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路向南
稀稀拉拉的人群，被兩側不斷來回奔跑的騎兵驅趕著向前。
走在人群中的高天有些沮喪，作為一個現代人，他何曾經曆過這種捆綁後還不算，還將所有人用繩子連在一起的事，這不就是像一群趕往屠宰場的豬嗎？
陽光依舊熾烈，剛才成功救治吳元軍的場景似乎還在眼前，樊阿欣慰的眼神、吳孝南不停歇的感謝聲、春兒的驚喜、潘多子的興奮，還有玉妍帶著淚水的笑意……
一切都消失了。
插進吳元軍胸口的那把刀，把一切美好都毀滅了，原本計劃和樊阿一同前往樊城，借助他的名氣去救治病人，然後累積能量返回現代社會的想法破滅了。
高天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麽走向一條未知的路。
於是他邊走邊四處查看，此時他們是行走在山腳下的土路上，一側是低矮的長滿灌木的丘陵，更遠處是鬱鬱蔥蔥的大山。
要想在騎兵的追趕下，越過丘陵，跑進大山中似乎有些不現實。
而土路的另一側，是一片長著稀疏粟米的農田，夾雜著一些亮晶晶的水潭，根本就沒有隱藏的地方。
怎麽辦？
難道就這麽被綁著去當兵，然後在一次次的衝殺中，被一支亂箭射翻，或是被一刀捅破肚子，抑或是被長槍穿胸而過……
越想著慘淡的前景，高天就越是緊張，雖然他已經極力地不去想那麽遠的事，但稍一凝神，又被隊伍中低啞的哭泣聲帶著思緒四處飛揚。
“啊！我不想去當兵！”
突然有人大聲喊叫起來，前行的隊伍一下混亂起來，原本被捆著的男男女/女，被恐懼壓製著麻木前行，這時看到有人似乎要反抗了，全都停下了腳步。
“你想死呀！快走！”
隻見逡巡的騎兵飛奔過來，對著那個昂首仰天大叫的男子就是一棍，打得那人一個趔趄，驚起一片叫喊聲。
高天循聲看了過去，卻發現那男子身邊渾身灰塵的玉妍，此刻黃土沾滿了她秀麗的臉盤，眼神麻木地看著前方，就像一個木偶，人群前行，她就前行，人群停下，她就駐足。
心中突然有些刺痛，趁著混亂，高天正想走過去，卻被連在一起的繩子拖了一下，前麵的吳元榮扭頭回來，惡狠狠地說：
“高天，你想死也別牽連老子！”
“你他麽的……”
高天再也忍不住這家夥的一再挑釁，難道真以為怕他？高天罵著頭一低就要撞過去，兩人靠得太近，連踢腿的空間都沒有，隻能用鬥牛的方式解決了。
可不想前撲的高天，被腰間的一股巨力拉扯了一下，就聽得潘多子勸說道：
“高先生，你就別和他計較了，嗬嗬，等到了地頭，看老子怎麽收拾他？”
雖然再次被抓了壯丁，但有過從軍經曆的潘多子一點都不慌，因為他從這些來抓壯丁的士兵身上，看到了一股匪氣，再加上聽樊阿說這些是宗族武裝，他就更不緊張了。
隻要不是被抓了就送上戰場，那就還有機會。
因此他並沒有放棄自己遠大的理想，此時幫助高天和樊阿，更會讓他們記憶深刻，以後讓他們看病，自己收錢就更有可能。
“這、這小子，一直挑釁我，我要弄死他！”
似乎憋屈的心情找到了突破口，高天雖然被潘多子拉開了，仍然如餓狼般盯著吳元榮。
被他眼神盯著有些發寒的吳元榮，不自覺地縮了一下脖子，然後重鼓勇氣，陰惻惻地說：
“嗬嗬，等會看我怎麽弄死你！”
此時沿著人群逡巡的騎兵，發現了這裏的異常，躍馬過來，也不多說，揚起手上的馬鞭就打了下來，嘴裏還罵著：
“還是一個氏族中的人呢？這就要鬧內訌了？哈哈哈！”
高天在鞭子抽過來的時候，微微轉過背，皮鞭打在背上火辣辣的痛，這更讓他嫉恨引起這一切的吳元榮。
在皮鞭棍棒的威懾下，逃難般的隊伍繼續向前，走出了一段路，跟在樊阿身邊的春兒輕聲地問：
“高先生，被打的地方還疼嗎？等會我替你塗抹藥膏！”
“我、我沒事！春兒，多謝你了！”
“嘿嘿，春兒還真是關心高先生，我剛才也被打了一鞭子，你怎麽不問我呢？”潘多子涎著臉打趣春兒，引得小女孩嘴一噘說：
“你皮糙肉厚的，打一鞭子又不會怎麽樣？嘻嘻！先生，我們這是要到哪裏呀？”
“唉！估計是到宗族的封地，當年荊州牧劉表和蒯越、蒯良、蔡瑁關係匪淺，賜予了他們一些封地，剛才聽吳族長的質問，這些人應該是蒯氏家族的人。”
樊阿的聲音越講越低，也是怕被隨時在人群外逡巡的騎兵聽到，不過好在這些士兵倒是不禁止他們講話，心神略微安定的高天不由好奇地問：
“怎麽沒有見到我們救治的那幾個傷員呢？還有這吳氏家族四十歲以下的人都被抓走了，那些老年人怎麽辦呢？”
“哈哈哈，高先生這話問得奇怪，老年人當然在村裏生活嘍。難說現在吳族長已經醒來，明後天就來要人了。”
潘多子語氣輕鬆地說著，但其實大家都清楚，按離開時吳孝南的樣子，根本不可能活過來。
至於那些留下的老人，以他當年去抓壯丁的經驗，等再下一次去的時候，一般都不在村裏了，要麽就是死去了，要麽就是集體遷移了，但最有可能的是前者。
“那幾個傷員，可、可能被殺死了！”
春兒接著話說，聲音中透著驚恐：“當時我在那裏煎藥，這些士兵衝進來就將我抓了出去，然後就聽到了慘叫聲。”
唉！高天不由暗歎一聲，抬頭看著高懸的太陽，突然想起一句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人在戰亂時代，就是比狗都不如呀！當戰爭開啟的時候，人們會被強製著參與進去，而狗還能尾巴一夾就溜了……
一路向北前行，沒有休息，也沒有催促，要不是雙臂被捆著，這樣的徒步之旅還是不錯的，雖然一路行來，沒有什麽景色，但至少天空蔚藍，空氣清新。
終於，夕陽西下的時候，前麵出現了一堵高大的城牆，大約有四五米高，城門緊閉，城頭上有旌旗搖曳，人影幢幢。
“到了！都他麽給老子精神點，要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那就不用進城了，去這個土坡上睡覺去。”
戴著明顯大一號頭盔的男子，騎著馬飛快地圍著人群跑了一圈，皮鞭甩得空響，嘴裏大聲地威嚇著。
誰都聽得出來，去土坡上睡覺，那就是永遠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