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情殺案

1932年2月11日,農曆正月初六,民國著名作家許欽文(魯迅弟子)家裏發生了一起震驚全國的情殺血案。

此案甚至和大名鼎鼎的魯迅也稍有關係,一時輿論斐然,強烈要求盡快逮捕凶手許欽文歸案。

但是任誰也沒想到這一起離奇的情殺案,是一對互相愛慕的女子因為感情糾葛而引起的,後來隨著調查的深入發現集變態、血腥、情殺、文藝於一身,口味之重,世所罕見的狗血情感史,即便是李安也不敢這樣拍。

相聚在杭州的四人

民國初期,風氣開放,剛剛解放思想的國人很自然的接受了一些外來文化的熏陶,這在文化界風氣極盛,這種同性之風波及到許多文化名人,比如情場女俠張碧月等。

許欽文在紹興讀書時有名同窗叫陶元慶,兩人曾一起到北京謀生,同住在紹興會館,朝夕相處,誌趣相投,友情日篤,後來又一同到杭州西湖藝專任教,可以說是形影不離。

陶元慶長相秀氣,才氣逼人,單身的許欽文每次去看望陶元慶的時候,都要送他生發油,雪花膏,手帕,花露水之類的東西,當時的民國女人必備四件套。

他似乎真把性格內向,長相秀氣的陶元慶當女人來看待,而陶元慶似乎認為這是理所當然,也沒有任何排斥,從此可以略窺他們關係一二,後據陶元慶的授業恩師豐子愷回憶說:“陶元慶和許欽文關係非比尋常。”

1928年2月,情殺案主角之一劉夢瑩也來杭州西湖藝專求學,最初學的是繪畫,9月,另一位主角陶思瑾也進入美術係求學,這世上的一切緣分都可能是一場美麗的邂逅,唯獨她們之間是一場美麗的噩夢。

至此與這起震驚民國案件的相關人員陸續粉墨登場,他們誰也料不到就在他們四人中間發生了這起震驚民國的情殺案件,甚至造就了一批靠這個案件為生的文人團體。

在藝專教書的時間,陶元慶是劉夢瑩的美術老師,而這時的陶元慶因為裝幀設計,已經是民國著名的藝術家,深受劉夢瑩的喜愛。而陶元慶也非常喜歡這個漂亮聰明的學生,在他的指導下劉夢瑩也曾經發表過小說,劉夢瑩愛慕老師的才華,結果發現老師和許欽文關係非比尋常,似乎難以插足。

她自然把目光轉向了其妹妹,天真而又單身的陶思瑾立馬引起了她的注意,據劉夢瑩1929年3月11日的日記中表述原文是:“愛是神秘同偉大的,同**尤其是神聖純潔的,思瑾你是一個美妙天真的姑娘,你那熱烈真摯的情感,使我是怎樣感激”。

這是有明確記載關於兩個少女感情的最早記載的法庭審判記錄,而後麵發生的“劉陶慘案”所有證據都是依據兩人的日記來判。從1928年9月份陶思瑾剛進入西湖藝專,到1929年3月份短短的六個月時間,通過日記看,她們之間的關係已經發展到情比金堅的地步,至少起初是如此。

如果用一句話說就是,“幹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也就是說,在陶元慶和許欽文關係甜蜜的時刻,這兩位少女之間的關係也是一日千裏,進度感人。筆者翻閱了資料,仍然沒有指找到陶元慶或者許欽文對此事情視而不見的理由記載,難道她們沒有發現嗎?

也就是說這段感情的野蠻生長,陶元慶和許欽文要負有很大的責任,她們在兩個女孩“鬧朋友”的時間並沒有規勸,或者說沒有發現,當然筆者更傾向於前者。

1929年8月6日,陶元慶因病去世,年僅36歲,陶元慶家境貧寒,在北京求學的期間,魯迅常常接濟這個有才華的學生,後來又因為工作問題,疲於奔波,這導致他的身體異常的差。

他雖然設計了很多書籍幀麵,但並沒有因此盈利,在杭州時,就租住在一個矮小、悶熱的小屋中,而許欽文時常救濟與他。

身體虛弱的陶元慶無力抵抗風寒,經服藥無效後,便告別人世,陶元慶的去世讓許欽文異常悲痛,他一段時間痛苦不能自拔,甚至人也消瘦了許多,有段時間他就一個人坐在陶元慶喜歡的西湖玉泉道旁邊發呆。

在陶元慶逝世的地方--西湖畔,癡情的許欽文舉債買了三分多地,購了建築材料,並在陶元慶生前喜愛的西湖玉泉道旁造了墳墓,題名"元慶園",並且種上了花卉和柏樹。為保存陶元慶的畫作,許欽文四處奔波,最後在石塔兒頭蓮花涼亭旁覓得一塊地皮,負債建成“元慶紀念室”,又在旁邊造三間平屋,作為自己的寓所,真可以說是“此情可待成追憶了。”

西湖畔的女同風景

陶元慶去世後,兩位女子的關係更是發展迅速,她們甚至已經同居在許欽文的元慶紀念堂,而許欽文為了避嫌,也從小屋搬出,給兩位少女提供便利和條件。

豐子愷在劉陶慘案一文中這樣寫道,“早上兩人打扮的齊齊整整雙雙出門,行過斷橋到平湖秋月對麵的藝術學府裏,學歌,學舞,學琴,學畫,趁著夕陽雙雙回家,這模樣盡可列入西湖十景中。”

從1929年11月16日、1930年1月25日、1月28日,這是她們兩人的戀愛蜜月期,而這幾天的日記中都有“詞近穢褻”的內容——大約是詳細描述**經過。

陶元慶死後,許欽文的審美觀點似乎發生了變化,他把自己對陶元慶的愛轉移到其妹妹陶思瑾身上,她向陶思瑾求婚,陶思瑾未有理會。

《大公報》記錄的某一次庭訊上,他亦承認“有許多人造謠,說我同陶有關係,因此我曾想同陶兄妹說我們不妨結婚,但陶不願”。

為了擺脫許欽文對陶思瑾的糾纏,在此甜蜜時光,她們二人“締結一種永久盟約,為永久保持情愛,絕不與男子結婚”,而這個盟約是劉夢瑩在1929年12月26日提出的。

雖然當事人許欽文很少提及此事,但是陶元慶死後,許欽文把對陶元慶的感情轉移到陶思瑾身上是有據可證的。

除了“元慶紀念堂”是一種感情寄托,陶思瑾也是,至於後來有沒有陶思瑾日記中所說,許欽文想用金錢控製她——因為她家境貧寒,拿錢隻能找許欽文,我們不得而知,但仍然結合事件可由窺知一二。

許欽文其實在這段感情中扮演的角色並不是如他長相和表麵那麽厚道,這從陶思瑾1930年9月日記中可以看到。陶思瑾日記中這樣描寫許欽文“時常跟隨著我,吻我的發,吻我的臂”——說好聽許欽文這種行為就是情難自禁,說不好聽就是性騷擾了。

因此這種盟誓的提出,使陶思瑾非常高興,助她解脫了許欽文的糾纏,她在28日的日記中興奮地宣稱:“今晚上我是感到怎樣的快活啊,夢瑩對我是輕輕的呢喃著,她說她是很愛我,她說她已屬於我的了,她是再不去愛別人了,她說她是不會去和一個男人結婚的,她說她以後對於一切人,都是在靈感上的愛,她的肉體已經屬於我的了,我放心她,她始終是我的了啊!這一切話,使我的心坎中,感到無限的興奮呀!她是真的屬於我了嗎?我們是已經訂了條約,我倆是永遠不與男子去結婚的,我們預備新年去買二個的戒指,表示我們已經訂婚的條約,是我們的紀念呀!我是多麽的高興呀!我們的同**,是多麽的偉大與聖潔呀!”

這段日記基本說詞語近**了,明確的記載了她們之間超乎尋常的感情和肉體關係,但同時為兩人關係埋下了一個隱患,肉體歸一,但是允許靈魂不歸一,這是不是一段正常的同性關係從這裏就能看出端倪。

民國風氣自由,但是對於這種超乎尋常的關係怎麽去處理,可以說所有人都沒有經驗,到底是生理上貪欲對方的肉體還是感情上需要對方,當事人自己都說不清楚,或者知而不理。

西湖畔的情變

然而良辰好景奈何天,縱然曾經海誓山盟,盟約為證,她們的感情依舊出現了問題,或許從一開始她們的感情中就包含著危險的不穩定因素。

雖然豐子愷說陶思瑾“膚色雪白,可惜鼻子稍有些塌”,不若劉夢瑩是“花容月貌”,然而她的桃花運似乎從未間斷過,例如,他哥哥的朋友,一個叫黃啟衡的男子就曾為追求她兩跳西湖——幸而最終都被救起。

隨之而來的是戲劇性的爭吵,互相的指責和不信任,不斷懷疑對方出軌劈腿,然後就是兩人指責互相不了解自己的哭聲,她們時常半夜痛哭。

有時二人因細故忽起齟齬,陶常會用手巾扼住劉的咽喉,過後,劉會忽然抱住陶的身體大哭,這已經不是正常的戀情關係,陶思瑾的暴力傾向至此可以看出是越來越嚴重了,這為她後來的失控埋下了伏筆。

而失去了哥哥的陶思瑾明顯猶如失去籠頭的野馬,在不可思議的方向上越跑越遠,也越跑越極端,她通過尋找新的戀情來刺激劉夢瑩。而劉夢瑩應對方法也是簡單暴力,陶有了戀人,劉夢瑩確認以後,陶有一個,即被劉破壞一個,而破壞的方法卻讓人瞠目結舌,無論陶思瑾和那個男女有關係,劉夢瑩都會選擇與那人同居一室,可以說不分男女老少。

久而久之就,陶思瑾越發的反感劉夢瑩,兩人形同陌路,海誓山盟也就不複存在了。

慘案的發生

直到陶思瑾與學校的一位女教授劉文如相戀時,終於釀成了慘案。

1931年的冬天,此時正值西湖藝專放假時期,陶思瑾獨自回老家探親,而劉夢瑩則去了上海探望姐姐,之後一二八淞滬抗戰突然爆發。

上海閘北區也發生了戰事,1932年2月3日夜間,劉夢瑩為了躲避戰亂,隻能從上海逃回杭州,投宿在許欽文的西湖小屋裏。

2月6日,陶思瑾為了給回老家的新戀人劉文如送行,特意從老家趕回杭州,就這樣在許欽文的小屋裏,陶思瑾遇到了早先入住的劉夢瑩。

2月11日午後,劉夢瑩在屋內洗澡,因雪花膏用完了,便打發女傭出門去賣,但女傭走後,陶思瑾栓上大門,開始了讀報消遣,而此時,屋內隻剩下兩人,一場悲劇已悄無聲息的襲來。

劉夢瑩洗完澡後開始盤問陶思瑾,此次是否為了劉文如而來,當下兩人開始大吵,劉夢瑩一直喋喋不休,陶思瑾一時憤急跑去廚房,拿起菜刀對著劉夢瑩猛砍。

劉夢瑩來不及反應,順手拿起一根木棍抵擋,因為被砍傷很重,棄棍逃至大門,想逃又被趕上,陶思瑾將劉夢瑩砍倒在地,又割斷其頸部血管,隨後又假裝昏倒在地。

女傭回來後,發現門打不開就找來許欽文,許欽文破門而入,隻見劉夢瑩已經氣絕於血泊之中,而陶思瑾也昏死過去。

忙差人報警,並急送傷者搶救,許欽文作為房主有重大嫌疑被拒捕了,慘案發生後,立即震驚全國,一時間,陶劉二人同性之戀傳的沸沸揚揚。

許欽文作為房主,自然與案情關係重大,警方隨即將他扣留起來,送往嶽墳警署,次日,他被移送到杭縣(今杭州市)地方法院,等待法官訊問。

許欽文本是嫌疑人,外界揣測二女爭夫以致自相殘殺,孰料情海翻波,不數日又傳出消息,三角形可以畫成,那一端卻是另一位女性劉文如……事情已經離奇到不像是真的了,再高明的編劇大概也度不出這精彩橋段。

無怪乎兩個月後上海爵祿新劇場就趕排出了愛情悲劇《陶思瑾慘殺劉夢瑩》:(本劇場)派人至杭州實地調查,並加入當地法院旁聽,探得許多秘密材料。……準於今夜初次開演,愛觀諸君,務乞早臨是幸。

至此“劉陶慘案”發生後的各種版本娛樂新聞鋪天蓋地,一時成為了民國一大奇談,即便是抗日戰爭的到來,也沒有組織民眾的八卦熱情。

“劉陶慘案”之所以轟動全國,除了題材新鮮之外,可挖故事和細節太多,又和當時的文化名人有關係,其娛樂屬性超越了以往的任何事件,再加上當時的政治環境限製,民眾隻好把焦點轉移到娛樂上,可以說全民娛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