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生病
“小翠？”
見小翠像是在發愣，宮魅千輕輕地喊了她一聲。
小翠收回視線，隻是淺淺地勾起一個很淡的笑容，道：“我同主君認識是在小翠很小的時候，那時他救了我，所以小翠心存感激，待他坐上夜國主君之位後，便一心一意地跟隨在主君的身側，不敢怠慢。”
哦，原來是英雄救美，像夜九卿這樣的人，本就有著人格吸引力，更別說小時候就有了“正義”的形象了。
“嗯。”
宮魅千點點頭，想象著兒時的夜九卿，估計長得也很可愛吧，隻是不曉得他究竟是經曆了什麽，現在變得這樣，冷酷又暴戾。
“小翠對主君別無二心，隻想能夠安安靜靜地待在主君的身側，隨叫隨到。”
小翠又添上一句，盡管她已經不是夜九卿的貼身丫鬟，盡管夜九卿從來就不需要別人伺候他，但是小翠還是想，能夠在夜九卿疲憊的時候就簡單地搭上一把手，即使夜九卿從來不會給她一個眼神或者一句感謝。
“小翠，你……”宮魅千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麽，女人對女人總是了解的，她能夠感受到小翠對夜九卿不同的感情。
小翠垂下眼眸，抿著唇不說話。
宮魅千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有時候看破不道破，也是一種修養。
……差不多是整個下午，散花綾的第一招式，宮魅千差不多練得是爐火純青了，她心裏很開心，畢竟她這樣一個剛穿書進來的普通人能夠習得法術，那真真是走了大運了。
下午的風有些大，宮魅千練得出汗，脫了衣服被風一吹，免不了遲些會覺得有些不舒服。
飯桌上，宮魅千一邊吃著，一邊捂著腦門兒。
“怎麽了？”
夜九卿注意到宮魅千有些蔫兒蔫兒的，吃起飯來沒有之前那麽狂野了。
“腦仁兒一下一下地疼……”宮魅千輕輕地歎了口氣，把筷子放下，“有點沒胃口了……”“你下午做什麽了？”
夜九卿皺著眉，也把碗筷放了下來，看著宮魅千很是擔心。
“就……練招式啊……”宮魅千捂著頭，眼皮子都不想睜開了。
“今日風大，你沒有穿好衣服？”
夜九卿一下就擊中要點，語氣有些嚴肅。
“這不是，太熱了嗎……”能夠感受到夜九卿有點生氣了，宮魅千後半句話顯然是沒了底氣。
夜九卿沉默了兩秒，而後站起來，不由分說地把宮魅千攔腰抱起。
“哎……”宮魅千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隻覺得頭暈暈的，然後自己就被他抱了起來。
“去準備熱水給夫人擦拭，再去熬些湯藥給夫人喂下。”
夜九卿下顎線的棱角繃得有些緊，說話時像是咬著牙一樣。
小翠聞聲應下，而看便看著夜九卿大步地朝著臥房裏屋走去了。
“我、我不想喝藥……”宮魅千下意識地勾住夜九卿的脖子，嘴裏還在念叨著。
中藥實在是苦得不行，她著實是接受無能。
“不行。”
夜九卿的語氣不容拒絕，小心地將宮魅千放在床榻上，溫柔地脫下她的鞋襪，而後又將被子蓋在她的身上。
“真的，我沒事兒啊……”悶得太緊了，宮魅千想要掀開被子一角，不料卻被夜九卿一把抓住了。
“不得胡來。”
夜九卿說話間很是嚴肅，就連手上的力道也比平時大了一些。
“真沒事兒……”宮魅千癟著嘴，眼睛眨了眨。
夜九卿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今日就應該好好叮囑你穿衣服的，風大容易傷寒。”
“我就是出汗了嘛……”宮魅千的小手伸出被窩，卻被夜九卿一把抓住，“你想啊，出汗了還穿著這麽厚重的衣服，那不是很難受？”
夜九卿無言，隻是這樣默默地看著宮魅千。
“我之前給你的藥呢？”
半晌，夜九卿開口問道。
“藥……？”
宮魅千尷尬地笑了笑，腦子裏飛速地回想著，自己沒有帶回來，想必是落在了彩雲的屋裏了，“什麽藥……”“你別給我裝傻。”
一眼看穿宮魅千的惡劣演技，夜九卿頗有些好笑。
“是啊……這藥呢？”
宮魅千起身想要去找找，但是又被夜九卿摁下來。
“莫要亂動，”夜九卿皺眉道，“是不是被你丟了？”
“我……我忘記我放在哪兒了……”宮魅千又眨了眨眼睛，看起來是那樣無辜。
“那你就老老實實喝藥吧。”
夜九卿挑了挑眉，顯然是猜到了宮魅千的小心思。
宮魅千不置可否，還是老老實實地閉嘴吧。
……小翠敲開彩雲的房門時，她是有些驚訝的。
“夫人生病了。”
小翠說話時沒有什麽表情，隻是淡淡地陳述。
“夫人生病了？”
彩雲睜大了眼睛，急忙問道：“夫人怎麽了？
她哪裏不舒服？”
“風寒而已，”小翠側過頭，“你去給夫人打熱水，我去給夫人煎藥，盡快。”
小翠說完這句話，便直接離開了。
彩雲還呆愣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回房拿起那瓶藥粒，也快步離開了。
……宮魅千感覺這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原本吃飯時沒這麽難受，現在這種感覺愈加明顯。
夜九卿伸手摸了摸宮魅千的額頭，燙得厲害，再看看她緊閉的雙眼皺起的眉頭，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夫人——夫人您怎麽樣了——？”
彩雲端著熱水急急忙忙地走進來，卻看見夜九卿坐在床沿，臉色很難看。
不知道的還以為生病的不是**是宮魅千，而是這位臉黑得一片的夜九卿呢。
“主、主君……”彩雲端著盆子，行禮都有些不方便。
“拿來。”
夜九卿頭都沒轉，目光還是落在宮魅千的身上，隻是對著彩雲冷聲道。
“是、是！”
彩雲急忙把毛巾浸入水裏微微擰幹後遞給了夜九卿。
接過熱毛巾，夜九卿小心地給她擦擦臉，看著宮魅千想要推開的樣子，隻是柔聲哄著：“就好了，就好了。”
這個樣子，對剛才的彩雲，截然是像個人一樣。
宮魅千不配合，夜九卿隻能稍微擦了擦便作罷，而後微微側頭又問道：“藥呢？”
“小翠姐姐還在煎，我這就去看看她煎得怎麽樣了……”彩雲有些害怕此時的夜九卿，於是將熱水放在一旁便快速離開了。
……“小翠姐姐？
藥煎好了嗎？
主君在催促了……”彩雲走進膳房，輕輕地喊著小翠。
“快了。”
小翠沒什麽表情，藥的味道很濃，但是她好像一點都聞不到一樣。
“主君好凶，你趕緊煎好才是。”
彩雲有些委屈，怎麽小翠對她不好，主君對她也不好？
“凶……？”
小翠喃喃地念叨著，“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情緒的波動，她來了之後，他的喜怒哀樂都是由她而起……”“小翠姐姐，你在說什麽？”
彩雲沒聽見小翠說話，隻是覺得小翠好冷漠。
“沒什麽。”
小翠低下頭，將藥渣子撈起來，然後倒進一個碗裏，“藥材熬出藥汁，而最後藥渣卻被丟棄……”一片煙霧繚繞中，小翠的聲音就像是被帶走了一般，讓人聽不明、道不清。
……小翠把藥端來的時候，夜九卿的臉色已經又黑了一個度了。
沉默著接過藥，拿起湯匙舀了一勺，將碗放下，另一隻手溫柔地扶起宮魅千，輕聲哄著：“來，起來喝藥了。”
宮魅千隻覺得這個人都頭重腳輕的，有些艱難地算是半起了身子。
夜九卿貼心地吹了吹，而後遞在宮魅千的嘴邊，道：“不燙了，喝吧。”
一股難聞的味道直衝鼻間，本來就難受，這下就更難受了。
看出了宮魅千的心思，夜九卿隻是柔聲哄著：“快喝，喝完了給你一味蜜餞。”
“蜜餞……？”
宮魅千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盡管是暈乎乎的，卻好像莫名地想起了兒時母親也是這樣，在她喝完苦藥之後給她吃蜜餞。
生了病的宮魅千顯得格外乖巧，她忍著苦意，一口口地就著夜九卿送到嘴邊來的湯匙，就這麽喝完了。
終於結束了，宮魅千暗暗地想著，正想著總算可以睡覺時，可嘴邊卻嚐到了一絲甜味。
在夜九卿哄宮魅千時，彩雲已經趕緊去拿了蜜餞放在一旁，而夜九卿也很快地轉身去給宮魅千取來。
“來，吃點，吃下了就沒這麽苦了。”
夜九卿柔聲說著，看著宮魅千紅撲撲的臉頰有些心疼。
宮魅千張開嘴含在嘴裏，然後轉了個身，迷迷糊糊地又睡過去了。
夜九卿大約沉默了半晌，而後站起來，負手而立，冷冷地說道：“跟我出來。”
彩雲和小翠對視了一眼，便跟著夜九卿走出了門外。
……彩雲莫名地打怵，許是外頭的風大，可是眼前這人的氣息，更是讓彩雲感到害怕。
小翠倒是還是那副表情，無悲無喜，就連風吹在臉上都無動於衷。
“今日，是誰伺候著夫人？”
夜九卿背對著她倆，冷聲問道。
“是小翠。”
小翠低著頭，立馬回答道。
夜九卿緩緩轉過身來，看著小翠，眼底冰冷一片。
這是夜九卿第一次這麽長時間地看著小翠，這麽多年來，他給她的眼神從來都是匆匆一瞥，又或者，就連半點視線都不給她留下。
“你，跟在我身邊也有些年頭了吧。”
即使是一個問句，但是夜九卿問得卻像是個陳述句。
“是的主君，今年是第六年了。”
小翠記得清清楚楚，就連哪日他們相遇也還記得。
“既然已經六年了，怎麽連伺候夫人都伺候不好？”
夜九卿說著，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發出危險的信號。
小翠心裏頭像是被狠狠敲擊一般，她立馬跪下來，道：“小翠知錯，不該讓夫人傷風。”
夜九卿沒說話，隻是淡淡地將視線移向彩雲。
彩雲一個哆嗦，也直接跪了下來。
“我把你們兩個交給夫人，是讓你們好好去伺候她的，不是讓她胡來、讓她生病的。”
夜九卿轉過身，不想再留半分視線在她們身上。
“小翠知錯，還請主君責罰。”
小翠聲音還是那樣平淡，比起彩雲，淡定多了。
“彩、彩雲也知錯，請主君責罰！”
彩雲害怕極了，但是還是學著小翠的模樣認錯了，即使她並沒有錯。
夜九卿沉默了半晌，還是鬆口了，“罷了，念在你們也不是有意的，就罰你們一月俸祿。”
其實夜九卿是有考量的，宮魅千對這兩個侍女感情還不錯，如果夜九卿給她們體罰，宮魅千一定會生氣。
他知道她善良，那他還是遷就些才好。
“多謝主君開恩。”
小翠說著，但語氣中聽不出來一絲喜悅。
彩雲可是高興極了，她也說道：“多謝主君開恩！”
臉上的笑容簡直就要溢出來，隻要不死不傷，那麽扣一個月的月錢又怎麽樣！
反正夜國對她的俸祿也不薄，扣一個月沒什麽的。
“退下吧。”
夜九卿擺了擺手，語氣沒什麽感情。
小翠和彩雲應下，就要離開時，彩雲卻轉身走了回來。
“主君，這是今日夫人給彩雲的藥，彩雲隻吃了一棵，剩下的給夫人吃吧，她更需要。”
彩雲低著頭，捧著藥瓶給夜九卿看。
夜九卿轉頭，看見那被宮魅千說是“找不到”的藥瓶就這麽躺在彩雲的手上，不禁挑了挑眉，接過藥瓶後，道：“知道了，退下吧。”
“是。”
彩雲站起來，轉身便離開了。
夜九卿站在原地，看著那小巧的藥瓶，回想著宮魅千方才說的話，好像是懂了什麽，無奈地笑了笑。
這個小家夥，真是隻想著別人而不想著自己。
……宮魅千後半夜恍恍惚惚地醒了，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夢見殺戮與血腥，夢見她穿書過來的那一天，不，準確來說，是穿書之前的那一瞬間，無比真實。
“醒了嗎？”
夜九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宮魅千轉過身去，卻見夜九卿還守在她的床邊，沒有去睡覺。
“你怎麽……”宮魅千開口，嗓音沙啞，嘴裏還是甜甜的，“你怎麽不睡覺……？”
“不放心你，要時刻看著。”
夜九卿笑了笑，白日裏這麽忙，晚上還不睡覺。
“不用，我好多了。”
宮魅千牽起一個笑，隻是突然腦仁一疼。
“來，把這個吃了。”
夜九卿微微皺眉，將藥瓶裏的藥粒遞給宮魅千，而後轉身拿來了茶水，溫柔地哄著。
“這個……”宮魅千眨了眨眼，不是在彩雲那裏嗎？
“快吃。”
夜九卿又說一遍，強硬地將藥粒塞在宮魅千的手中。
宮魅千呆愣地接下，然後放在嘴裏，就這茶水咽了下去。
夜九卿終於放心地點了點頭，又將宮魅千扶著躺下。
本以為宮魅千吃完藥就又要睡去，可她卻眼睛睜著，就這麽看著夜九卿。
“怎麽不睡了？”
夜九卿輕輕地揉了揉宮魅千的發頂，問道。
“沒什麽，一時間沒有睡意了。”
宮魅千輕輕地回答，其實是因為生著病做夢很不好。
“嗯，那我陪你。”
夜九卿拉住宮魅千伸出被窩的小手，小心地捏了捏，“你怎麽總是想著別人？”
夜九卿突然問道。
“啊……？”
腦子不靈光，宮魅千一時不知道他在說什麽，而後便很快地就懂了，“哦，因為彩雲她也生病了，我就想著你之前給我的這個藥應該挺有用的，就給她吃了，後來忘記拿回來了……”夜九卿看著宮魅千有點無辜又有點委屈的樣子，不禁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啊。”
宮魅千眨了眨眼睛，“我就是，有時候太笨了。”
不知道怎麽回事，果然生了病自己的小脾氣就沒有了，反而開始反省自己了。
“丟三落四，事情幹不好，法術學不好……反正什麽都不好……”宮魅千盯著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不許說自己不好。”
夜九卿拉著宮魅千的手稍微用力捏一下，“你很好了。”
“我哪裏好？”
宮魅千的視線與夜九卿交匯，看著他的神情倒是很真誠。
“你善良，可愛，正直，勇敢。”
夜九卿緩緩地說著，目光看著宮魅千是那樣溫柔。
“根本……和我沒有半點關係……”宮魅千沒好氣地轉過頭，感覺夜九卿說的優點，她愣是一點兒都不符合。
善良？
宮魅千可不覺得，以前看見路邊乞討的，她還毫不猶豫地拆穿過；可愛？
她哪裏可愛啊？
明明月淩霜更可愛啊！
正直？
她可小氣了，而且還記仇！
勇敢？
那更別說了，她膽小如鼠，一點兒都沒有勇敢的細胞因子。
夜九卿笑了笑，也沒繼續說了，隻是還想多陪陪她。
半晌，宮魅千才緩緩轉過頭來，看著夜九卿那目光，溫柔又閃亮。
“你上來睡覺吧。”
宮魅千往床裏麵挪了挪，道。
“我會睡著的，我就這樣才能看著你。”
夜九卿太累了，他上、床一定會睡著，可是他擔心宮魅千，她還在生病。
“我讓你上來就上來嘛！”
若是放在平時，宮魅千一定嗓門很大，但是現在她生病了，說出這話時頗有些嬌、嗔的意味。
夜九卿愣了愣，而後笑起來，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