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光如水,陳陌躺在那張粗製的單人**,伸手摩挲襯衣邊緣,摸到一個鐵質的警徽,就縫在他襯衣第三顆紐扣對應的內側位置。

長夜漫漫,卻無心睡眠,陳陌不禁又想起了一段往事……

陳陌進入警隊,就是跟著郭星。有一天,郭星開車帶著他來到了烈士陵園。

郭星轉過身看著漫山遍野的無名墓碑,感慨萬端:“將來有一天,你我可能會像他們一樣。

成為一塊沒有名字無人祭奠的石碑,成為某天的報紙上一行冰冷的文字。

甚至成為被身邊的人無法所理解的混蛋,你還會願意去執行這項臥底任務嗎! ”

駱翔眼神堅毅,立正,敬禮,大聲說道:“報告隊長,我願意! ”

郭星扯下駱翔肩膀上的警銜,鄭重交到陳陌手中:“很好,但我希望你不要忘記自己是一名警察。”

……

狙擊鏡裏,駱翔看見坤托把匕首一點點的插進了郭星的脖子裏。郭星忍著疼痛愣是一聲沒喊。

……

回憶起往事,陳陌的眼框微微發紅,輕聲說道:“郭隊,我從來沒忘記自己是一名警察!但是,有的警察,卻忘了自己是誰!”

窗外,深夜的城市燈火璀璨,一派祥和,陳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正睡的迷迷糊糊,廖永嘉開門,與於升海一同進房間。 看到陳陌正在熟睡,定好的鬧鍾早已被摔在地上。

廖永嘉臉色鐵青地掀開陳陌的被子:“起來!”

陳陌裹著被子翻了個身,嘟嚷著:“再讓我睡會兒…… ”

廖永嘉對於升海使了個眼神。

於升海立刻從冰箱裏拿出一桶冰塊,一股腦兒倒在了陳陌的臉上。

“啊?!”陳陌從**跳了起來,怒道:“你們幹什麽?! ”

於升海看著陳陌,陳陌則怒目而視。很快,於升海被陳陌瞪得心虛,躲到了廖永嘉身後。

廖永嘉將飯盒遞給陳陌:“先吃飯,然後我們就要開始了。”

陳陌賭氣地搶下盒飯,隨便吃了兩口,就丟到了旁。廖永嘉也不生氣,繼續打開幻燈片。

畫麵不斷地在毒販、毒品和緝毒警之間切換,廖永嘉指著畫麵講解:

“自 2001 年禁毒委員會成立以來,我們一直在持續加大對毒品的打擊力度。

同一時間在華城北部四十餘個村落對毒販進行大規模地掃**,在那之後,我們國家不再生產毒品,但卻成為了毒品集散地。

金三角產出的毒品,從山路運送往華城,從華城運送到香港、台灣、日本,等國家,再從東亞流向世界各地。

十幾年來,因為幫派間為了搶奪金三角毒梟坤托的毒品代理權,混戰不斷,造成了華城曆史上最黑暗的一段時期…… ”

陳陌打著嗬欠:“說重點! ”

陳陌在被強行上課,醫院的病房內,阿喜則躺在病**,滿臉期待地盯著門外。門開,進來的卻是張醫生。

阿喜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張醫生,我爸爸還沒到嗎? ”

張醫生瞥了一眼門外的警察:“可能有什麽事耽誤了吧,也許一會兒就會過來。”

阿喜情緒低落:“我好想爸爸……”

張醫生不忍:“他會來的,那你準備好了嗎?”

阿喜堅定地點頭:“準備好了!爸爸說,一切要靠自己!要勇敢麵對一切!”

“阿喜真勇敢!”護士讚歎著將阿喜的病床搖起,將她推進手術室。在麻醉劑的作用下,阿喜很快昏迷過去。

陳陌看著桌上一排毒品樣本,像個實驗室裏的學生,毛手毛腳地比對著。

於升海在旁邊指點:“你手上拿著的是屬於二類毒品,瑪卡、可卡因、鴉片都屬於這一類的範疇。

製造二類毒品,20 年以下監禁,如果隻是販賣,兩年起步,15 年以下監禁…… ”

陳陌縮手放下毒品。

於升海拿起一小包樣本:“這是最猛的,也是最危險的一種,坤托所生產的四號海洛因……”

陳陌問:“如果生產這個,得判幾年? ”

於升海看了他一眼:“死刑!”

為了讓陳陌的形象更接近駱翔,本來飄逸的披肩也被剪成了板寸。

於升海拿著毒品樣本,站在陳陌身前:“作為一名合格的毒販,首先要學會不借助任何儀器的情況下辨析毒品的純度…… ”

陳陌用手指抹了一下毒品,伸進自己的嘴裏,皺起了眉頭。隨即,陳陌跑到廁所嘔吐了起來 。

所有的項目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雖然不盡如人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就連衣服,都是專門定做的!陳陌換上衣服,伸開手臂,於升海拿著皮尺為陳陌測量身形尺碼。

廖永嘉看著鏡子裏的陳陌,對於升海點點頭:“這樣一看,有那麽點意思了!”

於升海突然想到了什麽,隨便拿起一件衣服:“再試試這一件。 ”

陳陌不耐煩的搶過衣服,一陣幾不可聞的國罵之後,拿起衣服走向了臥室。

於升海透過縫隙,緊張地看著陳陌的背部,手心幾乎都能捏出汗來。

當陳陌脫下了衣服,於升海看到他潔白光滑的後背,愣住了!

終於結束了一天的煎熬,陳陌、廖永嘉和於升海結伴坐在麵館,吃著麵。

陳陌拿著一張地獄行者圖案的照片,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背:“畫一道上去不行嗎? 我怕疼……”

廖永嘉正色道:“要知道你麵對的是窮凶極惡的毒販,如果他們對你產生一絲的懷疑,你就跟這條麵一樣!”

廖永嘉筷子一夾,麵斷了。

陳陌小聲嘀咕著:”反正大家都穿著衣服,誰也看不見。”

廖永嘉打擊道:“你要和梁龍碰頭的地點,很有可能就在他經營的澡堂。如果你想在一群毒販麵前泡出一池子墨水的話,可以試試! ”

陳陌一臉的難色:“但這個怪獸…… ”

廖永嘉麵色不悅:“怎麽?有問題?”

陳陌撓撓頭:“沒什麽,就是覺得那個臥底審美有問題,完全跟我們這種人的氣質不符吧,要紋也紋個下山虎,過江龍,那多威風! ”

廖永嘉看向了於升海。

於升海開口說道:“這不是怪獸,這是地獄行者。傳說行者為救度眾生,甘願永墜無間地獄,而且作為一個臥底,很多時候沒得選! ”

再次回到安全屋,一名紋身師蒙著臉在於升海的指引下,走了進來。

紋身師摘下頭套,於升海指了指戴好頭套,赤著上身的陳陌。 紋身師拿著儀器,開始刺地獄行者圖案。

一陣陣刺痛,疼的陳陌呲牙裂嘴,痛不欲生。 於升海默默地坐在角落,饒有興趣地看著麵前的情景。

陳陌瞥了於升海一眼,瞬間火大:“你是不是有毛病?從進門到現在,一直色眯眯地盯著我!不要太過分,我忍你很久了!”

被他這麽一吼,於升海隨便找了份報紙假裝看了起來。

轉過頭去的陳陌,眼神冷靜的可怕,還有種莫名的傷感和諷刺。這點疼痛算什麽?

五年前,為了更好執行計劃,配合新的身份,第一件事,就是要洗掉紋身。能幫他的,隻有陸老板。

就在汽修廠辦公室,陸老板拿著鏡子對著陳陌的背部,背上的水泡和模糊的紋身混為一體:“還要再洗三次,三個月後你再過來! ”

陳陌滿頭的汗水:“為什麽要這麽久! ”

陸老板說:“從醫學角度上來講,要除去所有的痕跡,至少要花上三年的時間,一是盡量避免留疤痕印記過重,二是給皮膚一個新陳代謝的過渡期! ”

陳陌深吸一口氣:“有沒有快一點的辦法?我沒有那麽多時間!”

陸老板說:“有是有,但我怕你會承受不住……”

陳陌不說話,隻是目光堅毅地看著他。陸老板明白了他的意思,搖搖頭,歎了口氣,將激光度數調到最大。

陳陌緊咬牙關,悶哼一聲,頭上的汗珠像流水一樣,差點昏死過去。

陸老板放下砂輪,陳陌冷汗淋漓,疼得快要失去了意識。卻發現陸老板一直盯著自己的看:“你還在擔心什麽?”

陸老板眉頭緊鎖:“紋身可以除去,但這槍傷,如果是那個開槍殺你的人見到,他一眼就能認出來……”

陳陌看了一下四周,找到一支焊筆:“這好辦,你還記得那天你失戀的時候說過的話嗎? ”

陸老板一頭霧水地搖搖頭,又點點頭。

陳陌將焊筆通電:“你說如果忘不掉一個人帶來的傷害,可以尋找下一個人繼續傷害,來覆蓋之前的傷痛……”

陸老板一愣:“我說過嗎,那是我喝多了……喂,你幹什麽! ”

陳陌電拿起焊筆,咬著牙貼在了自己的胸口,呲的一聲,鏡頭對準了黑板上釘著的一張剪報,上文標題:昨夜淩晨酒吧發生火災。

……

“先休息一下。”紋身的麵積太大,紋身師也需要休息,以免出錯。

陳陌的思緒被從回憶中帶到現實,撐著床坐了起來。於升海放下報紙,目光瞥向了陳陌。燈光下,陳陌身上的幾處傷疤引起他的注意。

於升海不禁站起,看著陳陌胸口和肩膀的幾處傷疤:“怎麽弄的?”

陳陌看看他,又看看身上的傷疤:“你指哪一塊? ”

於升海指著陳陌胸口:“這裏是怎麽回事?”

陳陌隨口回答道:“燒的!”

於升海問:“怎麽燒的!”

陳陌語氣輕鬆:“在酒吧喝大了,樓上的商場著火,說起來還真有點後怕,死了挺多人。”

於升海打破砂鍋問到底:“在哪? ”

陳陌有點火大:“GOGO,酒吧,我們開出租聚會的地方!”

於升海又問:“什麽時候的事情?”

陳陌翻了個白眼:“去年五月,你問這幹嘛?”

於升海重新拿起報紙:“沒事,你繼續!”

紋身師已經回來,陳陌瞪了於升海一眼,重新趴在了椅子上,臉色略有不安,而更為不安的,則是坐在角落翻看報紙的於升海!

從安全屋出來,已經是深夜,於升海來到酒吧

拿出一張陳陌的照片:“見過這個人嗎?”

酒吧老板盯著照片,極力回想。

於升海拿出警官證擺在了酒吧老板的眼前:“照片上的人跟我說,去年五月,這裏發生過一起火災,有沒有這回事? ”

酒吧老板老實說道:“是!”

看了一眼頭頂的監控:“我要調當天的監控錄像!”

“跟我來。”老板帶著於升海來到儲藏室,吹了下硬盤上的塵土:“去年的,都在這。”

於升海點開文件夾,手指順著鼠標往下滑動,尋找監控記錄的日期。

酒吧老板說:“發生火災的那天是五月三號,一直往下拉,倒數第六個文件。”

於升海點頭,迅速點開倒數第六個文件夾。

監控視頻中,是酒吧全方位視角的畫麵,陳陌坐在角落喝酒。視頻有些跳幀。

於升海皺眉:“這是怎麽回事? ”

酒吧老板湊上來一看“硬件老化吧?”

緊接著畫麵開始閃爍,半個黑屏擋住了陳陌的方位,很快,火勢蔓延,隻看見很多人往外奔逃。

於升海起身準備離去,突然想起了什麽:“把倒數第五個文件打開! ”

酒吧老板依言點開,於升海奪過鼠標,快速拖動畫麵,酒吧已經空無一人,隻見一輛救護車停在門外。

於升海沒有再停留,匆匆從酒吧離開,對麵車裏坐著的兩人一直在密切關注。

陸老板歎了口氣:“駱翔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阿豪自信地說:“放心吧,我這一年的剪輯不是白學的!

陸老板說:“看樣子,應該沒查到什麽。”

阿豪點頭:“恩。這次之後,他對阿翔的懷疑,應該減輕不少。 ”

陸老板卻有些擔憂:“這讓我覺得於升海這個人,沒這麽簡單,阿翔接下來的路會越來越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