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玉自殺案

民國名伶阮玲玉自殺身亡,多少年後,人們仍然記得她的芳名,辭世之際的一句“人言可畏”,至今仍然讓人為之扼腕,唏噓不已。

阮玲玉真的死於可畏的人言嗎?這一切要從阮玲玉的童年說起。

阮玲玉家貧,父親早亡,寡母何阿英帶著她在上海的一位大財主張老爺家幫工。張老爺有四個兒子,最小的兒子就是後來與阮玲玉命運糾纏不清的張達民。

張達民是典型的紈絝子弟,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他看到阮玲玉清純漂亮,便大獻殷勤,無微不至地照顧阮玲玉,這個剛剛16歲情竇初開的少女以為碰到了生命中的白馬王子,張達民拋棄自己的身份門第來追求她這個仆人的女兒,這讓阮玲玉大為感動。

這一年,張家的女主人誣陷阮玲玉的母親偷了家裏的錢,要將她們母女趕出張府,而張達民則扮演了一出英雄救美,鞍前馬後地張羅,幫她們租房子,搬家。阮玲玉為生活所迫,從崇德女校退了學,和母親一起打理生活。在這個時期,她和張達民同居了,她認為自己找到了白馬王子,從此終身有靠,誰知是才出虎穴又進了狼窩。

張達民揮金如土,吃喝嫖賭,還抽鴉片,很快就將父親的遺產揮霍一空。阮玲玉期盼著張達民可以浪子回頭,為了奉養母親,同時也為了經濟上的獨立,阮玲玉走進了電影界。阮玲玉具有著超人的藝術領悟能力和表演天賦,很快就在電影界站穩了腳跟,獲得了不菲的收入。而此時,已經身無分文的張達民把阮玲玉當成了搖錢樹,不但騙光了阮玲玉的積蓄,還經常對阮玲玉的母親大打出手,他還經常威脅阮玲玉要把她和自己同居的事情爆料給小報記者,這些讓阮玲玉非常痛苦,但她性格軟弱,對於張達民的無恥行徑無能為力,隻好忍氣吞聲。

而張達民的胃口卻越來越大,吃軟飯吃得理直氣壯,做無賴做得肆無忌憚。

1931年的春天,阮玲玉已經“出道”五年了,成為“聯華”的台柱子,地位可以與當時的影後蝴蝶並駕齊驅了,片酬也達到了一流影星的水準。她從張達民的祖屋搬了出來,在上海法租界的大勝胡同購置了一處宅院居住。張達民眼看阮玲玉羽翼豐滿,便又露出無賴本色,常常要挾阮玲玉,還到攝影棚裏大吵大鬧地要錢,阮玲玉隻好步步退讓。

長久以往,怎麽辦呢?阮玲玉想了個辦法,調虎離山。托她的廣東同鄉,財政處長範其務,讓他給張達民謀個差事,這樣可以讓他遠離上海,不再騷擾自己。範其務為張達民安排了個福清縣稅務所長的肥缺,張達民雖然覺得路途遙遠,不過確實是個油水不錯的肥差,也就同意了。

阮玲玉暫時擺脫了張達民的糾纏,可是她識人不明,又遇到了另外一個花花公子唐季珊。唐季珊是上海茶界大亨,正值中年,風度翩翩,人又多金,經常徜徉於美女芳林之中。當他看上了風華絕代的阮玲玉,便處心積慮地接近她,討好她。唐季珊尤其抓住了阮玲玉的軟肋,經常討好她的母親好囡囡,對她們關心備至。處於感情空窗期的阮玲玉確實也需要一段感情來彌補自己的創傷,就這樣,阮玲玉又一次陷入了泥沼之中。

不過唐季珊不久就又故伎重演,喜新厭舊,泡上了上海紅舞女梁賽珍。這讓阮玲玉又一次感到無限絕望。

民國時期女明星看起來風光無限,收入頗高,但她們經常成為富商巨賈或者官閥政客的獵物,用自己的財富和權勢將女明星玩弄於股掌之上,而且當時的小報記者猶如吸血的蚊子一般,天天盯著這些女明星的風流韻事,並且大肆造謠。因此女明星的處境非常糟糕。當時的一個女演員艾霞年僅23歲,因為失戀和黑暗的社會,而自殺。小報記者卻還不肯放過她,以她的失戀和自殺上麵做文章,汙人清白。一個導演蔡楚生決定以艾霞為原型拍一部電影反映黑暗的社會現實對進步女性的摧殘,阮玲玉飾演女主角。

電影上映之後,社會反響激烈,但是卻觸動了當局,特別是小報記者們的醜惡形象曝光無遺,他們開始瘋狂報複。可是對導演蔡楚生編劇孫詩毅並不奏效,他們便把矛頭對準了主演阮玲玉。他們披露阮玲玉的情史,還慫恿張達民狀告阮玲玉背毀婚約,卷走家財,與人通奸等。當阮玲玉收到法庭船票,要於1935年3月9日到法庭聆訊。

阮玲玉萬念俱灰,她最害怕拋頭露麵受人羞辱,麵對張達民的無賴和唐季珊的背叛,她真的感到生無可戀,於是在開庭之前,三八婦女節的前夜,吃下了三瓶安眠藥告別了這個黑暗的世界。

阮玲玉之死,震驚了上海各界,唐季珊此時拿出了兩份遺書,其中一封致外界的是這樣寫的:

我不死,不能明我冤。我現在死了,總可以如他心願;你雖不殺伯仁,伯仁由你而死。張達民我看你怎樣逃得過這個輿論;你現在總不能再誣害唐季珊,因為你已害死了我啊。我現在一死,人們一定以為我是畏罪。其實,我何罪可畏?因為我對於張達民沒有一樣對他不住的地方,別的姑且勿論,就拿我和他臨別脫離同居的時候來說,還每月給他一百圓。這不是空口說的話,是有憑據和收條的。可是他恩將仇報,以怨報德,更加以外界不明,還以為我對他不住。唉,那有什麽法子想呢!想了又想,惟有以一死了之罷。唉,我一死何足惜,不過,還是怕人言可畏,人言可畏罷了。阮玲玉絕筆廿四、三月七日

這便是“人言可畏”的來曆,直到今天,很多人認為阮玲玉死於可畏的“人言”。然而在該遺書中阮玲玉沒有絲毫對唐季珊的不滿之辭,相反還十分信任唐季珊。這讓人們很費解。原來這是唐季珊怕人們將阮玲玉之死歸咎於他,而讓梁賽珍的妹妹代筆模仿阮玲玉做了兩封假遺書。

阮玲玉之死也震驚了梁賽珍姐妹,她們看清了唐季珊醜惡麵目,出於良知,公布了真正的遺書:

其一致達民:

我已被你迫死的,哪個人肯相信呢你不想想我和你分離後,每月又津貼你一百元嗎你真無良心,現在我死了,你大概心滿意足啊!人們一定以為我畏罪其實我何罪可畏,我不過很悔悟不應該做你們兩人的爭奪品,但是太遲了!不必哭啊!我不會活了!也不用悔改,因為事情已到了這種地步。

其二致季珊:

沒有你迷戀“XXX”,沒有你那晚打我,今晚又打我,我大約不會這樣做吧!我死之後,將來一定會有人說你是玩弄女性的惡魔,更加要說我是沒有靈魂的女性,但那時,我不在人世了,你自己去受吧!過去的織雲(唐季珊前女友),今日的我,明日是誰,我想你自己知道了就是。我死了,我並不敢恨你,希望你好好待媽媽和小囡囡(阮玲玉的養女)。還有聯華欠我的人工二千零五十元,請作撫養她們的費用,還請你細心看顧她們,因為她們惟有你可以靠了!沒有我,你可以做你喜歡的事了,我很快樂。玲玉絕筆。

阮玲玉之死是一種徹底的絕望,應該說她的死,狗仔隊、張達民和唐季珊都負有責任。可是他們卻紛紛洗脫自己的責任,露出了可憎的麵目。阮玲玉死後,熱愛她的觀眾不惜以身相殉,她們說:“阮玲玉死了,我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一朵美麗的花兒離開了泥土,天堂不會再有醜惡和肮髒,不會再有流言和紛爭,她終於以生命的代價換來了本來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