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受人之托
皓月當空,月光明亮,卻驅不散沉厚的濃霧,整座寒池小鎮籠罩在陰森濃霧中,死氣沉沉。
這三天,小鎮上的原居民變得慵懶,仿佛失去修士們的光顧,已沒有了營生的動力。
小鎮修養生息了三天,終於在今晨煥發動力。
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早餐鋪已開了門。
老王哈欠連天,持著杆掃帚清掃自家門前的狼藉,裏屋飄來熱騰騰的包子香味。
他掐好時間,他的包子絕對是整個鎮子上第一家出籠的。
一旦修士們從秘境出來到鎮上,一定隻有他這裏才能買到熱騰騰的包子吃。
他甚至想好了每個包子定要賣一兩銀子,買兩個可以優惠,買十個隻收五兩。
老王幻想著,不自覺愉快的笑了,手上更有勁兒,沙沙掃起了地。
就在這時,他看到掃帚旁有一雙鞋,一雙能夠倒映出他影子的怪鞋,就像一麵鏡子。
他活了幾十年,還從未見過這樣一雙怪鞋。
對方肯定是個修士。
他嚇一大跳,抬頭望著這雙鞋的主人。
這是個相貌和氣,麵容幹淨的白袍中年人。
老王望著長街盡頭那月光下發光的晨霧,又望著近在咫尺的白衣中年,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對方一定不是鬼,而且應該是個好人。
“請問包子熟了嗎?”白袍中年微笑問道。
“包子?哦哦,熟了,肯定熟了。”老王回頭朝裏屋又喊道,“婆娘,包子熟了沒?”
裏屋沒見回應。
老王又問了兩聲,裏屋依舊靜悄悄的。
“客觀您稍等,我去看看。”
老王對白袍中年歉意一笑,旋即轉身準備進屋,心想著莫不是那懶婆娘又偷懶睡著了?
白袍中年忽然摁住了老王的肩膀,一股柔和強大的力量讓老王移不開腳步。
老王詫異回頭,想問點什麽,卻沒有問,因為他看見白袍中年的臉色已變得嚴肅冷靜。
白袍中年的眼睛,正望著裏屋廚房的方向。
老王也疑惑的朝廚房望去,旋即臉色大變。
一縷黑煙正從廚房的窗戶飄出去,升了天!
“這……這是……”老王害怕極了,回頭詢問白袍中年,身後卻哪裏還見白袍中年。
他看看裏屋的光,再看看空****的身後,鬼叫一聲衝進屋,飛快關緊門。
不多時,屋子裏傳出老王的慘哭聲。
……
……
初晨,清風徐徐,新霧渺渺。
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照亮寒池小鎮的狼藉。
深巷撐懶的貓,街上滾動的酒瓶,隨風亂顫的黃紙……
諸葛酒樓的夥計開了門,一個搬門板,一個朝對街走去,走到一半才怔住,斜對門的早餐鋪今日卻閉著門。
這夥計揉了揉惺忪睡眼,以為看錯了。
那家早餐鋪二十年如一日早早開門,他也吃了那家店二十年的包子,怎滴今天卻沒開鋪?
夥計轉身離開,疑惑間撐了個懶腰,哈欠打到一半,生生憋了回去。
他兩隻眼睛直勾勾盯著諸葛酒樓的房頂,喉嚨像被鴨蛋塞住,大張著發不出聲音。
房頂懸掛一具死透的屍體,一具被勒住脖頸的黑袍。
黑袍下露出了蒼白的臉,那雙凸出的眼珠子仿佛要掉出來,正直勾勾瞪著夥計。
這名夥計是聰明人,他什麽也沒說,一句也沒喊,深埋下頭,加快步伐走回酒樓。
連同伴詢問早餐時,他都一言不發,隻在嘴唇豎了根食指,示意同伴別說話。
因為這名夥計除了看到屍體,還看到房瓦邊緣被晨風刮起了一片白色衣訣。
死去的黑袍自然不會是自殺,碰瓷的再貪,也不敢貪諸葛家的銀子,那麽一定是被人所殺,而且殺黑袍的凶手還在房頂上。
那人到底是誰?
殺了人為何還不離開?
居然還敢停留在凶殺現場的房頂?
夥計知道,他絕對惹不起這個凶手。
事實上,夥計並不知道凶手是一個很和善的白袍中年。
白袍中年殺了黑影,是因為黑影殺了老王的婆娘。
他不僅救了老王一命,還替老王報了永遠都無法報的仇。
作為酬勞,他隻自取了一籠新鮮的包子,和一個蒸籠。
所以他絕對算是個善心人。
那層蒸籠就在房頂,包子還剩三個,其餘的都當做下酒菜進了兩個人的肚子。
房頂上坐著兩個人。
其中一個便是白袍中年。
另一個也穿著一件黑袍。
和那個吊死鬼不同,這件黑袍黑得發亮,胸前繡著一個古意怏然的“車”字。
白袍中年和黑袍車士已經坐在這裏兩個時辰。
因為這裏夠高,整個小鎮隻有這裏能看到極遠處那潭寒池的風景。
他們吃著肉包,喝著酒,望著遠方稀薄霧氣中的寒池風景。
白袍喝的是黑袍帶來的酒。
黑袍吃的是白袍取的肉包。
但是他們從始至終都沒有交流過哪怕一句話。
直到小鎮蘇醒,一行探險聯盟的人去往寒池畔,黑袍終於舍得開口。
黑袍的聲音鏗鏘有力,像鋼刀砍鐵柱的聲音。
黑袍道:“包子能分,人卻不行。”
聽著這句略帶敵意的話,白袍依然微笑:“我隻是好奇能讓邱師伯都憤怒的小子,究竟有何奇特之處。”
黑袍沉默了會兒,說道:“其實我欣賞他。”
“哦?能得到棋魂殿車士的欣賞,說明我這趟下山沒白跑。”
白袍笑了笑,又疑惑道:“既然欣賞,為何一定要殺他呢?”
黑袍歎了口氣:“因為我喝了一杯酒。”
“什麽樣的酒?”白袍好奇。
“一杯用銀蛇膽泡了三十年的苦酒。”白袍道。
銀蛇膽泡酒本不醉人,不過銀蛇這靈獸又稱“**”蛇,蛇膽泡出來的酒既能壯陽補腎,亦有使人動欲的作用。
泡了三十年的銀蛇膽酒,一喝必醉,如果身旁有女人,哪怕再醜的女人,在飲酒之人眼裏也會變成絕色美女。
男人之間無須隱瞞,這種事完全能夠理解。
白袍笑道:“所以你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黑袍搖頭歎道:“我若知道那杯酒是銀蛇膽酒,打死我也不會喝。”
“哦?難道閣下如此欣賞那小子?”白袍道。
“不!我不喜歡被人利用,但那個女人是我的下屬,我無法指責她的手段,甚至該嘉獎她,所以我隻能被利用。”黑袍道。
“一個聚靈境小子的命,換一夜快活,為何不值?”白袍愈發疑惑。
“因為牧王不希望他死。”黑袍道。
“王婿身份?”白袍問。
黑袍冷笑:“若是在十年前,牧王自然滿心歡喜,但唐太玄破聖,牧王如今卻是無論如何都不願認唐家的仇人作王婿。”
“難道閣下不是受唐家之托?”白袍愈發好奇,普天下最希望陸宇死亡的人,難道不是唐家?
黑袍指了指懸掛屍體的方向,說道:“我不是,他才是。”
白袍感慨:唐家果然大手筆,為了殺一個區區聚靈境修士,居然請了凝元巔峰境的暗影閣殺手。
白袍更加好奇了,又是誰對陸宇的恨,居然不惜請棋魂殿的“車士”出手。
“她叫陸寒梅!”黑袍冷冷道。
“陸寒梅是誰?”白袍道。
“陸家四小姐,也是我手下的一個卒子。”黑袍道。
“哪個陸家?”白袍其實已經猜到了,卻無法相信有人會動用如此大的力量,來殺自己的親弟弟。
黑袍沒有回答,他知道白袍隻是多此一問。
白袍搖頭歎氣,感慨道:“閣下好氣魄,為了手下的家事,居然敢於得罪牧王。”
黑袍不再開口,專注眺望寒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