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河圖洛書

四人脖頸上的尖刀寒涼如冰,雙肩被兩個人牢牢摁住,動彈不得。吳心剛指著王也道:“王也,你要欺我,你的同夥一個個都跑不了。”

王也神色鎮定,道:“這是你我之間的事情,他們並非刀相門人,你就算是把劉亦然、陳蕾、李小軍他們三個都施以家法,割耳挖舌,也是找錯了對象,反讓外人笑刀相門派不辨是非。”

吳心剛道:“你的意思,是要一個人來擔了?”

王也一笑,手抱拳,指向胸口,又向上天,道:“憑祖師爺發誓,我若犯禁,禍由己擔,任由處置。”

“好。”吳心剛一揮手,劉亦然與陳蕾、李小軍雙肩一鬆,尖刀拿開。吳心剛接著道:“擺台,請家法。”

一排酒架緩緩向兩邊分開,香堂隱藏其後,刀相派的祖師爺劉伯溫端坐其上,黃巾環繞。

王也吩咐擺桌,上香,明燭,紅布包裹三尺相刀,跪下念道:“刀相門人,孝順父母,尊敬長上,各安生理,毋作非為,時時在心,口中念一過,上轉於誦經,自然生長善根,消沉罪過。十六家法訓於前者,刀相子孫共遵聖論。令爾尚賢,管束族眾。一如有恃強挾長,明謀為非,不守家法者,聽爾同族查明家範發落,重則指名具奏,依家法治罪。”

陳蕾小聲道:“他這是在做什麽?”

李小軍臉色一變,道:“這應該是刀相派的家法。江湖幫派家法雖不太相同,但在幫派內部,如有成員違反,那麽可任意處置,並且是秘密執行,殺人無屍骸。”

王也道:“且慢,你若是侮我清白,又當如何?”

吳心剛冷笑道:“你們四人找上門來,先以江湖規矩探我虛實,後以刀相門人賺我入局。雖然你王也講得都對,但是你們搞錯了一件事。我沒有這點把握,怎麽可能請出刀相派祖師爺?我若說錯,依家法,同樣任你處置。”

劉亦然聽了這話不由看向王也,王也的眼神中有些慌亂,吳心剛手裏有什麽東西,竟然能夠認定王也的言語中有錯?

想到此處,劉亦然立即開口道:“吳先生,我們此次前來拜訪,是由丁鑫先生引薦。就在一個小時前,杜飛用槍打傷了丁先生,搶走了崇禎禦押和太虛銅人盤。我們找到吳先生,也是將三千七百萬兩白銀的信息轉達……”

劉亦然的話還沒講完,吳心剛臉色已變,道:“你們還替他狡辯?不說崇禎藏寶三千七百萬兩還好,說起來,這正是王也欺我的證據。”

王也有些不明所以,問道:“同門,我來請你相幫,藏福不獨吞,是刀相派規矩。你怎麽說我欺你?你說出來,割耳挖舌,我輩同人,再不找你複仇雪恨。”

吳心剛哈哈大笑,道:“幸虧我手中有這件東西,若沒有這東西,你說什麽,我信什麽,被你拿把銅鑼,脖子上拴根鎖鏈,當個猴子耍著玩。王也,你既以同門來結交,我也以同門之禮回報。但是,欺騙同門,該當何罪?知你不服,我明確地告訴你,什麽三千七百萬兩白銀,完全一派胡言。”

他一招手,手下端來一個木匣,打開後,一塊約三十厘米長、二十厘米寬、一厘米厚的銅板出現在眼前。

吳心剛指著銅板道:“這件文物,恐怕你們沒有想到,上麵明明白白記載著,崇禎藏銀六千七百萬兩。王也,你卻告訴我是三千七百萬兩,還想拿著這件寶貝去找杜飛救你們的人?你這不是欺我,你是在做什麽?”

四個人完全沒想到,一直以來,趙勁夫、王峰,甚至是杜飛都說崇禎藏銀三千七百萬兩,怎麽會變為六千七百萬兩?如果這是真的,那就可以理解吳心剛為什麽發怒了。

情急之下,劉亦然脫口而出:“吳先生,我們人在你手裏,你這麽多手下,有刀有槍,你怎麽說,就怎麽是了。”

王也道:“同門侮我清白,又該當何罪?此事傳出去,你自此永遠不得安寧。你割我一隻耳,同門必取你一雙眼。”

吳心剛氣得渾身發抖,大笑道:“好好好,王也,你們偏不認,那我就一五一十給你們講清楚,也讓你們吃這一刀時,叫痛不叫屈。”

他將銅板拿起遞給王也,道:“你睜大眼睛,仔細看清楚。一會兒證據都在,王也,你別不認賬。”

王也接過銅板,隻見清晰的圓點符號,連線而成,分別由內圈上下端向外發散,如同兩條旋轉的旋渦,分別對應奇、偶數,中圈一、二、三、四,外圈六、七、八、九,分別呈八字形,兩者相合,密密麻麻,遍布其上。

他翻來覆去詳細察看,卻也看不出銅板哪一處紋樣注明崇禎藏銀六千七百萬兩的痕跡。他將銅板交到陳蕾手中,她反複看後搖搖頭,並未發現異樣。劉亦然與李小軍輪流接過銅板,也沒有新的發現。

四人彼此對望,同時想到一個人,趙勁夫。這才意識到杜飛所說,趙勁夫是打開崇禎寶藏的鑰匙這句話的真實含義。果然,銅板上的紋樣隱藏著驚人的秘密,但即便放在眼前,普通人也無法參悟。

王也沉默不語,將銅板交還至吳心剛手中。

吳心剛冷笑道:“我要不將發現的過程告訴你們,你們自然是認定我侮你們清白。好,這件銅板,是我在得知紋樣代表著什麽意思後,支付了十萬元人民幣才買到手的。”

原來,在兩年前丁鑫的雅昌集珍館開幕之際,吳心剛前去道賀,便看到了崇禎禦押。當丁鑫悄悄提到這件文物涉及崇禎藏寶時,他心中便開始留意。直至有一天,他在河北保定辦事,下榻酒店來了一人兜售文物,手中之物便是這塊銅板。本以為是尋常之物,來人卻直接要價二十萬元,並且告訴了吳心剛為何價格如此之高。

吳心剛指著銅板上的圓點紋樣道:“當時我和你們一樣,以為是普通的圓點紋樣,來人卻告訴我,這並非簡單的圓點,這一麵,是河圖,另一麵,則是洛書。”

河圖洛書?中國最早的八卦圖紋樣。吳心剛說至此處,眾人再看那些銅板上的圓點,已經隱然成了另一種模樣:八卦,左東、右西、前南、後北,和圓點位置相符。

看到王也震驚的模樣,吳心剛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知道自己說對了。他指著其中一顆圓點道:“河圖洛書同為中國古代天文曆法數圖。河圖上的這些圓點,其實代表的是五星之氣,五星在河圖上代表五方四季,春夏秋冬。王也,你睜大眼睛,仔細看這幾顆,你看出了什麽?”

王也喃喃自語,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隻聽李小軍失聲道:“北鬥七星。”

“沒錯,北鬥七星。洛書以北鬥七星中的招搖與二十八宿來代表四季八節。”吳心剛道,“你仔細看清了,王也,不要指責我侮你清白。這幅洛書中的數五,即為招搖星,星在中央,四季春夏秋冬,八節立顯: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

陳蕾問道:“就算是河圖洛書,哪裏說到六千七百萬兩白銀了?”

吳心剛哈哈大笑,道:“同樣的問題,我在兩年前也問過。銅板紋樣隱藏的秘密恰在於此。明為河圖洛書,實為中國古代數學算圖。王也,你眼睛不要眨,耳朵豎起來,仔細看清聽好了。那人既然敢將一個看似平常無奇的銅板賣到二十萬元,那麽他就需要說服我。他道,紋樣以八卦示之,實際上是秦九韶的算圖。”

秦九韶是中國古代著名的數學家,強調數與道非二本,認為數學自河圖洛書中來,河圖洛書即早期的八卦。他寫道:“聖有大衍,微寓於易。”認為他關於一次同餘式組的解法來自於《周易》中的大衍術,因此,又將自己的發明稱為“大衍求一術”。

秦九韶自周易八卦精微之處尋得妙處,獨創大衍求一術。他將數術分為內算、外算。內算天文之術,包括天象、曆度、太乙、壬、甲等天文數術,為皇帝推算星象,占卜吉凶,言其秘,不與外傳。外算《九章算術》,天下皆可習之。

吳心剛指著遍布銅盤、有規則的連續圓點道:“河圖洛書是最早的八卦圖,這些紋樣符號,與算圖有對等的換算關係。秦九韶的算圖中,單波浪線連接兩數首尾,表示乘法。單虛線連接兩數首尾,表示除法。雙實線連接兩數的首首或尾尾,表示加法。單實線連接兩數的首首或尾尾,表示減法。”

王也的臉色頓時有些潮紅,吳心剛看在眼裏,道:“王也,我講到這裏,你也應該聽明白了吧。以銅板符號紋樣定義算法,完全可以做數學運算,這幅在你們看來奇怪的圖,是運用了秦九韶算術提供的崇禎藏寶銀兩數目,算出的結果,不多不少,恰恰是六千七百萬兩白銀。”

四人誰也沒有說話,李小軍暗暗攥緊了拳頭,劉亦然則悄悄站向陳蕾身側,以防吳心剛突然翻臉下手。

吳心剛似乎並沒注意到四人的動作,接著道:“崇禎藏銀如此設計,現在看來,是為了避免護寶人私藏不交,而取寶人,也知道所取數目為多少。對於不知此事的人來說,就算是得到銅板,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麽,可算是隱秘的係統了。王也,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麽知道你在說謊了?”

劉亦然將陳蕾護在身後,這才問道:“吳先生,你為求財,還是為泄憤?”

吳心剛看了劉亦然一眼,漫不經心地道:“你認為,我是為哪一樣?”

劉亦然道:“吳先生,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們確實不知道你手中這件文物,也是第一次得知崇禎藏銀的具體數目。此前,杜飛、丁鑫也一直說的是三千七百萬兩白銀。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在尋求你幫助的時候,再去欺騙你。”

吳心剛冷笑道:“任何人在這筆寶藏麵前都會有私心。杜飛為了這筆寶藏,可以打傷丁鑫,更何況你們幾個?”

劉亦然道:“誰手裏有最多的崇禎藏寶文物?是我們嗎?杜飛的手裏有兩件之多。接下來,你不去找他,他也一定會來找你。”

吳心剛道:“難道我不會和他合作嗎?為什麽要幫你們一起對付杜飛?”

王也此時突然接口道:“你如果提供幫助,你將得到的不是兩件,而是至少三件。”

吳心剛一怔,道:“三件?哪三件?”

王也道:“太虛銅人盤本是李小軍家的,崇禎禦押在杜飛手中,但他說過,除了這件崇禎禦押,還得到幾件。這就是說,他手裏至少還有一件。獸人爐,陳小姐持有。還有一件,在王會長手裏。你手裏有一件河圖洛書銅算圖。這就是六件。六件當中,我們占據三件。”

王峰手裏有一件崇禎藏寶文物?劉亦然、陳蕾、李小軍聽到這話不由大吃一驚,他可從來沒有提起過。王也看向三人,仍然不動聲色。

吳心剛道:“我要是不幫你們呢?”

王也道:“你隻有這一件,你最大的可能是和杜飛合作。就算是按持有文物來算,你隻能拿到一份。而我們手裏有三件,我們將這三份的利益交給你。按照你所說,六千七百萬白銀藏寶,這三份的利益,至少也有一千七百萬兩白銀。”

王也說至此處,看向陳蕾和李小軍,兩人點點頭,表示讚同他的意見。

劉亦然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丁鑫知道你手中有崇禎藏寶文物,那麽,杜飛也有七八成了解。說不準,他早已和你談過,依他的所作所為,他應該是曾提出一個價格,吳先生沒有同意。”

吳心剛哈哈大笑,道:“劉先生心思縝密。不錯,杜飛確實曾經找過我。他隻為看一眼我的東西,便出價兩萬。那時我便知道,他的手裏肯定也有。”

劉亦然接著道:“杜飛出這麽高的價格,隻為看一眼,那不用說,他看到之後給出的價格就更高了。”

吳心剛點點頭,道:“杜飛出價,從十萬到二十萬,一直到三十萬。每隔一段時間,他總是會帶著人來會所看一眼。我知道,他帶人來看,是試圖破解文物隱藏的秘密。隻是,他再怎麽看,也沒有得到任何結果。”

劉亦然道:“他要是聰明,早就看出崇禎禦押上的秘密了。這麽複雜的河圖洛書銅算圖,我想趙勁夫也不一定能夠破解出來。”

吳心剛道:“趙勁夫,就是他破解了崇禎禦押?”

劉亦然道:“杜飛說過,趙勁夫是開啟崇禎寶藏的唯一鑰匙。我認為這句話說得對。如果我的判斷沒錯,趙勁夫此刻正在杜飛的某一間密室,破解他手中的文物隱藏的秘密。到那個時候,吳先生就算有再多的文物,也未必能拿到更好的談判條件。”

吳心剛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幫助你們,那麽,趙勁夫就是和我一條戰線的?他掌握的文物秘密,和我們手中的三件文物,就是我們和杜飛最大的談判籌碼?”

劉亦然笑道:“吳先生,泄憤,怎抵得上貨真價實的一千七百萬兩白銀?”

此時,陳蕾看看腕表,道:“時間越晚,對我們越不利。馬上將近十一點了,吳先生,你得盡快做出決定。”

五分鍾之後,兩輛奔馳轎車、一輛麵包車,載著李小軍、劉亦然、陳蕾、王也四人和吳心剛及他的八名手下駛出會所。三輛車的燈光,在夜色中如同巨蟒,在彎曲的道路上前行。

杜飛的寓所,是位於翠泉河附近的三層樓獨棟別墅,外有門衛、安保人員把守。通報來意之後,鐵門開啟,車輛駛往停車場。一行人進入樓內,上三層,吳心剛的手下被攔截在門外,幾個人經搜身之後,才在一間寬敞的書房見到了杜飛。

室內並未見趙勁夫和王峰,杜飛坐在寬大的老板椅上,身後站著兩名大漢。見到吳心剛,杜飛哈哈笑道:“吳總,你知不知道你身邊的四個人是誰?”

吳心剛道:“杜先生,我知道,這四個人是你要找的人。我把他們帶過來,就是給你一個交代。”

四人沒有料到吳心剛會如此說,王也正要發作,隻聽吳心剛接著道:“杜先生,我既然來到你這裏,就是朋友。你把朋友晾在這裏,就讓我站著嗎?”

杜飛這才站起身來,道:“吳總,請坐,慢慢聊。”

書房有兩排沙發,杜飛、吳心剛對麵而坐。吳心剛道:“這四位朋友,方才到了我的會所。”

杜飛“哦”了一聲,道:“怎麽個意思?他們說服了你,讓你來救趙勁夫?”

吳心剛道:“杜先生,我不是來救趙勁夫的,我是來幫你的。”

杜飛哈哈大笑,道:“這是今年以來,我聽到的最有意思的話。你來幫我?怎麽幫?把你那件寶貝送給我,這才叫幫我。”

吳心剛也笑了,道:“不是一件,而是兩件。”

劉亦然聽到這話,不由想到吳心剛並沒有說出王峰手中的那件文物,不知他是什麽意思。

杜飛也吃了一驚,道:“你手中還有一件?在哪裏?”

劉亦然從挎包裏拿出那件獸人爐,向杜飛晃了晃。

杜飛笑道:“好,沒想到你們有這件寶貝。要知道你有這件寶貝,一切好商量嘛。”

劉亦然道:“這件寶貝,你想要,沒問題,一切好商量。”

吳心剛道:“還有我的那件河圖洛書銅算圖,你開價多少,我都沒有賣給你。杜先生,你知道是為什麽。”

杜飛笑道:“吳總的胃口,實在是太大了。你隻有一件,卻想要崇禎藏寶的一半。我們兩個換一下位置,你覺得你會答應我嗎?”

吳心剛道:“我這一件你得不到,那崇禎藏寶,你照樣一兩銀子也求而不得,一樣的結果,這和我擁有幾件文物關係實在是不大。隻有我們兩個人合作,才能得到崇禎藏寶,否則,你幹嗎要把崇禎禦押放在丁鑫的雅昌集珍館,以禦押為餌,釣另外那幾件文物?”

杜飛道:“你們合作,再找我合作,就憑這兩件文物,就想換我一千八百萬兩藏銀?”

吳心剛大笑道:“杜先生,論勢力,我不如你,但你知道為什麽我隻拿一件文物,就敢向你要一半嗎?很簡單,我能破解文物上符號的秘密,你就算拿著崇禎禦押,也不知道那上麵說的是什麽。”

劉亦然不由和陳蕾對看了一眼。吳心剛這人聰明得很,他根本沒有提趙勁夫,卻一步步引著杜飛自己說了出來。

果然,杜飛臉上頓時僵硬,半晌方道:“吳心剛,你要是昨天說這句話,我還相信,今天說這句話,你的合作對象沒有和你說嗎?哼,你無非就是激我,你想見他。好啊,來人,把他們帶進來。”

隻見杜飛的一名手下,從書房外帶進了趙勁夫與王峰。趙勁夫甚至還洗了個澡,收拾得很是幹淨,王峰卻仍然是原先的模樣。兩人見到劉亦然四人,卻也未顯得多高興,趙勁夫甚至奇怪地連連咳嗽。

杜飛道:“趙教授,剛才手下不懂事,打了幾拳,讓您現在還咳嗽,實在是對不住。放心,從現在開始,誰敢動你一個指頭,我杜某人要他的命。”

趙勁夫愁眉苦臉地道:“杜先生,我看這間屋子裏,想要我命的人,除了你之外,好像沒其他人了。”

杜飛略顯尷尬,吩咐手下安排兩人落座,卻沒有理睬李小軍等四人。

趙勁夫道:“那四人是我的朋友,杜先生,你讓他們站著,我坐著,好像也不對勁。”

杜飛現在對趙勁夫顯然是有求必應的架勢,立刻命人安排四人落座,沏上一壺白茶,一一注滿茶杯,端至各人手邊,這才介紹道:“趙教授,這位吳心剛,想要見你一見。我想,他是有話要說。”

吳心剛還沒有說話,陳蕾搶先道:“杜先生,你打傷了丁叔叔,無非是想要崇禎藏寶。現在,我手裏有一件獸人爐,吳總手裏有一件河圖洛書銅算圖。兩件文物,你開個價,我們有合作的空間。”

吳心剛不由暗暗讚許,陳蕾的話看似莽撞,卻給趙勁夫手裏塞了一把尖刀。趙勁夫知道了陳蕾手裏的兩件文物,勢必有所動作。

果然,杜飛道:“兩件文物?吳總,你知不知道我手裏有幾件?”

趙勁夫一笑,道:“杜先生,你手裏不管有幾件文物,在我看來,等於一件也沒有。”

杜飛臉色陰沉,正要發作,吳心剛接口道:“杜先生,趙勁夫是唯一的鑰匙,這是你最接近崇禎六千七百萬兩白銀的機會,難道你寧肯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嗎?”

杜飛如被人打了似的臉上湧起一陣紅潮,他呼吸急促,喝了一口茶,才道:“吳總,有六千七百萬兩?你說話要講證據的。”

吳心剛哈哈大笑,道:“杜先生一貫謹慎,你多次帶人來看我的寶貝,難道就沒人告訴你,這件寶貝記載了崇禎藏寶的數量?”

杜飛的臉瞬間紫脹起來,吳心剛的嘲笑,幾乎是毫不顧及他的顏麵。這卻也從側麵間接證明了趙勁夫的重要性。顯然,杜飛意識到了,沒有趙勁夫,不管他擁有幾件文物,無法窺探到文物隱藏的秘密,確實等於一件也沒有。

吳心剛接著道:“杜先生,你多次向我打聽,以為我也沒得知這件寶貝的秘密。其實,在你第三次來的時候,難道你沒有看出,我之所以讓你帶著專家來看,就是不怕你破解?”

杜飛冷笑道:“吳總,這六千七百萬兩白銀,就憑兩件文物,你想要多少?”

吳心剛此時卻並不接話,道:“杜先生,這一點,其實我們兩人都錯了。文物是一半的因素,但趙勁夫不點頭,或者他沒有破解文物的秘密,我們現在所談的一切,都是空中樓閣。”

吳心剛此話一出,劉亦然頓時明白了,他要看杜飛的文物,同時,他更要看趙勁夫的本事是否真的如此厲害。

陳蕾顯然同樣意識到了吳心剛的企圖,順勢對趙勁夫道:“要不你來說一說,你有幾成把握能破解吳總的文物?”

吳心剛沒料到,他本想將火燒到杜飛身上,現在卻引到了自己身上。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陳蕾,才道:“趙教授,來吧,我的這件寶貝,你看看隱藏的六千七百萬兩白銀的信息,邏輯為何?”

他又轉向杜飛,道:“杜先生,趙勁夫破解了你的崇禎禦押,我想你一定清楚,寶貝在你眼前你卻沒有猜破,那原因很簡單,我們沒有思路,就像麵對一塊好肉,拿起筷子,也不明白如何下口。趙勁夫若能說出我這件寶貝的破解思路,那我們才能夠談如何合作,各分幾成。”

杜飛點點頭,道:“趙教授人口金貴,我方才將文物放在他麵前,他都不吭一聲。這才有了兩個不成才的手下出手相勸。你要是能讓趙教授幫忙破解,那我們一切好談。不過,明知道答案的文物,破解有什麽意思呢。我拿出我的寶貝,我們讓趙教授掌掌眼。”

吳心剛眼睛一亮,他的目的達到了,無非是一要看趙勁夫的本事,二要看杜飛到底拿著幾件文物。

杜飛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書房一角,打開暗室走了進去。片刻,他走了出來,手裏拿著一件文物,放在茶幾上,道:“趙教授,這一時刻,我相信吳總也等了很久。你的朋友們一來,你就知道他們是來救你的。現在能不能救得了他們,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趙勁夫臉色一變,杜飛沒有理會他,卻又對吳心剛道:“吳總,這件事情,無非兩個結果。第一個結果,趙教授沒有破解出來,才疏學淺,那麽好,他們誰也走不了。你拿你的寶貝走人,什麽時候破解出來,我們再相會。第二個結果,趙教授破解出來了,既然他的朋友站在你這一邊,那麽趙教授自然和你是一路人。我們來談合作,你的那兩件文物能夠占比多少,一會兒就知道了。”

吳心剛道:“杜先生,你這話說得不對。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能夠合作,隻是要看合作的深度有多少了。”

杜飛哈哈大笑,對趙勁夫道:“趙教授,請吧。”

那是一件銅帶鉤,由七顆圓形銅球組成,形製如同北鬥七星,依次排列在帶鉤上,鬥魁四星,鬥柄三星,六根略小於銅球的圓柱形連接其間。整體長五十多厘米,重應該不到五百克,通體鎏金,圓球及柱體上刻有多種古代常用雲紋等樣式。

帶鉤源於先秦兩漢,常用於鉤係腰帶,並可以掛寶劍等武器,或用於懸掛佩玉等裝飾品,是古人的日常用品,同時有祈福的寓意。

趙勁夫拿起銅帶鉤細細端詳,過了一會兒問道:“杜先生得到此物多久了?”

杜飛滿臉尷尬,道:“三年有餘。這件七星銅帶鉤我確實請專家研究過。它的長度大約是尋常銅帶鉤的五倍,專家們的判斷,是用在某個祈福的場合,當作裝飾用的。”

趙勁夫笑道:“杜先生,它並不是用在祈福場合的。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這件銅帶鉤,是打開寶藏的關鍵之物。隻是到底怎麽用,可能還需要一件東西。”

杜飛道:“你怎麽這麽肯定?”

趙勁夫道:“中國古代帶鉤的使用,多是掛在腰帶上,要不然就是在腰帶先置一環,以帶鉤鉤首掛玉環,走動起來,煞是好看,也是高貴身份的象征。先秦兩漢使用帶鉤者,多為皇室,最低層級也是王侯將相。但因這北鬥七星造型,這枚帶鉤的含義就完全不同了。”

吳心剛道:“不過是造型不同而已,有什麽區別?”

趙勁夫道:“北鬥七星造型或者紋樣,在中國古代是皇帝的專屬。這件銅帶鉤既為崇禎藏寶器物之一,因此是崇禎下令製造的無疑。但是,它形製太大,那麽肯定不是用來佩戴的,唯一的解釋,便是用在某種場合的。”

杜飛不由問道:“場合?我請的專家,說是祈福的場合,你卻說不是。那你說說,是什麽場合?”

趙勁夫拿起帶鉤,似乎是為了確定某事,再仔細端詳,這才道:“你們看,這件七星銅帶鉤上的紋樣,雲氣繚繞,有鬥車位於中央。顯然,這是用在占星場合的。”

杜飛不解地問道:“占星?用這件東西來占星?”

趙勁夫道:“杜先生,你不要小瞧任何一件文物的紋樣。文物的造型,往往與紋樣相結合,才能表達出特定的含義。這件七星銅帶鉤上的紋樣為帝車,《史記·天官書》中有明確記載,說皇帝坐著北鬥七星管理人間。而且,在星占學中,北鬥七星,主富貴之官。尤其是北鬥第七顆星瑤光,自古以來被認為是祥瑞之星。這件文物的第七星獨獨大於其他六顆,占星的目的之一,必為祥瑞吉運。”

趙勁夫見杜飛仍然一副眉頭緊鎖的模樣,而王峰、吳心剛微微點頭,便知兩人了解了自己的意思,於是又解釋道:“杜先生,簡單來說,中國古代的占星術認為,北鬥七星掌握著人間。帶鉤的造型為七星,紋樣帝車,顯然,這件文物與崇禎寶藏的聯係還需要從七星象征的意義來理解。”

杜飛這才緩緩道:“趙教授,這七星所象征的意義,我請的那些專家告訴過我。應該是《尚書》裏說過:‘七政者,北鬥七星,各有所主’[1],具體對應我就不一一說了。”

吳心剛道:“看來杜先生為了崇禎寶藏,真是費了許多心力。”

杜飛哼了一聲,並不理睬,接著道:“我也聽專家講過,七政,進一步理解,就是春、秋、冬、夏、天文、地理、人道,所以為政。人道政,而萬事順成。北鬥七星與時間、陰陽、五行、節氣等相通,問題在於,這和崇禎藏寶有什麽關係?崇禎禦押是取寶憑信,吳總的寶貝記明了藏寶數量,這件銅帶鉤的作用是什麽?”

吳心剛不免歎一聲氣,道:“杜先生,依你的財力、人力以及影響力,當然可以請到任何頂尖的專家,但你知道為什麽趙教授能夠破解,他們卻不能?關鍵就在於他破解的邏輯。你如果不嚐試打斷他的思路,我相信你能更快知道結果。”

杜飛臉色一變,又想發作,趙勁夫趕忙道:“杜先生,你接著看這裏的紋樣。北鬥七星在不同的年份、不同的日期有不同的含義。這就是占星術的奧妙。帶鉤上那些由錯金工藝打造的紋樣,星星點點,組成的正是北鬥七星的天象。”

杜飛仔細看去,不由微微點頭。

趙勁夫道:“這天象並非簡單的中國古代天象圖,大多數情況下,常常應用於問天。如果皇帝有德,那麽七星明亮,國家吉祥;七星暗淡,則國有災難降臨,天本不祥。如果我的猜測不錯的話,這枚帶鉤的作用可能在所有文物中最為重要。因為……”

話至此處,他突然用手一扭,隻聽“哢嚓”一聲,帶鉤竟然分為兩段。杜飛“啊呀”一聲,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趙勁夫已雙手接連用力,北鬥七星銅帶鉤瞬間變為數段。

“趙勁夫,你敢毀我寶貝。”杜飛大喝一聲,怒道,又指向吳心剛道,“好你個吳心剛,你不是來合作的,你是來毀我大事的。”

吳心剛同樣怔住了,正要解釋,隻見杜飛掏出手槍,指向了趙勁夫的眉間,手指用力,便要扣動扳機。

注釋

[1]馬融注《尚書》解釋說:“第一曰正日;第二曰主月法;第三曰命火,謂熒惑也;第四曰煞土,謂填星也;第五曰伐水,謂辰星也;第六曰危木,謂歲星也;第七曰剽金,謂太白也。”