攻邊問,但手下已留有三分情麵。

來人並不搭理他,直直叫道: “廢話少說,接招就是。”大胡須抬手擋過拳風,反手就是一掌眼看就要掃在林遺玉的小腹上。

說時遲那時快,林遺玉猛的一吸氣,整個人向上躍起,浮在半空中,從上俯視,大有鳥瞰天下的意味。

如此奇招倒把大胡須給嚇了一跳,他從沒見過有人能夠像眼前這個少年一樣停在半空,實在是太不可思議。

林遺玉慢悠悠的一腳踢出,大胡須這才反應過來,雙手一擋,人卻向後退了幾步才站穩。

“好身手,再來。”大胡須收斂了笑意,正色抽出腰間長劍執在手中。

林遺玉也擺出前所未有的防禦架式,他知道眼前的大漢並不是好易與之輩,若不拿出真功夫,恐怕會輸的很難看。

“小夥子,看仔細了。”大胡須起手挽起七朵劍花朝他攻來。

他手掐劍訣,口中念念有詞,眨眼間消失不見,大胡須看見對手突然消失,立刻收住劍式,左顧右看,直到轉過身才發現遺玉早已立在他的麵前。

事實上,遺玉正是運用了玄珠心鏡注中的遁地之術,才能憑空消失,這是他頭次用來對敵,竟獲得意想不到的效果,令他心喜不已。

“遺玉,不得無禮。”正當林遺玉要出手之際,熟悉的聲音讓他停下了動作。

一位滿頭白發、臉上卻無一絲皺紋的老者從山坡一躍而下,飄然落在兩人中間。

“師父。”林遺玉立刻低頭向老者行禮,站到一邊。

老者正是林遺玉的師父——千宗旬,也是殺手組織的首領。

“哈哈,老白頭來了,我們也有幾年沒見麵了。”大胡須拍拍沾在胸前的樹葉,豪邁的上前幾步向千宗旬寒喧道。

“黑胡子,你的嘴還是一樣討人厭。”千宗旬板著臉,至始至終沒有任何的表情。

林遺玉依然低著頭,但心中還在思考這蠻人和師父的關係,看樣子他們是舊識。

“哈哈,你也一樣,一年到頭都是一號表情,不到五十就未老先衰。”大胡須打了個哈哈,伸出蒲扇大的巴掌猛拍千宗旬的肩膀,雖然千宗旬嘴上不說什麽,但他的臉上早已顯出不奈之狀。

“遺玉,過來參見師叔。”過了半晌,大胡須仍然熱情不改的猛拍,千宗旬甩開肩上的大手,走到遺玉的身邊。

“師叔。”林遺玉有禮的朝大胡須行了個禮。

原來這人是他的師叔,如果不是師父及時出來阻止,他隻怕早已跟師叔真打起來,這個師叔也太不正勁,突然從背後偷襲他,要不是看出他沒有惡意,他早就不客氣,拿出全部的功夫對付他,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師侄心中是不是在罵我啊?”大胡須笑了笑,也不顧別人的心情直接的說了出來。

他早從遺玉那雙明亮的眼中看出這個少年的心思,他覺得眼前的少年非常有意思,於是想逗一逗他。

沒想到這下倒令林遺玉有些不好意思,臉色一片緋紅,要不是那些醜陋的疤痕橫貫其上,他隻怕連脖子也紅了起來。

“黑胡子,你這次來又有什麽事?”老者實在不想看到最小的徒弟,也是他最喜歡的徒弟受窘,開口解了圍。

大胡須收起了笑臉,一本正勁的說道: “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的確是為了件重要的事才來找你。”

“師父,弟子先行告退。”林遺玉看到第一次見麵的師叔有要事跟師商量,遂自行請辭。

“慢著,這件事還得請師侄你幫忙。”大胡須開口留住了他。

他對這個師侄非常感興趣,以他這個年紀來看竟有如此高強的修為真的很少見,雖然麵容是難看了些,但正是這樣才能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這…”他猶豫著,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下。

在山上生活的兩年中,他一直都以師父的話為做事的宗旨,在他眼中師父是他的另一個救命恩人,沒有師父的教導就沒有今天的殘碧。

“你就留下吧。”千宗旬發了話,他才靜靜的立在一邊,等待師父下一步的指令。

兩人半晌都未說話,相互望著對方,想把對方的心思猜個大概,可雙方都沒有看透對方,短短的幾年時間讓兩人之間產生了一種陌生的感覺。

終於,大胡須忍不住先開了口: “我說師兄啊!雖然是要談正事,也不用冷著張臉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要拚命呢!”

聽到這話千宗旬慢慢的舒展了眉頭,放鬆了臉部疆硬的表情,嘴角動了動。

“師兄,老黑我還是當年的性子,說話不討人喜歡,你要是不喜歡就當沒聽見。”大胡須聳了聳肩,見千宗旬有些波動卻未顯露出來,急性子的他忙大聲嚷道。

“哈哈,沒想到你黑郭當了幾年官還是老樣子,急躁的毛病還是沒改。”千宗旬這才露出一絲笑容,雖然很淡,但對於這他長年未有一點笑意的人已算罕見。

“是啊!我們都是老樣子,一點也沒變。”隱藏在胡須下的臉紅了紅,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

“走,我們回去再談。”千宗旬拉起黑郭的手臂向另一邊走去。

遺玉也機靈的一躍,跟在師父的身後,一邊思考奇特的師叔會跟師父說什麽樣的大事。

待他進入師父的房間時,師父和師叔早已坐在椅子上談了半天,見他來到,師叔起身一把拉過他,叫他站在他的身邊。

“師兄,這次的事我已經跟你詳細說了,我就看中這孩子,這次的任務就由他來執行。”

師父沉思了一刻,抬頭說道: “此事事關天下安定,他才跟我學了兩年武功,而且年紀又輕,沒有什麽經驗,我看不如讓青鋒去辦。”

這下可把遺玉弄得一頭霧水,什麽重要的事情竟然非要刀大哥不可,難道他就不能去嗎?!

他不由得對師父的話產生了懷疑的心理,但立刻又壓了下去,他怎麽能懷疑師父的話,師父這樣做肯定是為他好,肯定是這個任務太艱巨不是他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能辦到的。

“此言差已,我相信這孩子有能力完成這個任務,我剛才試了他的武功,跟你的那些徒弟相比隻好不差,而且這件事必須要是生麵孔才行,我相信他是最合適的。”黑郭立刻反駁了千宗旬的話。

這倒令遺玉吃了一驚,沒想到剛認識的師叔竟會這麽賞識他,不由得對黑郭印象大改。

“可是…”千宗旬仍想找個理由拒絕,可一時又找不到,尷尬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是真的不想遺玉去執行這麽危險的任務,作為他最小的弟子,也是最有潛質的弟子,他很想把畢生所學全部都傳授於他。想當年他還不想收他,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這個孩子天生就是學武的好材料,本身就有很強的內功,隻是發揮不出來,這也是他為什麽要在兩年前強收他為徒的原因,如此好的學武人才他實在不想放棄。

“師兄,就算我老黑求你,這次的任務隻有他才能勝任。”黑郭一臉祈求的神情望著千宗旬。

千宗旬沉默不語,轉過頭望向遺玉,望著他那雙清亮的眼眸,看著那雙與自己年輕時極為相似的眼睛,一咬牙問道: “遺玉,你願意跟著師叔進宮保護皇上嗎?”

遺玉呆了,他壓根就沒想到師父口中的任務竟然會是去保護皇上,實在太意外了…

回想一下,師叔既然是在朝庭任職,此次前來必定與朝廷有關,一想到朝廷就讓他想起十三王爺,原本想搖頭的念頭立即消失,十三王爺不正是皇帝的弟弟嗎?!

天下何其之大,既然兩年過去都沒有找到他的蹤影,他說不定是一直藏在宮中,如此大好的機會怎能錯過?

“師父,徒兒願意去。”遺玉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神色堅定。

他的心此時就像長了翅膀一樣,想立刻飛到皇宮中尋找十三王爺的下落,哪怕師父不讓他下山,他也會自己想辦法去的。

“罷了,罷了,你去吧。”千過旬無奈的歎了口氣,揮了揮手。

原本他是想如果遺玉自己不願意的話,他還好找籍口留下他,可萬萬沒想到他會張口答應,而且答應的如此幹脆,連挽留的餘地也沒有。

“多謝師兄,多謝師兄。”黑郭這下可樂壞了,他的願望終於達成。 “那我也不打憂師兄清修,明日一早我在山下等師侄。”

黑郭起身告辭,他知道這次等於割了師兄的心頭肉,再加上師兄素來不喜歡他住在山上,遂主動起身離去。

看著師叔遠去的背影,遺玉激動不已,想著明日就能進入皇宮,他幾乎要大笑出來,但礙於師父在場,隱忍著不出聲。

“遺玉,你過來。”師父叫他,聲音有些沙啞。

“師父。”遺玉乖順的走了過去,低頭不敢看師父的臉。

師父那一臉的木然在他的眼中代表著另一種意味,他不禁有些後悔,不應該答的如此幹脆。

“遺玉,你也長大了,師父的功夫你也學了一大半,這次你的任務艱難,要隨時小心。”千宗旬的眼眶微紅,眼前的少年是他費心教導了兩年的結晶,他真的非常舍不得在他還未變成一塊美玉之前放他走。

“師父,我會小心的,師父在家也要多保重身體,有什麽事就叫師姐。”

遺玉好想哭,兩年來師父對他的好,他一直都冥記在心,別看師父一頭白發,實際上才不過五十出頭,那一頭的白發也不知是什麽原因造成的,他始終都未曾弄明白。

他忍住了,男兒有淚不輕撣,他早就發過誓以後絕對不哭,要做一個堅強的男人。

“遺玉,這個你收好。”千宗旬百感交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裹遞給了他。

他接過來打開一看,時間是一本書,上寫《千氏秘錄》,書的下麵是一張精致的人皮麵具。

“師父,這是…”遺玉舉著手中的東西問道。

“你收著吧,這本書記錄著為師一生所學,雖然你已經掌握了一大部分,但裏麵關於易容、機關的部份你還沒有學會。這張人皮麵具是師父當年歸隱之前做的最後一副,也是最好的一副,你這樣的麵容會嚇到皇宮中的人,戴上這個至少不會太引人注目,也為自己留條後路。”千宗旬叮囑道。

“是,師父。”遺玉聽明原由後點了點頭,把書和麵具重新包好塞入懷中。

“殘碧,殘碧。”這時,千巧盈的聲音從外麵響起,一聲高過一聲。

“去吧,巧盈正在找你。”千過旬露出一副慈父的表情,可惜這樣的表情千巧盈沒有看過。

遺玉輕巧的閃出房間,關上了房門安撫他那嬌蠻的師姐…

千宗旬望著地麵發呆,他知道自己不是個好父親,對待女兒過於嚴厲,可他也有他的難言之癮,希望巧盈她不要因為這樣而埋怨他這個當父親的。

房中響起一陣無奈的歎息聲,遺玉聽到了卻沒有回頭,他想把這一片安寧留給師父。

傍晚,遺玉好不容易擺脫師姐的糾纏回到房間,想到明日還有一段遙遠的行程,便早早的寬衣上床。

可睡了半天又睡不著,日間發生的事一件件徘徊在他的腦海中,久久不肯散去,本來平時就很少思考的他心裏藏不住事,幾次都想告訴刀大哥,又怕他知道後會開口挽留,以至於一直忍到現在都沒有說。

“弟弟,又在心煩啊!”一縷輕煙從遺玉的胸前升起,慢慢的凝聚成一個女子的頭像。

“是啊!姐,你說我這樣做對不對?”他站起身來,充滿疑惑的看著空中。

他也隻有這個時候才能看清可人姐的樣貌,白天陽氣太重,隻有夜晚依靠月亮的陰氣,她才能勉強現出一個頭像。

“弟弟,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是對與不對,隻有做與不做,不做怎麽知道好與不好,對與不對?”秦可人盡量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來看待此事,可這件事畢竟事關弟弟的未來,她又能說什麽,隻能盡她最大的努力開導他。

“嗯。”他似乎明白了什麽,輕應了一聲躺了下去,把手臂枕在腦後,雙目出神的望著床頂。

“弟弟,聽姐一句話,現在什麽也不要想,你還年輕,要走的路還很長,既然你已經答應了就不要猶豫。”秦可人幽幽說道,十年做鬼的經曆讓她明白了許多做人的時候不明白的道理,她把一切都看的很開。

“是啊,明天的路還很長,我的人生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現在的任務就是睡好覺,一大早到山下與師叔會合。”遺玉長呼一口氣,點點頭,把手臂放開,拉過身邊的薄被蓋了上來。

秦可人見他已下了決定,安慰的笑了笑,化成一股輕煙回到玄黃石中。

次日,天剛蒙蒙亮,遺玉已經爬了起來,對著從窗外透進來的第一縷陽光伸了個懶腰,把從玄黃石中學到的內功心法重新練習一次,渾身散發著淡淡的金黃色,隻是他看不見而已。

“該出發了。”看著屋外那輪紅日,摸了摸懷中的小包裹從房內一躍而出。

他打算什麽也不拿走,隻帶師父送給他的書和麵具,他是怎麽來的就怎麽走。

一路上陽光明媚,小草被春風吹的彎下了細腰,好似在為他送行。

“遺玉,要走也不打聲招呼嗎?”微風送來的不隻是春信,也吹來了刀青鋒那混厚的男聲。

“刀大哥,你怎麽會在這裏?”在山間的轉角處,他發現刀大哥立在其中的一塊岩石上,風吹著他那身勁裝特別的醒目。

“來為你送行啊!要不是昨晚聽到師父提到你要下山,隻怕等你走了以後我才知道呢。”刀青鋒從石上一躍而下,精準的落在他的麵前。

“刀大哥別誤會,我不是不想跟你打招呼,隻是…”遺玉苦笑了一下,心中的話又不好說出口,怕被誤以為自作多情。

刀青鋒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 “我明白,你走的事情我沒有跟師妹說。”

遺玉鬆了口氣,感激的望著刀青鋒,他又欠刀大哥一次人情,隻怕這輩子都難以還清。

“喏,這個你拿著。刀大哥是粗人,也沒什麽寶貝送你,這個送你防身。”刀青鋒遞了張寬皮帶過去,二寸來寬,土黃色的皮帶。

遺玉推辭再三,實在沒有辦法隻有接了過去,翻過皮帶,才發現裏麵另有玄機。

皮帶約有二寸來寬,內側藏有許多小暗格,每個小格中都插著一寸多長的鋼針,又小又細,不仔細看根本就發覺不了。

“這是我下山的時候找鐵匠打的,本來是想送你練習玩的,沒想到現在倒成了送行的禮物。”刀青鋒一直記著遺玉的輕功好,如果再配上這麽細小的暗器肯定是百分百中,隻是沒想到現在麽就能用上。

“大哥,你叫我說什麽好?!”遺玉感動的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時候不早,你應該下山了。”刀青鋒的眼眶也有些濕潤,轉念一想這又不是生離死別,不用把氣氛弄得這麽哀傷,於是拍了拍遺玉的後背,推了他一把。

“嗯,刀大哥,你多保重,我先走了。”林遺玉把皮帶係在腰上,再把腰帶纏在皮帶的外麵,這樣從外麵根本就看不出有這麽個機關。

遺玉走了,他不敢回頭,怕回了頭就舍不得離開這個生活了兩年的地方,因為他知道如果此行順利的話就能很快手刃仇人,而仇人又是皇帝的兄弟,試問皇上怎麽會輕易的放過他?

他以後的生活將非常危險,甚至可以說是亡命天涯 ,是絕不可能回來連累師父他們的。

遠遠的,他看到山腳下徘徊的人影,停了下來,想到師父的叮囑,從懷中取出了人皮麵具戴在臉上,信步走了過去。

“師叔,走吧。”他走過了師叔的身邊,師叔仍然在眺望遠方,他伸手拍了一下。

“你…你是誰?我不認識你!”黑郭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有幾分熟悉的少年。

他明明等的是師侄,這會兒怎麽冒出一個相貌堂堂的少年叫他師叔,他可不記得有過這樣一位師侄。

“師叔,是我。”遺玉這才想到師父的麵具太過精致,連師叔也不一定認得出,於是伸出手取下了麵具。

“原來是你啊!對了,我昨兒太高興,忘了問你的名字。”黑郭一拍腦門,一副恍然大悟狀,向來粗心的他直到現在都不知道遺玉的名字。

“師叔,小侄姓林,名遺玉。”遺玉彎下腰行了個禮,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覺得還是用真名好,一是早已習慣不會出錯,二是要用也隻能用殘碧,這個名字在殺手界已小有名氣,說出來隻會給自己帶來更多的麻煩。

“遺玉師侄,時辰不早,我們上路吧,京裏還等著我回去複命。”黑郭心急的拉起他朝山下走去,邊走邊談了一下此行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