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影子追兵

驍龍神將府邸。

這裏也有一條漆黑深邃的走廊,卻並不陰森,正氣凜然。

有些地方,盡管它是黑色的,但給人的感覺就很正大光明。

驍龍神將府無疑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整個府邸方方正正,陸驍龍堂堂正正,凜凜正氣足矣驅散任何妖邪靈魔。

長廊燈都熄了,陸宇的房間卻還亮著。

一名風韻卓越的婦人守在床榻,滿臉憂愁,眼神中充滿溺愛。

林婉月每過一刻就會拿起濕熱毛巾擦拭陸宇肌膚上的汗珠,動作輕柔,小心仔細。

還說了很自責話和鼓勵話。

自責她這個當娘的讓孩兒受苦,鼓勵陸宇早些醒來。

這令陸宇很是感動。

陸宇昏迷著,神識卻是清醒的。

這是在他繼承這具身體時便擁有的特殊能力。

更準確的說,一個人連睡覺時,喝醉時,昏迷時都保持清醒,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他繼承了這具身體的記憶,卻沒有繼承感情。

而每當這個時候,他最容易動情,就仿佛那個家夥的靈魂回來了。

這是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陸宇隻認得眼前這個女人,但和這個女人並沒有母子親情,可是他卻感動了,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當然,他的確應該哭。

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卻被陸寒梅下了毒。

這種毒無色無味,由幾種劇毒混合而成,毒性和腐性無比強烈。

甚至連陸宇精純的真元都無法完全抵抗毒性。

毒藥侵入體內,和自主禦敵的真元相互腐蝕。

陸宇從邱白飛那裏吸取的靈子都幾乎用盡,卻還無法完全驅除劇毒。

本來經過這一戰,陸宇至少能突破至聚靈巔峰,這下全毀了。

那股劇毒似有意識,清楚敵人真元的要害,被激怒了一般湧向陸宇的靈府。

靈府門前,真元死守,劇毒強攻,雙方死戰不休。

陸宇的身體內部被戰爭波及,靈府周遭的經脈受到巨創,任此繼續下去,不廢也殘。

而他的神識隻能焦急旁觀,無法幹涉。

感受到體內真元飛快流逝,從聚靈五重境緩緩降到聚靈四重境,境界還在緩慢下降。

所幸的是,劇毒也在消弱。

萬幸的是,十二星圖中點亮的星辰並不會因此隕滅。

子夜時,劇毒和真元的戰爭才徹底結束。

而陸宇的境界定格在聚靈二重境巔峰。

他並不氣餒,能解除危機撿回一條命,已然是大喜。

至於經脈受創,他自有良藥溫養複療,隻是需要一點時間罷了。

夜已深,陸驍龍前來勸慰林婉月,怎也勸之不走。

最後陸驍龍稱陸宇需要靜心療養,又轉達一番華神醫的話,林婉月才終於肯離開。

臨走前,林婉月把一枚玉墜放在陸宇胸前,有祈禱保佑之意。

燭火熄滅,兩人離開,陸宇卻睜開了眼睛。

他坐直身體,感動的拿著那枚玉墜,精致小巧,樣式古樸,應當不是俗物。

婦人對他的關懷,也令他感觸頗深,這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母愛。

前世陸宇是個孤兒,母親生他時難產死亡,父親不久後罹難,他是被舅舅養大的,舅舅一家待他還算不錯,可僅僅是不錯罷了。

所以陸宇格外珍惜這份得之不易,又很荒唐的母愛。

或者留下來扮演陸宇的角色也未嚐不可?

他甩甩腦袋,飛快將這個念頭驅除腦海。

且不說豪門恩怨惹人煩,光就陸寒梅的暗箭他都難防,再者他不能安然受之。

林婉月待他越好,他越有愧,因為嚴格來說,是他殺了林婉月真正的親兒子。

他檢查外傷,滿身猙獰傷口在華神醫和真元的功勞下消失不見,連一條小疤都沒留下,但還是有些疼,畢竟邱白飛的劍意淩厲異常。

這種程度的疼痛,旁人或許難以忍受,但陸宇絕對可以。

他咬牙活動下筋骨,翻身下床,試圖離開。

是的,他不喜歡神將府,不管以前那個家夥也好,現在的陸宇也好,他們都很討厭這個所謂的家。

離開又去哪裏?

陸宇還沒想好。

眼下當務之急,是先養好傷,修複經脈,然後天闊任鳥飛,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想到這裏,陸宇泛起一抹溫柔笑意。

摸了摸袖囊裏的一束秀發,腦海裏回想牧景萱和他拉鉤時的場景。

“嗯,隻要她願意,一定要帶上她。”陸宇默默想著。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走廊上忽然傳來輕快的腳步聲。

陸宇神情一凜,剛想開窗看看動靜,卻有一件事物破窗而入,滾落在地。

陸宇驚然。

這是一具死不瞑目,麵帶憤怒,已經死透的屍體。

死者竟然是唐家七公子唐閑!

他怎麽會死?

被誰所殺?

為何又被人扔到我房間裏?

剛才的腳步聲是誰?

不好!

陸宇反應過來,立刻猜到有人要陷害於他。

死人不會走路,死人也是麻煩,有人將死人送到這裏,就是要給他製造麻煩。

死人不會說話,陸宇卻更加百口莫辯。

想通此節,陸宇再次猶豫起來。

若逃之夭夭,豈不是等同間接承認人是他殺的?

若留下來對質,憑他現在凝元二重境的實力,拿什麽跟唐家鬥?

再者說,就算沒有唐閑這件事,唐家就會放過他嗎?

“不,絕不能坐以待斃。”

陸宇緊眉,抿唇忍痛,破窗而出,施展真元躍上房頂。

恰在此時,不知誰喊了句“有賊”,整個神將府從深夜裏驚醒過來。

神將府燈火通明時,陸宇已在府外兩裏地。

陸宇用力狂奔,因為他知道既然有人設局害他,就一定不會讓他輕易逃走。

令他不安的是,憑他豐富的偵查經驗,卻完全察覺不到追兵的絲毫跡象,仿佛隻是他自己的幻想。

不!絕對不是幻想!

陸宇很肯定一定有追兵,這種自信來源理性判斷和軍人直覺!

長街昏暗無光,無行人,通暢無阻,隻有隔幾條小巷的夜攤亮著燈,時而傳來醉鬼的聲音。

一路狂奔至南城門前,他放慢步奏。

城門守衛隔著老遠便發現了他。

早前陸宇傷太重,旁人不敢妄碰他,以致於他現在還穿著那件破爛的衣袍,渾身浴血。

這副模樣行色匆匆,落在守衛眼裏,便成了最可疑的人物。

“你是何人,半夜……陸,陸少爺。”

守衛厲喝到一半,借著亮光看清疑犯的相貌,忽然就焉了,扶著頭盔一副惶恐模樣。

黃昏一戰早就沸沸揚揚傳遍全城大街小巷,現在誰還敢小覷陸宇。

“我出城辦點事。”陸宇沉聲道。

“開城門!”守衛毫不猶豫,回頭大手一揮喊道。

城門緩緩開啟,陸宇闊步走去。

“敢問陸少爺是往左還是往右?”守衛猶豫的道。

“什麽意思?”陸宇疑惑問道。

“嘿嘿,天劍山邱前輩和弟子柳辭剛出城不久,兩人在城外一裏地分道揚鑣。邱前輩往右走官道,想來是回天劍山,而柳辭往左,想來是去郊林曆練。”守衛諂笑道。

“為什麽告訴我?”陸宇又問道。

“陸少爺難道不是去尋仇?”守衛驚疑,以陸宇的性格,向來有仇必報,守衛自然而然以為他是去報黃昏之仇。

“你倒是好心。”陸宇冷冷的道。

“不瞞您說,屬下曾在陸將軍麾下服役。”守衛道。

陸將軍指的不是陸驍龍,而是陸家大少爺陸衛將軍。

“多謝。”陸宇依舊冷漠。

他對這名守衛沒有太大好感,作為一名士兵,盡忠職守是本分,不該千方百計討好上級來往上爬。

不過這樣的人,極好利用。

“邱白飛離開多久?”陸宇道。

“約莫兩炷香時間,難道您打算……”

守衛震驚,陸宇已化作一道黑影,疾行而去。

守衛以為陸宇的尋仇對象是邱白飛,那麽必然會走右邊官道,如果追兵問起來,自然以為陸宇往右逃了。

可實際上,追兵不用問,因為已經親耳聽到這番對白。

追兵更不會以為陸宇往右,因為追兵一點也不笨。

追兵便是影子,一道潛藏在城牆陰暗角落,任何人都看不到的黑影。

沒人知道他何時出現在這裏,更沒有人知道他打算怎麽出城。

牧王城東西南北四麵城牆,每塊石頭都是黑玄鐵。

堅固,結實,隔絕靈氣,高百丈,厚十丈,雄偉壯觀。

如此城牆,化羽境強者都絕對無法悄然越過。

影子才凝元三重境,所以更加萬萬做不到。

但他沒想過翻越,更沒想過從城門走,那不符合他的愛好。

他慢慢走向城牆,看起來就像是一團黑影飄向城牆。

然後消失不見。

再然後出現在城牆的另一端。

城牆依舊堅固,結實,沒有任何破洞。

影子卻已身在城外。

悄無聲息,穿牆而過。

暗影閣弟子從不走尋常路,陸顯更不是一個按常理出牌的人。

憑他的身份,守衛萬不敢阻攔他,他也沒有非要穿牆而過的理由,如果非要有的話,那一定是“他喜歡”。

隨心所欲,喜歡就做。

他更沒有非追陸宇不可的理由,如果非要有的話,那隻能是“他高興。”

他高興做的事情,誰都無法阻止他去做。

他不高興做的事情,誰都無法強迫他去做。

陸顯邊走邊倒酒,酒是烈酒刺馬酒,洗手,洗血。

那些抱著某種目的追趕陸宇的追兵,盡數被陸顯悄然殺掉。

不能不承認,那些人中有強者,否則陸顯白皙的手絕不會沾上鮮紅,哪怕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